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声称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姑娘不太矜持地仰头亲了一下男朋友的下巴,然后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动作轻巧地离开了雷克萨温暖坚实的怀抱。
怀中的空荡感觉让被亲吻的男人猛然回过神来。
“露西,”雷克萨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道,“我想要的可不只是亲吻和拥抱,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想要的,是合法的伴侣身份。
裴湘背着手后退三步打量对面的贪心男人,忍不住轻声哼了哼,心道,表白的第一天能有亲吻和拥抱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人竟然还想要更多?
——都受伤了,也不知道体力行不行,呵!
雷克萨一见她露出那种特有的冷淡傲慢的小表情,立刻改口道:
“好吧,我们暂时只谈恋爱、不谈婚姻,嗯,只建立那种轻轻松松没有更多承诺的亲密关系。等你哪一天想要更进一步了,我们再说求婚的事情。”
裴湘低下头,捡起之前被丢在一旁的白衬衫塞给雷克萨,特别纯情地要求道:
“快点儿把衣服穿上吧,包扎完伤口之后,就不要这样衣衫不整了,太有失体面了。”
乔治·雷克萨:“……抱歉。”
等到雷克萨穿好他提前藏在工作室里的备用衣服后,又过去了五分钟的时间。
裴湘也整理好了药箱并处理好了房间内的各种多余痕迹。
“乔治,”裴湘扶着雷克萨坐下,“你返回的时候彻底摆脱那些人的追踪了吗?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锁定你的位置?”
雷克萨在脑海中再次复盘了今天的逃离过程,确定没有多少疏漏后,才开口解释道:
“我在返回萨拉托加之前就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即便那些人怀疑我隐匿在这附近,但只要没有暴露出乔治·雷克萨在同一时间段里受伤这件事,就没有大问题。”
裴湘了然:
“这里是游客云集的温泉小镇,住在镇内镇外的人既多又杂,还有很大的流动性,几乎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确实很难查证什么。
“况且,追踪你的人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搞事情,他们说不定比你还需要隐藏自身的存在呢。这样看来,你这次确实算是有惊无险。”
“放心吧,”雷克萨安慰道,“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暴露身份的准备了。其实,明面上的暴露倒也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顶多不再执行任务而已,当然,也许还会被一些人记恨。
“但只要我足够谨慎并且一直握着自保反击的力量,有些麻烦就不算是麻烦。更何况,我现在有了更深刻的牵绊,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的。”
这番话让裴湘记起了她刚刚在雷克萨身上发现的旧伤疤痕,她想到那些疤痕的位置和愈合状况,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把手腕放在桌子上。”
“嗯?”雷克萨照做,眼中划过一抹好奇。
裴湘专心给新上任的男朋友号脉检查身体,几分钟之后,才开口说道:
“你听说过东方有一种用针扎人的医术吗?”
“略有耳闻。据说他们喜欢用动植物的各个部位入药,还有一套非常独特的医学理论。但说实话,我有时候总是弄不明白东方医术和东方神秘学之间的具体界线。”
裴湘想了想,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尝试着向雷克萨解释一二,不过今晚就算了吧,毕竟这人现在瞧着挺精神的,其实不过是强撑着而已。
“我以前和某位老师学过一些相关知识,也实践过。乔治,反正你现在也不方便找医生治疗,之前又吃了我的药,不如再体验一些新的疗伤治病手段,怎么样?”
“新手段?”
