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老农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空酒杯,说:“我愿意!”
“欧仁妮小姐,只要这有生之年能再看到这园里的葡萄挂果,能再喝一口酒庄的葡萄酒,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也愿意!”
“算上我一个。”
托着酒杯的手一个接着一个地举了起来。
罗兰赶紧补充:“不是让各位白出力,有工钱的呀!”
所有人齐齐地“嗐”了一声。
瘸腿老农说:“这话您倒是早说呀!”
利纳村民们已经都自我感动到不行了,罗兰却突然告诉他们:还是有工钱可拿的?!
这还有谁不干?——不干的人是傻子。
当下罗兰迅速和村民们商量妥当,选了两三名村民在葡萄园和酒庄里驻守,并且对即将发芽的葡萄老藤进行日常护理。
其他工作到四五月再做也不迟,这段时间里,罗兰打算指导村民们先把芦笋种植都做好了再说。
对于罗兰而言,剩下的,就是如何处置她发现的这一批“礼物”了。
罗兰在老园主留下来的“第五号”酒窖里发现了八百多瓶佳酿,全都是1809那一年的,得过1819年博览会金奖的那一批。
她考虑到原主在转让之前,从未了解到他的酒庄里还藏有这么一笔“财富”,因此九千法郎出售的这个售价,并不能算作是原主真实的交易意愿。
本着公平交易的原则和做人的良心,罗兰尝试联系原主。
但是原主已经跑路,带着他卖地卖酒庄的九千法郎,取道南方的某个港口,去海外做投机生意去了。
罗兰尝试联系原主的管家,联系不上。
她只好写信给当初帮她公证交易的公证人。
公证人却吓怕了,写急信来表示:一切纠纷都与他无关。当初买卖双方本来就约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银契两讫,就再无瓜葛。
罗兰只得又回信解释:她不是发现这葡萄酒庄有什么问题,而是在酒庄里又找到了一笔财富,需要联系原主,退还原主先人的“礼物”。
公证人的回信,字里行间充满了“长舒了一口气”的欣慰。
不过他懒得帮罗兰再去寻找已经跑路的原主,因此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劝说罗兰打消这个念头。
“诚实而善良的小姐,你美好的心灵一定会得到天主的保佑与祝福——”
公证人写了一大段溢美之词。
“但是您与卖家的约定,就是买断了酒庄的一切孳生品,自然包括了您发现的地窖,和地窖里的酒——”
“我能顺带向您请教一下,这些酒是哪一年的吗?不瞒您说,蒙莱里塔附近的酒庄,在二三十年前确实曾经出过精品……”
“敝人对红酒稍许有些研究,或许能有更多消息与您共享……”
可还没等罗兰给公证人回信,唐格拉尔男爵已经来到了寄宿学校,见到了罗兰。
“欧仁妮,我的女儿,听说你已经出手置产了?”
罗兰根本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样得到的消息。
她可想不到唐格拉尔男爵在不动产交易所和登记中心都有耳目,“唐格拉尔”这个姓氏在过户名单上已出现,虽然没有其他任何信息,男爵也能猜到——是罗兰出手了。
罗兰:……看来以后置产可不能用真名。
“我是来检查你有没有胡乱花钱的。”
男爵不由分说,让罗兰跟着他一起上车。
车夫迅速把车驾到了葡萄园旁。
唐格拉尔男爵以与他的身材并不相符的敏捷一跃下了车,快步走到葡萄园跟前,检查了一下葡萄的情况。
“九千法郎,买下这样一片葡萄园,出价是合理的。”
男爵给了罗兰一个正面评价。
“只是回本的年限太长。九千法郎,十年才能回本;与九千法郎,三年能够回本的资产相比,无疑应该选择后者。”
唐格拉尔看过葡萄园的状况,显然觉得要把这里打理成为一座欣欣向荣的葡萄园,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罗兰心想:好在这位父亲还不知道“霉叶病”的事。
接下来唐格拉尔下令,让马车车夫带他们父女赶到酒庄里。
男爵一跳下马车,就让人带他去酒庄的酒窖里去。
连看三座酒窖,男爵发现酒窖里的橡木桶都是空的。他立即皱着眉头问女儿是怎么回事。
“欧仁妮,不要觉得我对你严厉,我在教你,教你怎样利用最大的机会获取财富!”
“这座酒庄,你买得太草率了,你连酒窖里到底有没有陈年的酒都不知道,就付钱了吗?”
