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真是深谋远虑……”王明山听着韦泽对未来国家制度调整的介绍,心里面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这赞叹倒不是针对未来中国的社会保障体系,这种赞叹是针对韦泽居然让他的两个儿子来负责合成氨生产线以及合成氨化肥的使用。
以部里和省里数年来的关系,他们是完全敢于互相指责,并且互挖墙脚。如果合成氨的研发单位不是韦泽的儿子挑头,部里面自然是大笔一挥,就把研发单位归到部委麾下。处于劣势的省里也决不会就此放手。在这种零和游戏之下,韦泽让他两个儿子来负责此事,不管是部里还是省里,都只能服从韦泽在此事上的绝对主导权。
这两项技术开发应用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也就是说韦泽在几年前就已经对未来做出了预判,选择了方式。从结果来看,这种选择也对局面有正面作用。合成氨这种深刻改变了中国未来的技术起到了平抑矛盾的作用,而没有给本来就沸沸扬扬的现状火上浇油。
“合成氨首先要满足的就是大规模的战争需求……”韦泽从来不会在这等关键问题上阐述不清。种善因,得善果。中国在巴黎公社期间对公社人员的救助,现在也算是体现出了结果。法国方面已经完成了无烟火药的研制,并且在1885年设计制造出了使用无烟火药的新式步枪。时间上虽然比中国晚,却也没有晚多少。这个消息和少量硝基发she药通过情报网流入了中国。
无烟火药的出现意味着中国与欧洲技术上的代差已经消失,现在的中国想要维持自己的优势,就只能在应用水平和生产规模上发力。同样的武器在不同的军队手中也会发挥出天壤之别的威力,更不用说同一个时代的技术也会有明显的差异。
“国内早已经卖光了所有黑huo药武器,第一代的无烟火药武器也进入更新换代的阶段……”在韦泽谈起军事装备的时候,一众老军人眼睛发亮。如果现在爆发战争的话,国内的局面就会完全不同。
“……,综上所述,我准备采取采购法。”韦泽的回答让一众人都愣住了。
“各省都设立一个合成氨厂,每个省只准设一个。部里面也只有三个厂。”韦泽接下来的说明让部委与省里都炸了锅。
“为什么?”
“为什么?”
……
部委和省里的委员都感到颇为不解。
面对几乎要沸腾的会场,韦泽站起身来冷着脸挥了挥手,鼎沸的人声迅速就消失了。韦泽用讨论问题时最常用的冷静语气解释道:“现在一个厂一年一千吨的合成氨产量,你们觉得这规模很大么?我明确告诉你们,这个规模小的很。以后随着技术进步,一个厂一年至少就得能生产几十万吨。比现在增加几百倍都不止。为什么要达到这个程度?如果以现在的生产能力,合成氨的价格能到天上去。种的地增加的产量还不如这化肥钱多。现在大量建厂,以后大规模升级成本太高。想普及,就先把技术水平提高到成本能被农民接受才行。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升级过程中出现大规模淘汰的情况。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局面,淘汰五十几个厂的成本,总比淘汰五百个厂小得多。”
农业社会小农经济的特色就是自给自足,所以对于生产资料的应用有一种“千秋万代”的倾向。一个农具恨不得爷爷用完儿子用,儿子用完孙子用。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是在工业时代,生产资料落后了就要被淘汰。维持旧有的生产资料表面上能够节省成本,但是与耽误的生产增量一比,这种“节省”比浪费更可怕。
同样是三千人的厂,一年生产三千吨,人均年产量一吨。花费三倍成本改造之后,年产量三万吨。人均年产量就变成了了十吨。这可比增加三个老式厂的成本要低的多。就算是产品价格降低一半,利润照样飞速增加。
“我说的采购法,指的是以后对合成氨以及后续产品,会采取采购的办法。招标书上会有采购的要求,各省根据自己的情况参加招标。能符合条件的,我们就用。不能符合条件的,那就好好找问题,寻求帮助。解决你们为什么比不上别人的局面。”韦泽板着脸讲着这件事。
吕定春眼珠转了转,他大声问了一个问题,“修厂的钱谁来出?”
