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年底,金沙萨战役终于落幕。先是两万援助金沙萨的法国军队半途被围,法国连忙紧急送八千人到非洲,力图打开缺口把他们救出来。
法军没想到黑人军队选择了围点打援,他们利用少数部队牵制被围法军,主力部队偷偷调离包围圈,半路围攻法国援军。一场血战打下来,八千法国援军全军覆没。被围法军收到援军的‘求援电报’后才知道事情不对,他们立刻突破围困前去汇合。
此时的被围军队已经在非洲丛林里面待了两个月,缺粮,疾病都让这支军队战斗力锐减。黑人军队歼灭八千法军之后损失惨重,却发挥连续作战的勇气和毅力,与被围法军进行了决战。
最初双方势均力敌,法国军队毕竟是训练有素,后面逐级占了点上风。眼瞅有可能突破黑人军队的防线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从各地赶来的甘蔗刀黑叔黑婶投入了战团。最初赶来的几千黑人没能扭转战局,却用巨大代价拖住了法国人。之后两天内赶来的五万甘蔗刀黑叔黑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法军最终崩溃,只有不到200幸运儿逃出性命。
这支黑人军队士气大振,他们利用缴获的法军大炮参加到包围金沙萨的黑人军队里面。金沙萨的比利时殖民者们已经断粮,在猛烈的炮击和黑人部队勇猛冲击下,金沙萨据点被攻破,比利时殖民者和法军一样全军覆没。
法国与比利时随即向民朝强烈抗议,指责民朝私下命令黑人组成的东非治安军参加战斗。民朝回应道:无论是我国还是东非行政区都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也许有东非行政区的少数黑人出于对同胞的感情,以志愿军的身份加入。那些人都是个人选择,与民朝无关。
此事震动了欧洲。让欧洲人意外的不是法国或者比利时输给了民朝,而是黑人可以组建十万人的黑人军队。这支黑人军队不仅可以在非洲本地前后歼灭两万八千人的法国军队,还能攻破坚固的要塞。如果这成为常态,欧洲殖民非洲的危险性大增,殖民成本更会突破天际。
金沙萨战役还提供了另外一种局面,即便黑人的战斗力不如精锐的法国军队,黑人军队仍旧可以当做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即便在欧洲,很多国家用十万人围攻两万八千精锐法军都未必能够取得胜利。更打不出彻底歼灭的战果。
不管欧洲人如何激动,民朝中央对此都没有丝毫兴趣。最近天津的好几家医院出现护士自缢身亡的事情,还有护士在医院门口自缢的事情。因为见到的人太多,连封锁消息都办不到。
有了报道,就有后续发酵,天津一时间各种谣言乱飞。喜闻乐见与惊悚灵异的说法甚嚣尘上,甚至传播到了北京。不得已,当地公安公开表示这几位自缢的可怜护士都是日本人,死亡都是自缢,并没有遭到其他不法侵害。
既然有人敢开口,就有人敢继续。天津雇佣数千名日本护士的事情就被捅了出来,早先闹事学生们就喊出过‘不许外国人抢中国工作’的口号,当时很多围观群众理解不能。现在证据链完整起来,消息再次满天飞。已经等待了许久的沈心终于在中央委员会上提及此事。
姚浜的儿子批tiao子要天津方面接收日本护士的事情并非天衣无缝,不过传得并不广。中央委员们那么忙,哪里有精神头听这种破事。沈心把此事给撂出来,登时让中央委员会都震动了一下。
卫生部长与党委书记都是中央委员,几百号人一起看过来,这两位虽然还能坐在椅子上,脸色都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互相对视了一眼,卫生部党委书记起身说道:“我并不知道此事,既然有这么一回事,我会仔细的查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日本人在我们的医院。”
卫生部党委书记做了这样表态,中央委员们自然不愿意无意义的死追不放。就在此时,外交部长起来发言,“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立刻把这些日本护士开除,要是把这么点事情闹大,对中日两国都没什么好处。即便是在亚洲用不了,还能送到非洲。非洲那边可是说过需要有经验的护士。”
外交部长出来插一杠子表态,中央委员也没反对的打算。不就是几千个女护士么,实际上有些日本女护士已经半兼职私人护士的工作,有些高级官员家里面给老人请了这种护士。几十年的男女平等和工业化下来,中国小姑娘干工作普通还行,让她们伺候人……,还是算了吧。日本护士们懂规矩,有礼貌,任劳任怨,请了日本护士的官员都很满意。
沈心等大家发表完意见,他才接着说道:“这些护士都是靠劳动吃饭的,我对她们没什么意见。小姑娘在咱们民朝工作,最后弄到自缢,我很同情她们。既然我同情她们,我也调查了一下,所以得到了这么一个数据。我想请大家看看。”
一些印好的传单分给大家,大家拿了一看就愣住了。传单上印的是日本劳务输出方和姚浜的儿子如何分钱的内容。小姑娘们一个月挣2400,算上加班费也就是4000块。这笔钱不发到日本护士手里,而是打到日本的账上。日本‘劳务输出’拿走两千,姚浜拿走一千,最后小姑娘落到手里的只有一千。医院提供很便宜的食堂供应,也有宿舍供应。即便如此,一千块钱的收入在天津这个地方也太少了。在天津,随便干个工作也能挣到1500以上。
“我跟着都督革命以来,五十年没见到如此盘剥的事情。”沈心的声音冰冷无情,“即便是北美战争,我们雇了日本仆从军,日本方面也要了一半的所谓劳务费,可剩下该给日本仆从军的,我们可一分不少的都给了。不仅如此,护士有津贴,上战场的有战利品搜集。他们整体挣的可不少。像这样拿走四分之三,已经完全不讲良心。大家觉得呢?”