“看起来,你的商业眼光,也就和你妈妈类似,你们也就操持操持小钱……”
罗兰顿时被这位“大言不惭”的“父亲”给激到了。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说:“爸爸,说起酒窖,刚好,我有一件事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挽起了男爵的手,亲自带唐格拉尔去了“第五号”。
“爸爸,这是我在酒庄里找到的存酒……还有参加博览会的获奖证明。”
“1809,那个年份……”
唐格拉尔男爵的眼立即就直了,迅速地数了一遍酒窖里的存酒,然后开始计算:“好家伙,1819年的金奖,存了20年……”
“近八百瓶……”
敏捷如唐格拉尔,也没能在一时半会儿算出这批窖藏好酒的价值。
但是他临走的时候,带走了半打葡萄酒,说是去找巴黎的酒类公会去问一问价格。
“欧仁妮,把这个酒窖好好锁起来,轻易不要让别人知道。”
隔天,唐格拉尔夫人给罗兰来了一封便笺,问罗兰,在寄宿学校发现了什么,以至于让唐格拉尔男爵高兴成这样。
罗兰只得回信说她也不知道。
但是既然如此,应该那半打葡萄酒得到了不错的估价。
没过几天,唐格拉尔男爵派专人送了一只匣子到寄宿学校来,指名要直接交到罗兰手中。
罗兰把匣子打开,只见深红色的丝绒垫子上,嵌着一枚晶莹璀璨的钻石吊坠。
第53章 基督山位面9
凌晨,罗兰穿上了一身年轻农民的装束,将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用头巾紧紧地包起来,塞进一顶帽子。
她穿着长裤,蹬上一对马靴,用皮革的腰带将自己的纤腰束起,对镜照照,颇为满意——镜子里是一名年轻帅气的……农民。
路易丝·德·阿米利小姐知道罗兰今天要早起,此刻正举了一盏油灯站在罗兰寝室的门口。
路易丝看见了罗兰女扮男装的样子,惊讶得说不出来。
半天,她才轻轻地感慨:“欧仁妮,你真是一个……赫尔库勒斯。”
赫尔库勒斯是个传说中的大力士,按照希腊神话,他需要男扮女装地干活。
罗兰却拍拍自己的细腰,笑着说:“不,我其实是个翁法勒1。”
她嘱咐路易丝:“一会儿帮我收起绳索,关上寝室的门。早课时我如果还没有回来,就帮我扯个谎,请个假。”
路易丝刚想说基督徒是不应该扯谎的,罗兰却已经把她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拿了出来,系在一张橡木椅子上,在窗口卡严实。
她将绳索从二楼寝室的窗口垂下去。
路易丝举着灯走进来,刚想叫罗兰小心,只见罗兰轻轻一跃,人影已经消失在窗外。
路易丝举着灯来到窗口,担忧地探头张望。
却见罗兰灵活得像一只云雀,轻轻跃了两下,已经落在寝室外的草丛中。
她向朋友比了一个暂时告别的手势,一转头,就见到两个利纳村的女工来接她。三个人辨了辨四周的情形,一起来到学校门口,绕开熟睡的门卫,轻手轻脚地溜出大门,踏上往利纳村去的大道。
四月的凌晨,天气依旧寒冷。
罗兰手中提着一盏马灯,此刻笼出一大团昏黄的光线。她和她身边的女工们,每一次呼吸都呼出一大团白汽。
可是人人都显得很兴奋。
利纳村种植的白芦笋,已经到了可以采收的时候。罗兰特地凌晨从学校里溜出来,就是为了指点村民们到底应该怎样收白芦笋。
利纳村的菜地一旁,村民们早就在那里候着。七八枚火把,稀稀落落地支在田地周围,芦笋田里却光线黯淡——任何光线都可能影响白芦笋的生长,村民们特别担心影响了芦笋的品质,所以不敢举着火把靠近。
这种环境却是安娜的丈夫加斯帕尔最习惯的。
他双膝跪地,伸手抚摸土垄。
他的触觉格外灵敏,双手所及之处,土壤表面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
加斯帕尔很快找出了那些已经长高,将将要把土层顶开的白芦笋。他用手把这些芦笋尖附近的土层拨开,让芦笋尖冒出来。
罗兰随之上前指点:
白芦笋的采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将芦笋周围的土层慢慢挖开,将顶端带有尖钩的铁钎从上面探入芦笋的根部,在那里用尖钩切断芦笋。
另一种方法是判断准了芦笋生长的方位,从高高隆起的土垄侧面把铁钎直接深入土中,切断芦笋根部,然后将整枚芦笋从土里提起来。
第一种方法很费事,但只要小心行事,很容易就能获得完整的芦笋。
第二种方法快速迅捷,如果是罗兰自己,铁钎一出手,就能采下一枚完整的白芦笋。但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往往很难准确地切断芦笋根部,将芦笋提起时可能会让它断在土中。
对于白芦笋而言,“品相”是决定价格的关键,任何断裂、掉头、芦笋头变红、变绿……都会把这种农产品从身价不菲的精品变成不值什么钱的残次蔬菜。
罗兰让村民们自己决定用什么方法采收。
有些村民求稳,用第一种方法,但是挖得很慢,恨不得半小时才能挖出一枚。挖完之后又得把挖出的深洞填上,以待其余白芦笋继续在土中生长。
另一些村民求快,跟着罗兰学第二种方法,却接二连三地把芦笋挖断。
望着好不容易培植出的粗壮芦笋,却从中间断开——村民们一个个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