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来回看了阿起几遍,从前面看到后头,再从衣襟看到衣角,每看一次,均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起皮相好,就是还太瘦了些。
他来宋府这几日吃食不缺,前些时候为养伤,宋芙也特意吩咐厨房做滋补的膳食,奈何这肉长得还是挺慢。
听麦子说,以前他们不一定日日都能寻得到活计做。
没活儿就等于没钱,代表得饿肚子,这餐温饱,下餐只能以凉水果腹,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宋芙却想到阿起挣来还她的那袋银子。
明明就可以拿那些钱饱餐一顿,甚至不用特意同宋芙提起,她也压根不会把阿起跟当年那孩子联想在一处,更没打算追讨当年赠出的金银。
但阿起仍是惦记着。
粉色的荷包都快褪成全白,四年来,阿起将铜钱碎银一枚枚存下。
存那一整袋不知究竟花去他多少时日,他又是做了多少劳力活儿才攥到如今。
以及……最后剩的那锭银荷花。
宋芙有时还会拿出来把玩,边望着银荷边想,为何阿起独独留了最后一个没花用?
是为了铭记恩情,才特地留的最后一锭银子吗?
她想不明白,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同阿起询问。
尤环华的声音再度将宋芙从胡思乱想中给拖出来。
“好看是好看,但气质不太搭。”尤环华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阿起,最终指了另件同样以玄色基调,只差在深浅略有几阶色差的衣袍,“蓉蓉,你看那件如何?”
宋芙依言过去展开细看,老实说,哪件她都觉得挺好的!
于是用期盼的眼神看向阿起。
未说一句话,阿起却已朝她伸出手:“我去换上便是。”
宋芙眉开眼笑:“好哇好哇!”
将手中新衣交到他手上。
待到阿起离去,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宋芙仍直望向门外。
尤环华坐下品茶,欣赏了一下不在状态的宋芙,幽幽说道:“你这护卫可真听你的话。”
要说忠心好像也不太对。
再说了,尤环华就不知道怎么两次见到阿起,他身份都不带重样的?
“他是乞索儿出身?救过你?你家庄子秋收时的帮工?糕饼节的一日伙计?你家护卫?”
乍一列出来还挺壮观,宋芙愣了下,再笑笑补充句:“我们俩还互相都帮过对方呢!”
这件事尤环华还是头一回听见,忙坐直身子,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姿态。
“快说说!”
自打她跟宋芙两人不带侍女护卫出门,宋芙回家没事,她自己被禁足,那也就罢了,被关在家中期间还不能同友人见面。
她爹是真气狠了,也不让信件什么的交到自己手上,唯有一盘荷花酥勉强过了关,两人可说是已有好一阵子没联系。
好不容易磨到糕饼节当日,尤环华终于解了禁足,偏宋芙正忙,加上后头又有玉瑶一事,她们俩已是有好久都不曾好好坐下说说话了。
对于自己不在的这期间,宋芙身边多了许多小伙伴,这让尤环华如何能不好奇?
于是宋芙便把四年前那事同她说了。
她叹道:“我自己都险些忘了呢,没想到有人会牢记我随手给出的银子,几年后还因此得他救命之恩。”
种好因得好果,也许有的人不值得付出,但,还有别人会把自己的付出放在心上。
宋芙想起这事,面容就柔和许多。
“我本来因为玉瑶的事特别难过,不知道自己做出的一切有何意义,却是阿起让我想起我原本的初衷。”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为索求回报助人。
别人如何待她是别人的事,她只要做好自己想做、愿意做的,不知不觉中好运就会降临。
她笑笑:“阿起就是我的好运!”
遇上他之后,所有坏事都得了转机,自己不会因意外受伤,更没再被万福斋算计得逞,若没阿起,今年怕不是还得被万福斋牵着鼻子走呢。
尤环华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打趣她:“你说这话都不害臊的啊?”
宋芙歪着头看她:“为什么要害臊啊?”
她说的是实话啊。
尤环华静默片刻,末了深叹一口气。
“蓉蓉啊蓉蓉,你这样将来嫁人可怎么办哟?”
宋芙眨眨眼,越听越胡涂,她们在说的事跟嫁人又有什么关系了?
尤环华单手支着下颚,语重心长地同她说道:“你啊,对你那个护卫这般好,当心会被误会的。”
“误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