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周边有人声。
“又来一个?”
“多久没来过人了?有两百多年了吧?”
“你还算天数呢?真是有闲。有时间多往炉里填些材料,填得越多越有赚头,好过胡思乱想。”
两个人说着话,又将什么重物放在身边。
孟昕感觉到自己睡在一张软床上,这重物放下来,连带着床都摇晃。
“咦?外面好像还有一个,怎么没一块弄回来?”
“还有?”
“不就在树梢顶上挂着?”
“那是个人呐?就那样悬着,轻飘飘跟块布似的,我当你晾的衣服呢。”
吵吵嚷嚷又说去搬梯,等屋里静下来,孟昕长出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怔怔望着头顶,孟昕说不好什么心情。
虽知道不一定能回去,但进入镜中,总是怀着期待的。
这又是哪儿呢?
外域吗?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树藤一样的东西,有很亮的光斑落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上,头顶还有鸟叫声。
再看自己睡的床,也是树藤编织的,悬在屋内随动作轻晃。
刚刚两个男人抬起来的,是一只巨大木桶,里头有肉香飘出。
“你醒了?”
两个男人进来,见孟昕睁眼,点头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们抬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人,放到另一张藤床上。
孟昕只看到那人衣服,就惊得半坐了起来。
“小回?”
“认识?”
两个男人讶异,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奇道:“这好像是第一次,两个人同时进来?”
另一人又问孟昕,“你是从哪儿来的?不会是华国人吧?”
“是……你们也……”孟昕心头一紧。
“我们不是。”男人赶紧摆手。
“我们是本土人。以前有个跟你一样从天上掉下来的,也是华国人。我们这里最大的一条通道就是他带着建的,可厉害了!你跟他的样子,有点像。”
说不好是哪里像,但就是一种感觉,人种之间特有的一种关系。
两人男人比划着,努力想解释明白这种特别的联系。
“你们说的那个人,他在哪儿?”
孟昕来了点精神。
◎154.第 154 章
“在大熔炉那边, 你想去看看吗?”
“吃过饭再去吧?省得两头跑,活要干一整天呢。”
两个男人商量完,拿了餐具从桶里盛了肉出来吃, 桌上另摆了两碗, 一碗给孟昕另一碗给小回。
孟昕检查了一下,确定小回只是晕过去, 身体没什么异样。
她没想到小回也会被镜子抽过来, 颇觉抱歉。
“赶紧吃吧, 你不是要一起过去吗?”
叫柴风的男人又盛了碗肉吃, 提醒孟昕。
另一个男人看着床上小回, 颇有兴致地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我是他姐。”
孟昕帮小回盖上薄被, 回到桌边吃东西。
小回虽然个头比孟昕高些,但脸还是生得稚嫩, 男人刚刚没细瞧,现在听她这么一说, 看了看知道说错话,就不吭声了。
“你从哪儿来?海的对面吗?制镜者说他也去过海的对面, 那里人穿的衣服, 就和你差不多, 很软很轻薄,特别华贵。”柴风打量孟昕,问道。
渔民衣服都是粗布制成,和孟昕身上一比,简直不能看。
“制镜人?”
