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江,你要是继续这么聒噪的话,就先出去待着吧,”枯梅大师肃着脸打断了锦衣大汉的叙旧,“现在说正事,少提你那些和狐朋狗友一起荒唐胡闹的经历。”
训斥完小一辈儿的赵三江,枯梅大师又瞪了一眼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说话的楚留香,脸色愈发严厉冷漠。
楚留香看了一眼站在枯梅大师身后的高亚男,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他心知枯梅大师护短,肯定对逃婚躲避高亚男的胡铁花心存不满,而自这个胡铁花的挚友、高亚男的老朋友,自然也没给枯梅大师留下太好的印象。
枯梅大师继续冷声说道:
“我听原公子说,石观音擅长使用毒药。所以,即便我们人多势众占了优势,也不可掉以轻心,一旦有多人中毒,我们一方的优势就会瞬间瓦解。”
听到枯梅大师提起毒药之事,室内众人的神色纷纷郑重起来。
原随云连忙表示,他会让心腹属下严加检查这几日的食物和用水,凡是可疑之物都会被拦截在山庄之外。
另几位对毒术有涉猎的江湖人也都纷纷承诺,他们会帮着原少庄主维护山庄的安全,不让有毒之物伤害到庄内之人。
当然,秋灵素的任务最重。因为她是所有人中最精通毒术的一个,甚至在原著中,石观音还亲口承认过,自对毒药的了解与制作不如秋灵素。
这些江湖中有名有姓的高手联合行动起来之后,其实力绝对不可小觑。三日内,众人果真在食物、用水和生活用品中发现了不少有毒之物。
有让人浑身酸软神志不清的迷魂散、有让人一使用内力就经脉剧痛的无色毒水,还有那种把几样无害之物混合在一起后才会产生效果的致命毒药……
总之,在等待石观音到来的三天里,众人虽然没有见到她本人,却时刻把她记在了心里。
性格急躁直爽的赵三江更是脾气见长,他恨不得对不知藏身何处的石观音高喊几声,让她别那么遵守约定,早些现身和大家打一架才痛快。
“唉,这样慢刀子磨人才是最讨厌的。”
终于到了石观音约定的那一日,众人齐聚山庄正堂之内。他们都静静地望着大门和窗口的位置,半是期待半是警惕地等待着石观音出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了酉时一刻,可正堂四周依旧静悄悄的,门外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原随云低头喝茶,眉目安宁依然。枯梅大师端坐如松,面无表情。楚留香等人也都慢条斯理地做着自的事情,唯有赵三江起身来回踱步,还不忘发表见解。
“嘿嘿,老子就说,那个石观音就是个藏头藏尾的老女人,你们看看,现在已经过了酉时一刻了,石观音在哪里呢?得嘞,是咱们高估了她的小胆儿……”
就在赵三江说得兴起的时候,只见一柄短剑忽然朝着他凌空疾射而来。银色剑光微闪,须臾间就要没入赵三江的眉心处了。
众人惊呼不及,无法及时救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一直显得暴躁少城府的赵三江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向后仰翻而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枚偷袭的银色短剑。
之后,赵三江在半空中顺势翻转,身躯飞速急旋,犹如穿梭在水中的游鱼一般,逆着短剑射出的方向猛地一窜,同时五指微曲,手掌赤红,直接朝着偷袭之人的咽喉锁去。
这几招一气呵成,变换下来竟然不比那短剑飞驰的速度慢,且更显灵活刁钻,可见这赵三江反应之快、纵身提气的功法之高妙。
这也证明了,能被原随云请来兴龙山的武林人士,皆是有着好本事的真正高手。不论平日里性格如何,动起手来都不可小觑。
眨眼之间,赵三江的金钩铁爪就要拧断枯梅大师徒弟高亚男的脖子了。那高亚男的应对方式却有些无赖,她脚尖轻点,侧身一闪,整个人都躲在了枯梅大师的背后,完全把她平日里敬重万分的师父当成了挡箭盾牌。
若说刚刚高亚男突然偷袭赵三江让人觉得惊讶不解,那么,她此时对枯梅大师的无礼与利用,就让所有人都觉察到不对了。
“不好,那不是高亚男!”有人轻喝一声。
与此同时,赵三江攻击速度不变,依旧凶狠异常地扑向高亚男站立的方位,这就不可避免地撞上了隔在两人中间的枯梅大师。
按理说,这时的枯梅大师在发现事情不对后,应当立即躲开或者稍稍拦住赵三江的招式的。总之,凭着她的武学修为,当不至于伤在赵三江的手下。
赵三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招式威力不减,其余的人也有类似的看法……可是,意外就偏偏发生了。
枯梅大师竟然生生挨了一下赵三江的攻击,受伤了!
