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嫁妆不够丰厚,面对合适的对象时缺乏底气……朗博恩的财产我们既然没法儿继承……爸爸百年之后妈妈也需要人赡养照料……我就想,靠自己,挣一点儿财产出来,给妈妈和姐姐们充充底气……”
贝内特和加德纳两位先生听着都面面相觑。
这不是年轻女孩该做的事,甚至不是她该想的。
但是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耐心而谨慎地都做出来了。
贝内特先生心里则更清楚:整个朗博恩的佃农和他们的家庭,都正因为他这个小女儿的“异想天开”而受益。
再想到小女儿如此努力的原因——限定继承权,贝内特先生心头忍不住涌上一层愧疚。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见了鬼的继承法,非得剥夺他女儿们的继承权?
现在他最小的女儿为了她姐姐们和母亲的将来,每天都在忙忙碌碌,一棵菜、一只鸡地积累每一分收入……
贝内特先生对罗兰的赚钱能力完全没有概念,但他直觉有自家门种着的那些菜,牲口棚里喂的那些鸡,充其量也就几个便士、几个先令这样的价钱。
——这样一分一分地挣,能挣来多少嫁妆?
再者小女儿又自掏腰包建了外面那两座温室,恐怕是早已将零花钱也用了个精光吧。
越是如此,贝内特先生对女儿们越发觉得歉疚。他自觉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上起了雾,赶紧摘下来,擦拭着,掩饰着……
于是这位老父亲终于舍去了以往的乖觉诙谐,转为十二分的真诚:
“莉迪亚,你也不需要太过费心。如果你们姐妹那点微薄的嫁妆,真的吓跑了哪个求婚者,只能说明他还不够诚心。”
“不过,孩子,爸爸答应你,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需要帮助,第一时间来找爸爸。”
贝内特先生的严肃似乎只能持续三分钟,三分钟之后,这位老先生又转为调皮,别过脸笑眯眯地望着罗兰:“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是找我带你去看阅兵。1”
罗兰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加德纳太太正坐在起居室里,将她从伦敦带来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加德纳太太送给罗兰一幅深蓝色的毛呢长披肩。罗兰非常喜欢,抱着舅妈谢了又谢,这才上楼回到她自己的卧室去。
她的经纪猫露娜此刻并没蹲在盛着小鱼干的食料盆一旁,而是蹲在窗台上,黑色的猫尾一甩一甩,整个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
罗兰好奇地问。
上一回露娜跳到窗台上,还是这个位面里有选手退赛的时候。这样一想连带罗兰也突然有点紧张。
“制作方刚才通知我,你的那张‘防ooc卡’已经正式取消了。从今以后,你的言行举止,不会再受到那张卡的限制了。”露娜困惑地说,“兰兰,刚刚发生了什么?”
竟然是这样?——罗兰心想。
她刚刚向父亲和舅舅吐露了心声,而且……对方似乎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她?
罗兰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得出结论:
“这张‘防ooc卡’,应当只在进入位面初期的时候有用。”
露娜这时也想明白了,点着小脑袋:“对!选手们要么按照这张卡上的人设改造自己,要么潜移默化地去影响这个位面的其他人物,甚至影响观众……”
罗兰点头:“一旦所有人都接受了我,认为我这个角色就应该是我这个样子,那么‘防ooc卡’就此失效了。”
露娜“喵”的一声娇笑:“其实你就是彻底‘ooc’了!”
罗兰:“没错!”——她为此十分开心:
多亏她一直在坚持做自己,如果被原角色牵着鼻子跑,不仅得不到观众的好感,而且有可能会在位面里迷失自己。
现在可好,这个位面已经接受了崭新的“莉迪亚·贝内特”,而罗兰也少了一层束缚,可以安心大展拳脚了。
加德纳夫妇在朗博恩过圣诞节期间,没少见到乔治·威克姆。
加德纳先生被威克姆在美洲的经历给震住了,十分惊异——威克姆如此年轻,就积累了如此惊人的财富。
而加德纳太太本人来自德比郡,与威克姆正好是同乡,可谈论的共同话题自然多。
加德纳太太与外甥女们的看法一致:威克姆先生的皮囊真的不错,赏心悦目,说话又动听。
但是在恋爱这方面嘛,加德纳太太还是建议外甥女们保持克制与谨慎。
“这个年轻人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甚至太过优秀了,让人感觉……优秀得不大真实。”
就因为这个忠告,即便威克姆对伊丽莎白发动了猛烈攻势,一次又一次从梅里顿订购了新鲜的花束送到朗博恩,伊丽莎白也只是对威克姆表达了谨慎的好感而已。
“小妹,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他直接付钱给你就算了?”伊丽莎白问罗兰。
威克姆订购的鲜花,全都是罗兰温室的出品,在梅里顿打了个转,就连同华丽的包装和到手的收入一起,统统回到朗博恩。
罗兰笑嘻嘻地摇摇头:“让梅里顿花店里的人和跑腿送货的人也多一份收入,难道不是更好吗?”
虽然一样是自产自销,但罗兰一点儿也不介意让大伙儿多分享一些收入——尤其是这些钱都出自龙傲天的口袋,用不着她心疼。
唯一让人心疼的,只有平时温柔贤淑、偶尔却会黯自神伤的简。
第28章 傲偏位面28
简的消沉大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伊丽莎白和简谈过几次心。其余几个妹妹都很小心,尽量避免在简面前提到“宾利先生”、“内瑟菲尔德”这样的字眼。
罗兰则把简请去帮忙照料她温室里的鲜花,简的品味不错,三下两下就能搭配出一捧精美的花束。
这样一来,简比寻常时候更加忙碌,脸上也难得地多了些笑容。
罗兰稍稍松了一口气。
谁知圣诞节刚过,加德纳舅舅一家正准备启程返回伦敦的时候,简突然向罗兰征求意见:
“小妹,你觉得,我应该跟舅舅一家去伦敦吗?”