当中央委员的哪里有一个傻瓜,大家完全认同沈心的话,姚浜的儿子这么干事超出了大家接受的底线。不过对姚浜儿子的不满和无条件支持沈心毫无关系,在这个会场上说话的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没人认为沈心的目的仅仅是要扳倒姚浜的儿子。
有些人等着听沈心接下来说什么,那些不希望惹事的忍不住想找到韦泽都督。然而韦泽的位置上空空荡荡。大家这才想起,二夫人李仪芳病重,韦泽都督最近刚回南京去了。最近几年里面,这个位置上很少能看到都督的身影,有些同志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开始习惯这样的局面。还有些同志心则是怀疑韦泽都督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韦泽此时并没有谋划什么,高级病房里面的病床设计的很好。韦泽让李仪芳躺着,给她洗了头。用电吹风帮她把头发吹干,韦泽就拿了个苹果开始削皮。房间里面只有两人,韦泽边削皮边说道:“我最近不忙,你就别想那么多。什么陪着你我不安心,不陪着你我才不安心。”
李仪芳知道韦泽对十分前李仪芳的话还有些耿耿于怀。她费力的笑了笑,“韦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种觉得亏心了,就忍不住强辩几句的性子。”
韦泽没有反驳,其实话一出口他就明白里头的悖论。如果韦泽真的是陪着李仪芳才能安心,两人也不会这么多年两地分居。
“韦泽,你把韦坤叫回来。我想见见他。”李仪芳继续费力的说道。
“胡说什么。你身体会好起来的,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把韦坤叫回来。”韦泽温言说道。
“你七十五,我也过了七十岁。到了这年纪,我也没什么好怕的。韦坤去非洲的时候那么匆忙,我心里面还有些事情想和他说。你从北京到南京还得一天,他从非洲回来得好几天。你要是不肯,我现在就给他发电报。”说道后来,李仪芳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韦泽连忙吧秘书叫进来,“你给韦坤拍电报,告诉他母亲生病,让他马上回来。”
等秘书出去,韦泽忍不住轻轻按住李仪芳的手,迟疑了好久才说道:“仪芳,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亲手杀过很多人,我不得不杀很多人,我还目标明确的下令杀过很多人。所以我觉得我看透了生死,因为知道自己做不了自己生死的主,对生死根本没有感觉。但是我现在从心里面只想你能长命百岁,只要想想你有可能不在了,我心里面就难受的根本不敢往那边想。我还觉得我亏欠你太多,觉得我自己不负……”
“不要这么想!”李仪芳打断了韦泽的话。歇了一阵,李仪芳才继续说道:“我跟你的时候孤苦伶仃,那时候完全不知道以后该往哪里去才好。现在回想,在那个时代,我还想有个好去处,实在是想太多。我跟了你之后,日子其实比我想的要好太多。你不是个心里只有自己的人,哪怕有我不多,却也把我放心里。我知道的。别人说你不和我在一起,其实我们俩都知道,那是你不想难为我。”
说到这里,李仪芳轻轻摸着韦泽的手背。“韦泽,你说的对,死这件事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们瞎操心一点都没用。这时候,你不敢动念头想我死,想了就难受。这才是大实话。你就陪在我身边,等着韦坤回来。能看你们两个还有另外两个孩子一起坐在我面前。听我说完心里的话,我就问心无愧,什么时候死都可以了。”
韦泽静静的听,没有插嘴,也没有动,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对悲伤让自己流泪的事情,韦泽又是讶异又是有些欢喜。无论如何,韦泽认为此时的眼泪证明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