感到不对的赵三江连忙偏身收手,一双牛眼瞪得又圆又大。
枯梅大师面色如纸,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血痕,显然,她不仅内伤不轻,似乎还中毒了。
但她却顾不得自的身体健康,几乎是在赵三江撤去攻击的同时,她就拧身拔剑,朝着身后的“徒弟”攻击而去。
“你不是亚男……说!你把亚男怎么了?”
闻言,一向英姿飒爽的华山首徒忽然气质一变,异常妩媚地咯咯娇笑起来。
她一边躲闪枯梅大师的森寒掌风,一边整理微微凌乱的刘海,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悠然,她身姿曼妙轻柔,犹如在跳舞一般。
“又是易容术,”楚留香喃喃自语,“怪不得要提前支开裴姑娘,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应该能发现高亚男被人替换的真相的。”
“什么真相?”就在楚留香凝神细思的时候,厅堂的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楚留香顿时眼睛一亮,他欣然回头,微笑着看向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朋友。
“你们来了!”没有寒暄闲聊,楚留香直接指着明显在逗弄枯梅大师的“高亚男”道,“裴姑娘,你看那边,‘高亚男’可是她本人?”
裴湘眼波微转,不用细瞧“高亚男”的面孔,只看她使用的轻功身法就直接给出了结论:
“那是石观音。这世上只有她能把武功练得这么好看,又不会因为追求美观而减少招式威力。”
楚留香顿时恍然。
接着,他没追问裴湘是何时见识过石观音的武功的,又为什么之前不提此事,而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两人身边,向及时赶回来的朋友们简单解释了一下此时此刻的状况。
在听到枯梅大师莫名中毒受伤后,裴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在旁掠阵的原随云,心中自有思量。
“香帅,我离开时偷偷嘱托过你,请你把那面巨大的镜子藏在这房间附近,可是藏好了?”
楚留香轻轻颔首,低声道:“幸不辱命。”
裴湘唇角一扬,正要说什么。
这时,石观音渐渐厌倦了和枯梅大师缠斗。她轻轻一扬手,在重伤了这位华山派掌门的同时,飘然退出了战斗范围。同时,她还温温柔柔又不容拒绝地摸了一下原随云的脸。
原随云唇边的微笑有些僵硬,站姿略显不自然,好似因为被石观音调戏了而感到些许尴尬。
裴湘眉头微皱,心生不解,旋即又有七八分了然。
石观音则实实在在惊讶了,她妩媚一笑,眼中秋波潋滟:
“原少庄主怎么也中了我下给枯梅老太婆的‘心儿醉’?呀,我记得把毒药下在‘高亚男’端给枯梅的夜宵中了,难不成原少庄主半夜去了枯梅的房间,还和她分享了同一份夜宵?”
暴脾气的赵三江立刻喝到:“休得胡言乱语,妖女就是龌龊。原少庄主和枯梅大师私下见面,自然是在商量如何替中原武林铲奸除恶的。”
石观音还真没多想,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只想气气人而已。所以,她也没有揪着吃夜宵一事继续发挥,而是笑叹道:
“我原本想把‘心儿醉’送给枯梅一个人享受的,没想到还搭上了一个俊秀的小瞎子,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原少庄主,你现在既中了我的‘眼儿媚’,又中了‘心儿醉’,感觉如何?”
原随云吐了一口暗色毒血,空洞的双眼更显枯朽暗淡。他心知自千防万防,到底在枯梅那里忽略了“高亚男”,才被石观音成功下毒。
就在他想明白自如何中毒的时候,屋内的许多人也都纷纷露出了不同的中毒症状,一时之间全都自顾不暇。
第340章
众人纷纷中毒,皆怒视石观音。
赵三江不可置信地嚷道:
“我根本没吃过‘高亚男’给的任何东西,怎么也中毒了?老秦,你怎么样,还能调动内力吗?”
