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却摇摇手,很认真地说:“要赚钱太容易了——”
她的种植园,她的精品茶种,她的专利……哪一样不会给她带来可观的收入?
“最重要的是要娱己——做人要开心!”
她只在这里逗留了大半天,造访了一间餐厅、一家小酒馆,就已经喜欢上了这座城市。
它拥有丰富的物产,新鲜的海货源源不断地从渔船送到岸上;它又有如此令人着迷的烹饪传统,各种浓烈馥郁的香草和调味料在食物中运用得淋漓尽致。
除此之外,还有音乐……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市是开放的,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她和瑞德一起缩进街边的小酒馆里也没有人对他们品头论足。
不像在亚特兰大,邻居和亲戚们能准确地知道你每一天的全部动向、孩子哭了几次、晚餐餐盘上放着什么……
“我想,我很喜欢这座城市——”
她避开了瑞德的手臂,独自一个人辨认方向往回走。
“别胡闹!”
“你是不能夜里一个人独自走夜路的。”
自从战争结束,无数被解放了的黑人涌入城市,战俘回归故土,城市里便挤满了三教九流。人口过剩,城里自然而然地孳生贫困与不安定。晚间的治安糟糕得很,女士们独自走夜路相当危险。
罗兰却冲笑着白瑞德摇了摇手——
“就冲她,我也不能跟你一起走!”
白瑞德驻足,顺着她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远处,一驾马车停下来,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下马车,远远地等着瑞德。她顶着一头艳丽的红头发。
贝尔·沃特琳。
她也在新奥尔良。
罗兰一个人走在前面,白瑞德双手插在裤兜里,不徐不疾地跟在她身后。
他很快发现,红发女人的出现只让她的心情坏了那么片刻,之后她又很开心地走在碎石子铺就的街道上,步子迈得像是舞步。
——就很郁闷。
她难道不会觉得嫉妒的吗?
但很快她走到了光亮的地方,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她身上的衣饰,也照亮了刚才那顿“美餐”给她裙子上留下的油斑和污渍。
她顿时“糟糕”了一声,赶紧去找手帕来想擦,却还哪里找得到?
他听见她的叹气声,他想起她早先说过的,已经约好了人,明天要去拜会。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今天晚上他这一场胡闹也不算是徒劳无功,至少她以后每次想起这段经历,就会既开心又懊丧。
她会记住和他在一起的这个夜晚。
罗兰听见这种得意的笑声,更是气到上头,转身冲瑞德走来,伸出一对粉拳,冲着他胸前捶了两下。
瑞德突然生出冲动,不顾她的抗议,把她往自己怀里使劲儿一拥。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那对燃烧着愤怒的绿色眼睛。
在过去的那么长时间里他见过很多人,男人女人,他见过他们的眼神,失落的、绝望的、贪婪的、颓废的……只有眼前这对眼睛如此生气勃勃,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然而他最终也没敢造次,没敢冲着她那对红艳艳的嘴唇吻下去——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抗议,她的嘴唇不屈地使劲儿抿着。
瑞德有种感觉,如果现在冒犯了她,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理睬她了。
于是他松开了女人,伸手揽着她往旅店去:“夫人,您别走错了方向。”
旅店里——
“普利西,来,好孩子,接过你的思嘉小姐,给她多喝一点水……”
“不要让她就这么躺着睡过去,你去多找几个枕头,帮她把身体垫高——嗯,对,这样明天早上她不会因为水肿而咒骂我。”
“待会儿你帮她把这身裙子换下来,带着油渍的那些地方用肥皂水搓一下,然后在火炉旁边放着烘一会儿,再细细地用小刷子把衣料表面的绒毛剔出来……”
“什么?你不会?”
白瑞德心里感慨:郝家雇佣这个小女仆,别是在做慈善吧。
“那你就什么也别动了,把这个别针给她——”
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想送给她的钻石别针,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是我借给她的,要她别弄丢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罗兰已经坐在了茶叶商人的会客室里。
昨晚的冲动令她后悔不已,但好在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因饮酒而脱水,也没有因为喝了过多的水而面颊浮肿,衣服上虽然有一块最大的污渍没法儿完全洗掉,但是白瑞德借了一枚钻石胸针给她。
这些足以让她气定神闲地坐在茶叶商人对面,坦然地接受对方的打量。
“夫人,您今天有更多的茶叶样品带来吗?”
