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收留和帮助媚兰,纯粹会是因为媚兰是她的朋友她的小姑,而不会因为媚兰是卫希礼的丈夫。
倾慕对方,反而弄得自己像是欠了别人的人情一样——这是罗兰最无法理解思嘉的地方。
她尝试用“植入式情绪”去回忆卫希礼这个人——她感受了半天,也只感觉到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意。
这就像是……上学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帅、成绩又很棒的同桌,他很喜欢和你说话,会默默注视着你,在你无意间回头的时候冲你微微一笑,让你心跳微微加快一成——
算了,不去想这些。
罗兰心想,先把甘薯都种出来再说。
第二天白天,所有能行动的人都来围观罗兰在土地上覆盖地毯的“壮举”。
罗兰无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这是为了育苗;”
“垫马粪和青草是为了提高苗圃的温度;”
“铺地毯是为了保湿和保温;”
“育苗阶段保湿保温是为了预防甘薯的黑斑病……”
媚兰昨夜举了小半夜的火把,今天就几乎站不住,直不起腰。
但她听见罗兰的话,点着头欣喜地说:“思嘉说得对……”
而别人一旦听见了媚兰的话,竟然都相信了:“既然连卫太太也这样说……”
罗兰无语:我一个农事专家说的你们不信,媚兰的十指从没沾过塔拉的红土,你们竟然信她的?
她不再理会别人,先一心照料她的甘薯。
四天之后,由塔拉的地毯精心保护的甘薯出苗顺利。罗兰带着波克一起,把这些甘薯都种进了更宽敞的土床。
嘉乐看见了会走过来转一圈,背着手问:“思嘉,怎么是你和波克在干活?黑人们呢?”
塔拉庄园原本有一百多个黑奴,战时林肯颁布了《解放宣言》,宣布黑奴自由,塔拉的黑奴就全跑光了。只有波克一家惦念着嘉乐和埃伦的恩情留了下来。
罗兰无奈,只好回答嘉乐:“是妈妈让我来干的,别人她不放心。”
嘉乐顿时了然,“哦”了一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罗兰:……
她多希望这个小个子的爱尔兰人也能清醒过来,重新振作,挽起袖子帮她一起锄地。
可是现在看来,嘉乐还是生活在梦里比较好,这样他至少还是和埃伦在一起。
所有甘薯种下之后,入冬的口粮算是有了指望。
这时罗兰在塔拉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捡垃圾”运动。
她做了好几个简易的“捡垃圾”夹子,能让人不用弯腰就捡起地上的杂物。然后她就打发大家分头去捡垃圾。
人们纷纷提着藤条编的篓子,走进那惨不忍睹的棉花地,把地里的杂物全都一一捡拾起来。
所有的“垃圾”都必须分类,这是罗兰提出的硬性要求。
任何可能传染疾病的东西:用过的绷带,带血迹的布条、鞋袜……全都直接烧掉。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木材从田里被捡回来——绝大部分是损坏的轮子和车轴,甚至还有脱落的枪托。
上好的硬木可以留着制作工具,实在朽坏不堪的,干脆就付之一炬,作为照明和取暖的木料罢了。
金属则是罗兰严格强调一定要好好收集起来的。人们在棉花田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弹片和弹头,螺钉和螺帽,弹簧和轴承,纽扣和皮带扣……最多的其实是罐头。
这个时代的罐头是用薄钖铁做的,有些在表面镀上了一层锡。
被打开的罐头散落在田野的各个角落,尖锐的罐头边缘让罗兰不得不严格禁止孩子们接触这些东西——现在没有破伤风针剂,要是划破了手可不是玩的。
人们把这些分类好的“垃圾”都收集回来,罗兰只管让人把该处理掉的都处理掉,余下的东西都堆放在原先黑人住的小屋里,也没说怎么用它们。
但是罗兰心里很清楚,这些东西,迟早都会派上用场。
忙完这些之后,好消息传来——苏埃伦和卡丽恩终于摆脱了伤寒症的困扰,渐渐复原。
罗兰让嬷嬷把她们俩从病室内抱出来,搁在走廊底下晒太阳。旁边再放上一个病恹恹的媚兰。
“不能再让她们躺在那完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了。”
罗兰不知该怎么解释阳光和钙质的关系,“总之你们要是一直不晒太阳,你们将来会很容易走不动路,会更容易生病,容易骨折。”
“另外,我也需要你们帮我看着这片土地。”
种下去的甘薯就正对着塔拉大宅,现在番薯叶片都已经从地里钻出来了,绿油油的十分可爱。
罗兰每天把三位姑奶奶搁在这里晒太阳,也是指望她们能盯着这片土地,不会有别人来偷挖地里的出产——她们虽然不能阻止或是追击小偷,但是这三位一起尖叫起来,可是足够吓人的。
另外媚兰还可以帮忙盯着小韦德,给韦德讲讲故事。
韦德以前还会抱怨一下母亲没工夫陪他玩,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了——韦德眼里就只有媚兰姑姑。
但罗兰暂时也完全顾不上这个儿子。
安排好了这些,罗兰就带着波克去塔拉庄园的深处。
波克每天拿着钓竿在河边钓鱼,哪怕每天他只能钓一条上来,就已经足够小姐太太们改善伙食了——只可惜波克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运气。
而罗兰则反复观察塔拉的生态:
塔拉是一座完美的棉花庄园,土壤肥沃,在未来的两三年之内都不需要轮作或者休耕,是一个把种子洒下去就能呼呼地往外长棉花的地方。
除此之外,在庄园边缘,罗兰发现了大片大片的野生蓖麻,混在杂草丛中,羞羞答答的不欲被人发现。
再就是各种各样的蔬菜:豌豆、萝卜、卷心菜、番茄……没有人照看的时候它们就疯狂乱长。现在多多少少能给庄园上的人们带来一点可以食用的东西。
罗兰往篮子里扔上一颗卷心菜,几个番茄,心想有这些在,晚上再切一条咸肉,倒点井水一炖,就能算是美味佳肴了。
她伸手去揉眉心:说实在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位面里过得这么寒碜。
将来这位面的位面商店生意一定很清淡。
现在她可以说是很了解之前的选手为什么会选择退赛——环境艰苦、感情狗血,选手经历的恐怕是所有位面中级别最高的hard模式,在这里苦苦支撑,图啥?