雷克萨没有立即答应裴湘,而是陷入了思考当中,
裴湘以为雷克萨在权衡利弊,并不催促他,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过了一会儿,雷克萨的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温雅真诚的笑容,眉目间有着一股稳重而令人信服的气质:
“露西,我对你掌握的那些奇怪知识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宣誓结婚吧。成为夫妻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长时间独处了,那样的话,你可以随时随地给我治病疗伤,我也能向你请教新知识。
“露西,从今以后,每天晚上、每个清晨、每一次的下午茶时光、每个休息日和每个工作日,我们都可以形影不离亲密交谈。亲爱的,成婚后,你我既是朋友、亲人,又是情人伴侣,那多好呀。”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犹如缓缓流淌的大提琴乐章,可是说出的内容就有些狗言狗语啦。裴湘在心里呵呵冷笑,暗道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大夫给人治病时,还得先嫁给病人的。
“你确定?不结婚就不治疗?”裴湘秀眉轻挑,笑盈盈地温柔询问。
雷克萨眉心微动,下一瞬的语气转折十分自然:
“当然不是,露西,那只是一个建议而已。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那咱们就只治疗,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不,”裴湘慢吞吞地说道,“我刚刚确实没有什么附加条件,但现在有了。乔治,你得支付诊费,全额的。”
有钱的雷克萨先生含笑着点了点头,完全不知道女朋友的收费有多高昂。
——后来,喜欢不动声色搅风搅雨的雷克萨先生选择提前退休,未尝没有再也看不起病的原因。
两人心情轻松地说着话,倦意终于渐渐爬上雷克萨的眼角眉梢,裴湘注意到雷克萨的神态变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你今晚不能住在这里,走吧,我送你回住处。索性这里距离你租借的地方不远。”
雷克萨也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了,便微微颔首,起身道:
“我是从后侧楼梯的角门偷偷上来的,我有那扇门的备用钥匙,咱们离开的时候还从那里走吧,免得让前面的门卫吉姆生疑。”
“吉姆确实是一个负责的门卫。我上楼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楼里的情况,他对谁在楼里这件事一清二楚。你最好别让他看见,否则他肯定会起疑的。”
“楼里现在还有谁在?”雷克萨之前急着返回工作室止血疗伤,没来得及探查会议小楼里的具体情况。
“我听吉姆说,克拉拉夫人和加菲尔德小姐在校对书籍稿件,还有莫迪南校长和两个奥地利学生。他们不仅没有离开,还准备在这儿吃晚饭。”
两人正谈论着楼里的人,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随即,属于年轻的加菲尔德小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霍夫曼小姐,你在吗?我是凯思林·加菲尔德,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
裴湘和雷克萨对视了一眼。
雷克萨旋即起身去了露台处藏好。等他用天鹅绒窗帘遮住了自己的身影后,裴湘才语调轻快地答应了一声。
她推了推身旁的弧形扶手椅子,发出一些响亮的摩擦碰撞声,而后才去给加菲尔德小姐开门。
“加菲尔德小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站在门外的加菲尔德小姐在裴湘开门的那一刻,就露出了一个甜美活泼的笑容,如同邻家妹妹一般亲切友善。
“是这样的,霍夫曼小姐……”
加菲尔德好奇而不失礼地打探了好几眼裴湘身后的工作室,忽然语气一转,语调欢快地说道:
“原来雷克萨教授的工作室是这样的,我总想着,那样厉害的年轻绅士该有个什么样的办公环境?哎呀,抱歉,我总是这样没头没脑的。霍夫曼小姐,克拉拉夫人让我来问问你,你现在有空吗?我们那里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裴湘假装没有发现加菲尔德小姐想要进屋的暗示,依旧把人堵在门前。
“是什么样的麻烦?”