“勾魂锁”秦二爷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也中毒了,咳咳,但症状和你不同。我,咳咳,经脉内气息顺畅,咳,但胸、胸口绞痛,还止不住咳嗽咳咳咳……”
赵三江大皱眉头,他摊在椅子上仰着脖子冷视石观音,毫不畏惧地喝问道:
“喂,石观音是吧,来,你来给赵爷说说,你是怎么给祖宗们下毒的……”
石观音玉面微寒,而后凌空一巴掌,直接用内劲狠狠抽在赵三江脸上,同时隔空封住了这聒噪大汉的哑穴,让他不得不安静下来。
处理完不知死活的愣茬子,石观音的视线落在了提前赶回来的裴湘身上,她眼中寒意不减,面上却笑靥如花。
“裴姑娘竟然提前赶回来了,莫非放弃继续调查曲氏女之事了?要知道,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我就不会再让无容那丫头离开大漠了。你们下次想要见她,可就不容易了,说不定只会得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曲姑娘被你差遣到兰州城内办事,你又让人给我们传递消息,说曲姑娘很可能是曲家后人。”
裴湘笑盈盈地迎上石观音暗藏戒备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觉得,没有十天半个月,我们是查不出真相的。若是中途放弃,就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服曲姑娘,让她相信自己的恩师其实是杀死亲生父母的仇人。那样一来,曲姑娘肯定会听从你的命令执意离开兰州城,并毫无防备地返回你在沙漠中的据点。”
石观音眸光一闪,她仔细打量裴湘的表情,可惜没有从中探查到什么,便柔声试探道:
“裴姑娘冰雪聪明,姬老板也是能人。二位应当明白一件事,若是无容没有及时知晓真相,当真返回沙漠并继续把我当成恩人和师父,我却是容不下她继续活着了。唉,即便心痛那孩子的遭遇,感念她的一片孝心,可是,我终究没有养虎为患的爱好。”
姬冰雁冷声道:“你这样的人,本不配做曲姑娘的师父。”
石观音悠然一笑:
“这可不是姬老板说得算的。三天不到的时间,你们无论如何也收集不全我提供给你们的证据的,可你们却赶回来了……我猜猜,哎呀,是想釜底抽薪吗?以为帮助原少庄主等人杀了我,之后再慢慢调查,可不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吗?可惜,你们高估了同伴的实力和谨慎程度,马上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裴湘微微摇了摇头,她走到厅堂正中间就近观察每个人的中毒反应,心中盘算着目前的形势强弱。
姬冰雁十分有默契地配合着裴湘的动作,用话语吸引石观音的注意力。为了拖延时间,他语气淡淡地说出了一个让石观音十分不满的真相。
“石观音,你并不是算无遗策。我和裴姑娘提前赶回兴龙山,不是放弃了帮曲姑娘寻找身世真相,而是因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也得到了曲姑娘的信任,她如今对你可没有什么感恩之情了。”
石观音秀眉微挑,她心知姬冰雁和裴湘在拖延时间,可她自认为今晚安排周密,便也不吝啬于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况且,她确实起了好奇心,就配合着问道:
“查清事实?这可真奇怪,也不可能呀。姬冰雁,你这是在用生意场上惯用的谈判手段虚晃一枪吗?可惜,这种小花招对我无用。”
姬冰雁道:“并不是小花招,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事。石观音,既然你会因为忌惮裴姑娘的易容手段而刻意支开她,便该清楚她的本事。所以,我们根本没必要按照你的算计一步一步地揭开谜底,呵,石观音,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毁了曲无容的容貌吗?”
石观音瞳孔一缩,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姬冰雁淡笑着解释道:
“你当初看重曲姑娘的资质,便杀了她的父母亲人掳走她,待到曲姑娘长大了,你又嫉妒她的容貌,让她毁了自己的脸。
“可你大约没有预料到,被你毁容的曲姑娘和当年的淑妃娘娘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我们根本无需去找什么证据,只要说服曲姑娘,让她接受裴姑娘的易容术,恢复她本应有的模样,再给她看看当年淑妃娘娘留下的西洋画像就好了。”
“兰州城内有淑妃的画像?”石观音目露质疑。
姬冰雁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裴湘,而后态度笃定地点了点头:
“诚王殿下尤为关注母族被灭门一案。在委托姬某调查此事之后,提供了许多可能会有帮助的线索,其中就包括淑妃娘娘的画像。”
其实,姬冰雁手中哪里会有一位已逝多年的帝王爱妃的画像,便是诚王这个亲儿子也没有。唯有当今陛下或因为愧疚或因为怀念,细心收藏了一幅由宫廷西洋画师创作的淑妃画像,并且一直保存在私库中。
之前,裴湘谎称自己是“曲氏女”后,诚王一时有感,便特意请了圣上的旨意,领着裴湘去看了淑妃的画像。
当时,诚王还试图总结出裴湘和淑妃在长相上的相似之处,委实让裴湘心惊肉跳了一小会儿。最后,多亏了她在养伤期间特意按照诚王外貌中的某些特点,稍稍修饰了五官轮廓,才得以蒙混过关的。
也正因为这个插曲,裴湘对淑妃画像的印象尤其深刻。
再后来,姬冰雁到洛阳找裴湘,提到了石观音身边的曲无容。裴湘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如何越过石观音的证词来证明曲无容的身世,于是,她立刻就想到了曲无容那张被石观音记恨并毁去的绝色面孔。
她想,若是曲无容当真是曲家后代的话,说不定会和淑妃有些相似之处,于是便趁着闲暇的时候,悄悄画下了记忆中的淑妃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