这时她的脚边跳来一只奶牛猫,关切地问:“兰兰,你还好吗?”
罗兰板着一张脸:“不好!”
露娜:……?
“我说不好,实在不是因为这境遇有多困窘多糟糕,而是……”
因为位面制作方虚假宣传啊!
罗兰伸手一指:“你看看,制作方在我来之前都承诺了啥?一片庄园、一座大房子、有一头猪、一大一小两头牛、若干只鸡……若干劳动力。”
忽悠人也不带这样忽悠的。
露娜为难地说:“可是制作方也没说错啊。”
确实是有一片庄园、一座大房子、一头几乎寿终正寝的猪,一头刚生了小牛、既不产奶也不干活的母牛,若干只不见踪影的鸡……和罗兰自己这么一个真正的劳动力!
“兰兰,别告诉我,你被眼前的困难给吓倒了啊!”
猫猫扬起粉色的小爪子,要给罗兰打气。
罗兰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要说被吓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以后咱们和位面签约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一些。”罗兰总结了经验教训,并且展望未来,“以后再有制作方跟我提‘若干’这个词,我就要他们自己进位面来,当着我的面,一个一个地给我数清楚。”
露娜松了一口气,大约觉得只要罗兰不会赴上一个选手的后尘,跟着退赛就好。
“露娜,你去和制作方交涉一下吧。”
“我需要劳动力——你告诉他们,如果想要让我在这里坚持下去,我至少还需要两个像样的听话的劳动力。让他们帮我想办法。”
罗兰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现在位面里的一切情况她都还能忍受,但是正好借位面“虚假宣传”和上一个选手退赛的由头,她要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条件。
单靠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这么奋战没意思。
如果她勉强其他老人、病人、孩子……和她一起干活,都会影响她的“好感度”。
不如反过来向制作方施压。
“好,”露娜和罗兰合作多年,非常有默契,一听她这么说,已经全部明白了。黑白花立即奔向草丛,“兰兰,我去去就来!”
罗兰舒了一口气,提着篮子,转身想要回去。
忽然间,一棵树陡然出现在她眼前。
像是天外来客一般,一棵孤零零的树,矗立在河岸边的岩石后面——
待看清了它的树种,罗兰揉揉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一棵这样的树?
难道位面出bug了吗?
罗兰呆立在原地良久。
她听见北风吹过塔拉空空荡荡的红土地,她闻到空气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香味。
她仿佛回到故乡。
罗兰突然放声大笑:
她这还有什么可愁?还有什么好怨的?
从现在起她知道了,种植园塔拉——有的可并不只是棉花。
露娜和制作方交涉之后,新的劳动力出现了。
第一个:威尔·本廷。
这是一个被人横放在马鞍上送来的士兵,一条腿被截肢,安了一条完全不合适的木腿,被送来的时候正得着肺炎,烧得人事不知。
威尔在塔拉得到了护理,他醒了过来,渐渐康复,开始能干一些轻省的活计。因为无处可去,威尔成为了塔拉的一员。
威尔不能干重活,但是罗兰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独特能力:做木工。
只要给他一把木工刀,和一块当初“捡垃圾”时候捡回来的木料,威尔就能雕出一个小小的玩偶,递给韦德,说:“拿去玩!”
罗兰竟然有脸和儿子抢玩偶,她一把把东西抢过来,仔细地看过一回,才把东西丢给快要哭出来的韦德。
接着她伸手向威尔比划:“我想要这样这样这样……的一件工具。威尔,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