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另跟在程启后头,视线先是落在他右后腰上,紧接着往下挪,看见那湿透的裤腿。
若不是要使力将自己甩上画舫,程启弄湿的地方范围也不会这样大。
他这般明目张胆的打量,饶是程启再如何迟钝,也会注意到,何况程启并不是那般心大之人。
程启停下脚步,扭头问他:“还有什么事?”
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等到自己主动询问,还不知程另要以那样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到何时。
他突然止步,程另在想事情没能马上反应过来,险些撞了上去,急急停了步伐。
程另满脸疑惑,程启则问他:“从方才开始你便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可有哪里不适?还是有话要问我?”
被这样指出来,程另先是愣了愣,才笑言:“也没什么,就是惊讶兄长那时竟没顾着自己逃脱,反倒先救了我与船夫。”
在他的计划中,只要程启背对着他们离开,他或船夫便能假借没站稳拽住他,将他整身衣裳弄湿。
虽不如预想的那样,但起码程启也湿了半身,他的目的勉强算能达成。
就是程启出手救了他,着实令他意外,这才不禁多对他看了几眼。
程启反而觉得他这问题奇怪:“你唤我一声兄长,我不救你还能救谁?”
说完,一阵风恰好吹过,程启眉头皱了皱,催道:“走了,甲板上风大,身上湿着当心染上风寒。”
他迈步离去,程另耳边却还回响着程启说的那句话,只能傻楞楞盯着他背影。
兄长……吗?
自他有记忆起,太子皇兄早已失踪。
能被他称作兄长的,也就只有程名那个混蛋玩意儿。
还记得幼时他也曾去寻过程名玩,可被人高马大的护卫们团团围起的程名只从人墙缝隙中瞪他。
彼时还是幼童的程名不懂隐藏喜怒,也不知是自己敏感猜出什么,还是从宫人那儿听说了些猜忌的风声,他口气恶劣,指着他道:“都是你害的!要是没有你,太子皇兄也不会不见!”
当时他还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听出程名对自己满满的恶意。
对于永嘉他都还更疼宠上几分,而待他,程名却是恨不得从没见过他。
渐渐的,程另知他厌恶自己,也就不主动凑上前去。
程名既然没把自己当弟弟,那么,他也没必要把他当成兄长尊敬。
可是……他看着程启背影。
──那个人却三番两次救了自己。
是因为他曾帮他处理过庞家的事,所以才帮了他这个“雇主”吗?
又或者……是旁的什么原因?
他们被领到不同房内,程另进房时与即将掩上房门的画舫主对上眼,然后门被阖上,阻隔了视线。
程另也不急着先将湿掉的衣衫换下,而是放轻脚步,挪到墙前挂着的画像前。
画上的女子手执罗扇,斜斜倚在榻上。
程另伸手,将女子中的罗扇揭开,透由那孔洞,可清楚望见隔壁人影。
褪去衣裳的程启似有所觉,扭头张望。
可这舱房内摆设众多,还多是繁杂的图腾花纹,他眉头一皱,加快手上的速度。
里衣撩起,扬起的衣摆就像独自一人身处黑夜之中,好不容易终于得见一丝光亮,却发觉那不过是野兽虎视眈眈的目光一般。
第69章第69章
送上来的茶水还微微冒着热气, 舱房内雅间的门再次开启,宋芙抬头望了过去,程启已换上一套干爽的新衣。
只不过等了又等, 后头却没等来程另的身影,宋芙歪了歪头,似有些疑惑。
看出她的疑问, 程启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说道:“他说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宋芙蹙眉:“没事吧?刚刚那一下吓坏他了吗?”
程启笑笑,心说程另可不是轻易会被这种小事吓着的人,却没有多加反驳。
“突然说要跟来, 转瞬又说要走,反复无常的。”
程启摇摇头,实在没搞明白程另究竟在想什么。
若真是别有意图,那会匆匆离去的理由……莫不是已得了想要的结果?
程启将这个怀疑按下, 先问了宋芙:“你呢?你怎么样?”
似乎没想到程启会问到自己, 宋芙还愣了下, 指了指自己:“我?”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实在太过意外。
程启笑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
“问的就是你, 不然还有谁?瞧着无精打采的, 你才是被吓到的那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