这个问题问的真好,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韦泽身上。“修厂的钱由中央来出。”
没等第二个问题出现,韦泽继续说道:“厂修在哪里,就归哪里管。修在省里,省里管。部委修的厂,部委来管。”
不少委员听了这个之后都舒了口气,上百人同时发出这种声音,仿佛在会议室里面刮过了一阵风。
没等省里面的委员露出欣喜的表情,韦泽冷冰冰的补充道:“我还有话要说,这种建设和技术支持,以及未来的技术改进对谁都一样。如果出现经营不善,产品质量有问题。追究起来的时候,那就不要再给我找任何理由。咱们搞三定这么多年,定分工,定岗位,定责任。万一出了问题,就按照这个来抓。抓住谁,就按照规定处罚谁。这就没什么情面可讲。”
即便是面对这样的说法,省里面也觉得很开心。这么久以来,都是部委不要的产业才丢给省里,合成氨是省里第一次拿到了和部委一样的新东西。而且从规模上讲,部委只有三个厂,省里面至少都有一个厂。以前天差地别的对比也变得对省里更有利。
对此高兴的人自然是有,不过心里面依旧不满的人也有。阮希浩没想到韦泽居然抛出这么大的一个题目,而且在合成氨方面一开始就拿出了一个对省里非常有利的方案出来。这让阮希浩觉得有些茫然。他不认为几天前激烈的斗争已经过去,近十年的积怨终于爆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头,斗争从国务院闹到中央委员会。省里可以说憋足了劲,可被李维斯轻易的一步步化解。中央委员会投票结束之后,韦泽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起了新的议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变化让阮希浩难以接受。
微微眯缝着眼睛看着一众中央委员,阮希浩觉得不可思议。没心没肺也不能到这样的地步吧!难道这件事就真的这么过去了不成?
然而韦泽坦然自若的发表着他的看法,下面的同志也必须跟着韦泽所说的方向继续进行,包括阮希浩自己也没办法直接与韦泽闹。这么多年了,总是韦泽提出方向,提出方案,下面的同志执行。大家即便是想闹,也只能在韦泽画好的圈子里面闹。省里也好,部委也罢,还真的没人敢来掀韦泽的桌子。
阮希浩带着极大不爽看向雷虎,又看向胡成何与柯贡禹等人。他们也是军队里面的老首领,可是这帮人硬是能够带着一群亲信袖手旁观,眼瞅着省里的兄弟受欺负。阮希浩终于发现自己大概是算错了力量对比,在中央里面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既不倾向于部委,也不倾向于省里。他们唯一服从的只有韦泽一个人,只要韦泽不公开表态,这批人就不会强烈的表示出自己的立场。只要整个局面没有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们就能稳稳的享受当下拥有的一切。对这些人来说,大变动反倒未必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阮希浩越想越气,但是却生出一种惶惑的感觉。他本以为省里面抱团一闹,局面就会大变。真的这么闹了一番之后,阮希浩才发现事情和他想的大不相同。
心里面有事,阮希浩就露听了不少话。等他稍微定了定神,却听韦泽说道:“……人大本来就承担着沟通基层的责任,有关于社会保障的工作是个需要细致宣传的工作。单靠政府是不行的。”
一听到人大,阮希浩心里面更加不爽起来。此次斗争的转折点莫过于李维斯把人大扛出来当做挡箭牌。若是没有人大这个挡箭牌,怎么都轮不到李维斯轻松过关。看来省里对人大的态度与阮希浩很接近。短暂的沉默之后,吕定春说道:“都督,人大喜欢添乱。”
“是人大喜欢添乱,还是你们的工作原本就准备的不充分?”韦泽并没有认同吕定春的看法。
“都督,本来好好的事情,只要人大一插手,就能弄得人一肚子气。”吕定春可没有附和韦泽的话。
“我们在中央讨论的都很好,到了人大之后,他们问东问西。还乱讲话。和这个有关无关的,说了多少遍,他们都能找出各种理由出来。”吕定春说的很笼统,不过也算是实话。
“那只能说明中央自己讨论的时候就考虑不足,这才会被人大给问住。若是中央的讨论本来就很完整,而且工作上也跟有完整性,我不认为人大就能问住省里。”韦泽不容置疑的说道,“所以,我是觉得这次人大会议要做出些改变,增加人大质询的职务。现在全国人大会议上把这些问题给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