“就是和你从一个地方来的男人。他叫陆超,对澄海大陆特别熟悉,你如果想去什么地方,尽管问他, 他哪儿都走到过。”
柴风比较健谈,孟昕慢慢嚼着肉,听他介绍现在所处的这片澄海大陆。
澄海大陆由好几个国家组成,他们各自为政,彼此和平相处,数百年繁荣发展。
柴风他们所在的这里,是其中海国最边缘的一个渔村。
既是渔村,自然紧邻大海。
只是生活平和,海却不静,因常有巨浪和走海鱼上岸扑腾,地面无法建造房屋,所以这里的渔民都生活在树屋里。
从柴风的描述中,孟昕得知这片大陆从没发生过战争。
人们爱好和平,国与国之间常有贸易往来,也通婚嫁,只要办理一张通行证,便能随意进入各国。
不仅没有战争,这里也没有上城那样严格划分的阶层。
国有国会,区府也各有一套成熟的自治办法。
国内和区府各种大的决策,一般都是由人民投票来做出决定。
最近各地建造新式水渠,由国会倡议,各区府下层代表在各村组织投票。
超出百分之八十的票数则视为同意建造,少于这个票数代表愿意使用旧式水渠。
这项决定维持三年,三年后再重新投票,看是否有变动。
柴风说起这个例子,笑得肩抖,“都是些老顽固,旧水渠年久失修,就算翻新了也还是经不住使。别的区用新式水渠产量翻倍,他们水不够还要靠人力挑,悔得肠子都青掉了。”
“不能再申请吗?”孟昕好奇地问。
“人呐,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再申请也得等三年呀。澄海大陆谈事情,一定是得讲票数,按规矩。”
柴风说得兴起,又提起另一起笑话,“包括婚配也是讲票数。风国婚配都是由族内长辈安排,指谁是谁,这个规矩有数百年之久。后来风国国府发起投票,向我们海国学习自由婚嫁。风国有个区府,那里的女人愚昧胆小,不知为自己争取。据说票数没过线,现在一样是按头成婚,婚前连嫁的人长相性情都不知道,真是两眼瞎。”
“每三年投票,都是一样没办法超线吗?她们没有想过改变一下婚配方式?”
“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不过看多了旁边区府现在的新风气,很多女人都不肯了。听说这两年票数涨起来,已有百分之六十,等再过几年,超八十就好了。”
柴风擦嘴起身,“吃好了吧?干活去。”
另一个叫齐水的男人早吃好了,不是柴风在这里跟孟昕啰嗦,早收拾出门。
他赶紧起身,推开搭在门上的藤帘,“走走走。”
“这里有纸笔吗?”孟昕喊住柴风。
柴风惊讶,“你还会写字?”
“我想给我弟弟留个纸条,省得他醒了害怕,要找我。”
“用墨鱼骨吧。”齐水提醒。
柴风取了块削好的雪白树皮,又给孟昕递了块墨鱼骨,“拿这个写,好使。”
孟昕划了两下,发现跟铅笔有些类似,骨粉留下黑印,用手搓也不会晕染。
在树皮上写了两行字,孟昕留在小回枕边,跟着柴风他们出了树屋。
这是棵极高大的树,树干粗壮,脚下踩的这根直径有半米左右,孟昕跟着他们往前走,身体倒还稳得住。
树与树之间仿佛天生有路,这条枝干走到一半,便有旁边更低矮的一根接上。
柴风他们跳下,孟昕也跟着。
这样一段接一段,很快到了一棵十数人才能环抱得住的巨大矮树前。
孟昕看到另一些人从其他几个方向走上矮树,最后顺着木架搭成的阶梯,站到沙滩。
他们也照样下去,与这群人汇合一处。
“风。”有人老远就向这边招手。
柴风也挥挥手臂,带着孟昕上前,“这是孟昕。”
人们围上来,热情喊着孟昕的名字,打听她是从哪国来的。
柴风说她与制镜人来自同一处,大家都很讶异。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制镜人说自己所在的华国,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要走很远很远才能到达。
“但是他说来到这里,只需要刷地一下,就被抽进来了。”
有一个小孩子拿手比划,引得大人们笑起来。
“孟昕也是这样来的,很神奇。我看见她的时候,挂在树顶上,那里不可能有人能上去。”柴风将小孩子抱起,刮他脸蛋。
“那制镜人是从哪里出现的?”孟昕问。
“不清楚。”
“我听制镜人说他是从风国边境过来的,走了好久才到咱们村子。觉得这里最好,就留下了。”
“咱们村子当然最好,外面哪儿也比不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聊着一边顺着沙滩往前,半点都不落下脚程。
孟昕跟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发现前方有淡淡烟雾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