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使劲力气,才能不让自己这一声喊得咬牙切齿。
早朝时他们见过无数次,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今日这样两人单独说话,倒还是头一遭。
刘相不装忠臣了,因为他心中一直认定他非他的君王,但程启却是要装的。
“不知相爷有何吩咐?若是起能力范围所及,必当效劳。”
刘泓翰瞧着,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听说此人出身市井,连背后有人的地痞都能轻易狠揍,不将权势看在眼里,唯一在意的就只有一小姑娘。
本还想着若他不愿配合便拿那宋家小姑娘的性命做要挟,没想到这人倒是比他所想的要好控制。
省了他不少工夫,刘泓翰还算满意。
心里觉得程启这样低贱的身份,就凭他一人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积聚多年的野心不再掩饰,争先恐后涌上,原先还算严肃的面貌此刻瞪大了眼,眼里写满渴望。
“你自然做得到!相信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底下那把龙椅是怎么来的,我们帮了你保全你心仪的姑娘,你假冒太子,如今,该是承诺兑现的时候。”
越说,刘泓翰语气也不由得越加高昂起来。
“现在,在我眼前写下禅位诏书,将帝位禅让给三皇子,如此,你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不会被发现,还能捞个郡王当当,依你这身份能享有往后地位,也算祖坟上冒青烟了。”
可程启却没有动作。
刘泓翰皱眉,已有些不满:“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悔不成?当年接生太子的产婆可是在我们手上,不要以为你当了一日皇帝,便可当一世皇帝,当看清自己身份!”
听到产婆一事,程启是真的怔愣了下。
难怪。
难怪他和父皇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下落,原来早早就被刘相带走。
可程启就不解了,他问:“既然产婆在你手上,难道你什么都不知情吗?”
“什么意思?”
刘泓翰已经开始觉得不对,这个“程启”对他是什么态度?区区一卑贱小民,竟敢这样同他说话?
程启观察他面色,发现刘相是真的没打听出来,不由得有些讶异。
“比方说……当年失踪的太子殿下,右腰后上有什么?”
“有……”
刘泓翰顿住。
为何他不知道的事,“程启”却掌握了信息?
“刘相不知道的话,那便由我来告诉你。陛下右后腰上有枚胎记,与我当年走失的孩儿位置形状一模一样!”
门被推开,本该去别宫养病的太上皇却领着几个面色惊骇的臣子走了进来,刘泓翰面色大变。
中计了!
他扭头看着方才还温和笑看他的程启,此刻他面上,就只有森森寒意。
这一看他才惊觉,那张脸,与那六岁的太子小儿,竟有几分相似!
“你……”
他伸手指着程启,情绪大起大落,另手捂住心口,后续的话却“你”了老半天,怎么也说不出口。
臣子连同太上皇亲耳听见刘相与程启的对谈,不敢相信那刘相竟这般大胆。
程启走向他,目光森冷,他问:“十年前,你同我说过,那处阁楼特别高,若是上元佳节登上楼,从那处看见的烟花定然特别好看。”
小小的孩儿哪经得了这三番两次描绘出来的美景?
彼时的程启对他没有戒心,自是信了,带着宫人们兴高采烈地出宫,最终,十年后归来的,只剩他一人。
“刘泓翰,谋害皇嗣,意图混淆皇室血脉,你,该当何罪?”
──完了。
这是刘泓翰还有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他晕了过去,程启让人带下去关押,还让太医好生替他看看。
“别让人轻易就死了。”程启话音阴沉。
刘泓翰的所做所为,砍个头就想完事,可没那么简单。
终于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程启亲自烧了纸钱,看着那渐渐燃烧的灰烬,心里想的是一个个当年服侍在自己身边那些人。
过了许多年,总算替他们报了仇。
烧完纸钱,看见自左手滑落的红色带子,程启一顿。
他问:“宋姑娘的回信,还没收到吗?”
将红发带握紧,程启此刻,特别特别想见她。
张公公最是知晓程启的挂念,他回道:“说来奇怪,今次的回信确实比以往晚了几日。”
程启暂时无法离宫,却挂念宋芙那儿是否出了什么事,吩咐道:“派人去查查,看是因为什么耽误了。”
虽然同在京中,但这宫内宫外,距离还是太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