“上次那些样品太少了,我无法判断您茶场的出产是否能够保证一贯的品质。”
罗兰微笑着递上新出的样品——现在的茶叶盒已经和最早的那一批又不一样了。这些盒子已经不是用锡铁罐头回收改制的盒子,而是真正上好的锡盒。
茶商小心翼翼地打开锡盒,用茶匙舀了一匙茶叶堆放到白纸上,仔细观察颜色和形状,然后闻味道,最后喊了仆人过来,用这些茶叶沏了一壶。
茶香氤氲,茶商陶醉。
罗兰坐在对面略有尴尬——很可能对方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上等好茶里,把她给全忘了。
“啊呀,夫人,我几乎把您给忘掉了。”
罗兰:果然如此——
清醒过来的茶商终于想起来还要谈生意。
“说实话,如果不是葛伦森先生提起他曾经在您的种植园见过茶树,我根本就不敢相信——”
难怪罗兰联系了那么多茶商,最终只有这一位邀请她来面谈合作——敢情是因为遇到了“眼见为实”的人。
罗兰略感庆幸,幸亏当初有葛伦森先生亲眼到塔拉去看了一眼她的老茶树。
“新世界竟然也能产茶?!”
罗兰笑了:欧洲人习惯于把他们熟悉的那一片大陆称作“旧世界”,把美洲、非洲和澳洲称作“新世界”。认为“新世界”不会出产他们熟悉的作物,这是妥妥的误区。
不过,来自故乡的上好茶种生长在她自己的土地上,这也出乎罗兰的意料。
但既然上天赐予了她这样的礼物,那她自然也少不了要引导好好宣扬一下——不仅仅是在位面里,也为了位面商店,为了源远流长的华夏茶文化。
“您是品惯了绝顶好茶的人,在您看来,这种茶的品质如何?”
茶商感慨道:“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茶。”
“您这茶种来自哪里?”
“来自远东,华夏!”
听见这个地名,茶商顿时肃然起敬。茶和茶文化源自华夏,做这行生意的人人都在心中存了敬畏。
茶商又说起如今的茶市:“从印度装船的大吉岭和阿萨姆茶,在英国和美国大受欢迎。但要我说,都及不上您这茶的万分之一。”
罗兰顿时笑了:“产量也及不上那些的万分之一。”
她把塔拉实际的产量一说,茶商顿时变了脸色。
近两年的产量,都是茶叶商用一只手提箱就能全部装走的。等再过几年产量上去了,恐怕也只是一小车而已。
“只有这么一点点……”茶商几乎要惊呼。
很显然,这种茶产量虽好,但是产量是远远达不到茶商的要求。茶商担心这没法儿给他带来足够的利润。
“恭喜您!”
罗兰垂下眼帘,认真地道贺。
“只要您同意与塔拉,在新世界出产的这种极品好茶,就全部是您的了。”
在这个位面的时代,饥饿营销似乎还没有出现,但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人人都懂。这茶叶商顿时被罗兰搬出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唬得一愣一愣的。
的确,放眼整个大陆,都没办法再找到和眼前这种茶一模一样的替代品了。
“那……那华夏呢?”茶商惶恐地问着。
做一行的人对华夏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茶商没准把这“大红袍”想象成在华夏遍地都是,随手可得的佳品。
“您放心吧!这样的好茶,华夏又不是不识货,怎么可能任它流出国境,进入别的市场?”
于是罗兰把“大红袍”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眼前这茶商听说,告诉他真正可以算得上是“大红袍”的,全天下只有三株,产量极其稀少,绝大多数都作为贡品。
其余市面上即使偶尔出现,也都只是“大红袍”的子子孙孙。
这些子孙后代之中,有一枚偶尔在塔拉的土地上生了根,由此成为“新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好茶。虽然与华夏的母株比起来,依旧无法望其项背,但是足以让全世界有机会对真正的“极品茶”略窥一二。
“这是个好故事。”
茶商终于从中获得了一些灵感。
他开始激动,起身站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不停地搓着手。
“夫人,您真的启发了我。”
“我原本想把这些茶送到纽约的拍卖行,但是听了您的话,我决定把它送到伦敦去。在伦敦的拍卖行拍卖——”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这些故事的呢?”
“还有这茶叶的制法,我以为只有在华夏才会有人懂得怎么将采摘下来的茶叶焙制成茶。”
罗兰笑笑,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表现得高深莫测。
“我自己有种植园,又做着这一行的生意,自然多少要有些了解。”
罗兰不说过程,只说结论。
因为什么她都没说,所以才更加无懈可击。
“您和塔拉合作,塔拉自然会与您共同进退——”
罗兰谈妥了与茶商合作的条件,起身与茶商握手。她与这茶商谈的是长期独家专供,茶商不会担心她把“大红袍”供应给别家,因此可以放心大胆地宣扬“物以稀为贵”。
等到“大红袍”参加过伦敦的拍卖会,身价就会层层地往上翻。到了那时,罗兰自然会从茶商这里分得她应享有的那一份利润。
“夫人,我向您保证,不出十年,‘塔拉·大红袍’这个名字,一定会风靡全球,成为顶级茶的代表。人人以珍藏这种茶叶为荣。”
茶商此刻信心十足,踌躇满志地向罗兰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