“哦,是有关几句希腊语的翻译。海顿先生和斯坦因先生各有不同的观点,克拉拉夫人说你的希腊语很厉害,曾经被雷克萨教授亲自指导过,就想让你过去帮忙评判一下。”
裴湘微笑道:“既然是克拉拉夫人的邀约,我肯定要去的。”
得到肯定答案,加菲尔德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她热情地说道:
“谢谢你霍夫曼小姐,那咱们现在就走吧,我刚刚听吉姆说你在二楼的时候,可高兴了。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多说说话呢,可惜你总是捧着书专心阅读,我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你。”
裴湘笑而不语,态度温和而不过于亲昵。
但加德菲尔小姐仿佛没有感觉得裴湘的客气态度似的,她突然起了谈兴,便站在工作室的门口自来熟地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霍夫曼小姐,其实我和雷克萨教授学过数学呢。那是几年前了吧,雷克萨教授还在我父亲的学校里教书,我那时候总喜欢去旁听一些感兴趣的课程,一来二去认识了他。他那个人的脾气是真好,不论谁向他请教问题,他都耐心回答,得到他帮助的人也都非常感激他。
“只是……我那时候比较任性,总觉得向一个年轻人请教问题有些丢面子,每次问他的时候都别别扭扭的。可雷克萨教授从来不生气,反而对我比对其他人还有耐心。他来我们家吃晚餐的时候,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我,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就故意和他拌嘴……”
裴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露台帘幔的方向。
加菲尔德仿佛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当中,她一边强调父亲罗伯特·加菲尔德爵士对雷克萨的提拔与信重,一边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佐证”雷克萨对她的与众不同。
当然,作为一名淑女,她是肯定不会把一些话说到明处的。她只需要露出一种甜蜜而羞涩的笑容,就可以一些听众心领神会了。
裴湘倒是觉得,如果这姑娘能少说几句,她心爱的雷克萨大哥哥大概能更好受一些,毕竟受伤之后还要站在露台上吹风,其实挺悲催的。
“咳,加菲尔德小姐,别让克拉拉夫人等急了,咱们走吧。”
“哦哦,好的,是我的话太多了,霍夫曼小姐,咱们走吧。”
这位加菲尔德小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她大概太过专注于和裴湘交流了,也可能是因为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总之,就在裴湘准备回身关门的时候,加菲尔德小姐“哎呦”一声踉跄了一下,似乎因为没站稳而扭了脚。
裴湘上前扶住她:“你还好吗?”
“哎呦,有些疼,上帝呀,好疼!不会骨折了吧?霍夫曼小姐,我想我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下,看看脚踝的情况。”
“确实应该如此,”裴湘没有拆穿加菲尔德小姐的把戏,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我先扶你到雷克萨教授的工作室里坐一坐吧,看看脚踝的情况。如果严重的话,我们再派人去找医生。”
加菲尔德露出一个充满感激意味的腼腆笑容。
两人进入雷克萨的工作室后,裴湘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露台的方向,确定那里看不出任何藏人的端倪。
“霍夫曼小姐,真是谢谢你了。那个、能麻烦你先去一趟克拉拉夫人那边吗?我的贴身女仆在那边,我需要她来照顾我,然后,嗯,我猜克拉拉夫人她们也该等急了,我就不耽误霍夫曼小姐的时间了。”
裴湘温和而坚定地说道:
“我当然愿意为加菲尔德小姐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只是,在我去克拉拉夫人那里之前,我得先看看你的伤势。我希望,如果那位受人尊敬的夫人问起你的伤情,我能够回答一二,而不是一问三不知,让所有关心你的人忧心忡忡。”
加菲尔德的眼神微闪:
“你说得有道理,霍夫曼小姐。那么,你来帮我看看伤势吧,啊呀,嘶——我现在只一动就疼,脚踝的地方热乎乎火辣辣的,但具体是什么情形,我也不清楚。”
裴湘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在加菲尔德小姐脱下鞋袜后,她便一直认真打量着对方的脚踝:
“唔,看上去很正常。”
“哎呦,是吗?可是、可是真的好疼呀。”
裴湘好似外行似的戴着手套轻轻按了按,然后关切地问道:
“触碰这里的时候,你感到难受吗?”
“好疼,可我不能确定到底哪里疼……上帝呀,霍夫曼小姐,也许我需要一些冰块。也许伤势没有那么严重,是我太娇气了。”
裴湘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一直喊疼的加菲尔德,好似被她的难受样子吓到了。她的手离开了年轻小姐的脚踝,有些莽撞地捏住了加菲尔德的小腿,随后猛地往上一提,同时焦急地问道:
“真的那么疼吗?可没什么红肿的地方呀,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来,抬起腿,我再仔细看一看。”
“哦,不,不用……”
加菲尔德这次是真的疼了,她觉得裴湘的手指就像一把铁钳子,牢牢钳住了她的小腿。
“不要紧,我们必须在亮处检查一下,也许你受伤的地方不是脚踝呢,那只是可怕的错觉。毕竟磕绊扭伤之后,整条腿都可能有问题,甚至是腰部。唉,谁知道哪块骨头会裂开折断呢?也许……是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