问这话的时候,简正在帮助罗兰,在温室里准备开春种植在花园里的蔬菜种苗。
罗兰完全没想到,长姐竟然会拿这样的问题来咨询自己,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舅舅和舅妈都很忙,我在伦敦可以帮忙照顾一下表弟表妹们。而且……我可以去尝试,见一见,他……”
简说话的时候,盯着一株莴苣的幼苗,却仿佛凝望着一朵迎风开放的玫瑰。罗兰从旁看她,只见她面颊飞红,眼神动人,简直是美艳绝伦。
罗兰心里却是纠结的:这件事,明明是宾利先生做得不对。
内瑟菲尔德的舞会上,宾利和简明明还好好的,第二天宾利就去了伦敦,把简丢在脑后,仿佛根本没认识过她一样——以前那些情意、那些殷勤,都到哪里去了呢?
可是简却明明是一副动了真感情的模样。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简:“你觉得……宾利先生,符合你的标准吗?”
简一怔:“标准?”
罗兰赶紧解释:“宾利先生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人长得英俊,家世也很不错……但是他也有缺点,他……耳根子比较软……”
宾利先生最大的问题,就像罗兰那天在舞会时说的,他太中央空调了,立场不够坚定,没有多少自己的主张,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另外还比较容易上仆人的当。
简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我……我也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啊!”
罗兰低头不语。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简早已经深深爱上了宾利先生,情根深种,不可转移。
但她还是想再确定一下,于是罗兰小声地提醒:“简,如果你是为了他那每年五千镑的进项,那大可不必,你值得更好的……”
简顿时低头笑了,她再抬头时,视线透过温室的玻璃幕墙,不知聚焦在哪里。
“如果只是因为财富,宾利先生那位朋友岂不是更加富有?”
“可是……人的感情却不会被金钱所左右,至少我不会这样……”
罗兰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立刻大声说:“简,去伦敦吧!”
“想去就去!跟从你内心的声音。”这还有什么必要再磨叽呢?
“听我说,简,你去了伦敦,尽量想办法直接去见宾利先生,别再通过宾利小姐啦,她一定不会帮你和她的兄长牵线的。”罗兰快人快语地说。
简顿时为难起来:“这……”
贝内特大小姐只有宾利小姐的联系方式,事实上,作为一名尚未出阁的淑女,她也只适合与宾利小姐联系。直接去见宾利先生,哪怕给宾利先生写封信,都是不合时宜的。
“在伦敦城里多走动走动,多去逛逛街,看看商店的橱窗,在宾利小姐给你留的那个地址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偶遇的机会……”
罗兰实在是没想到,这位长姐的情感如此坚定,行动力却又如此不济——确实是一位18世纪淑女的典范,但快把她这个来自22世纪的年轻姑娘给急死了。
“别的先不多说,我先带你去见舅舅和舅妈,咱们先把去伦敦的事敲定了再说——”
说走就走,罗兰放下手中的小铲子和小锄头,摘下沾满泥土的手套,拉着简就出了温室。
加德纳夫妇很爽快地答应了简的请求,加德纳舅舅一脸感激,似乎简去伦敦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加德纳太太却好奇地看看简,又看看罗兰,似乎稍许领悟到了什么。
于是,新年刚过,朗博恩的姐妹们送别了她们的舅舅一家,和她们的长姐。
简离开朗博恩之后,罗兰继续埋首工作:她打算一开春把菜园再次种满。
这一季,除了被规划出各种形状图案的平面花园之外,罗兰还开辟了一大片专门为藤蔓植物设计的棚架。
棚架被规划出了几大片区域,主要用来种植黄瓜、丝瓜、扁豆、麝香葡萄。
棚架边缘区域则都种上了紫藤、三角梅和蔷薇——一方面为了花园的美观考虑,另一方面罗兰存了私心,打算将来可以做点藤萝饼之类的点心解馋。
朗博恩的菜园之外,佃农们正在将土地平整、翻土碎土,在田地里犁出一道道的深沟,以待播种。
而罗兰已经带着他们采了所有田地的土壤样本,并且做出了一张巨大的“轮作表”。
“轮作”这个概念,对于18世纪中叶的农民来说并不新鲜。
事实上,17世纪之后,英格兰的农民们就已经渐渐放弃“休耕”的传统做法,开始尝试在本应“休耕”休养生息的土地上种植其他作物,以“补充地力”。
但是像罗兰这样,分析土质,并且制定详细轮作计划的,佃农们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罗兰把从田地里取来的土壤都做了标记,然后灌入玻璃瓶中,加入水浸泡;之后再将瓶中澄清的水倒出来,往这些水中滴入各种各样有颜色的试剂。
然后她把这些水的颜色变化结果全都一一记下来,并且按照这个结果,制定了一张巨大的“轮作表”,上面标明了每一块田地今年的“耕作方案”。
佃农们:……小小姐,您这是……什么法术吗?
罗兰:……?
她这只是测试了土壤的酸碱度和特定化学元素含量的多少,以决定什么种什么作物更合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