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其实华兴军做这些,无非就是想逼迫您投降。您在天下百姓的心中威望甚高,他们也不敢对你下死守,得罪民心。他们这样做,也是一箭双雕之计。若是你投降,则对不起朝廷。若是你不投降,那便得罪了百姓。
吴国栋在客座上坐了下来,这几天他心里已经窥探出一点端倪,看着丁宝桢惆怅的样子,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道了出来。
丁宝桢默然,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现在他的心里就跟吴国栋说的一样,前走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是悬崖。他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念为大清尽忠,但是却不能让城里的百姓陪着他赴死。今日里他对百姓承诺了两天,可他心里一点的把握都没有。直到现在清廷都没有入关的迹象,看这样子他们已经把关内的地方给放弃了。
第二日,丁宝桢承诺的两天时间才过了一半,城内的局势便急转而下。
济南城的南门大开,守城的上千名士兵打开城门叛逃到了城外的华兴军阵地。百姓们得知消息蜂拥而来,足有上万人聚集在南门处准备朝城外逃去。
吴国栋带着士兵赶到后连忙对天鸣枪警告,他也不敢命令士兵直接对着人群开枪。济南城即将被华兴军拿下,在这个时候发生屠杀百姓的事情,城破之后肯定会发生清算。
但是面对蜂拥而来的百姓,对天鸣枪哪里能镇得住这些快要饿死的百姓。
南城的城门都来不及关闭,鲁军的防线瞬间便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这一逃散可就再也关不住城门,南门处的百姓越聚越多,从一万瞬间就剧增到了十万多人。
吴国栋连忙跨马去了府衙向丁宝桢询问,看要不要对这些作乱的人强行镇压。
丁宝桢苦笑了一声,带着吴国栋一起去了南城,在城墙上看着汹涌而来的人群,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
城外的华兴军连忙生活做饭,给出城的百姓分发了下去。这些吃了好几日的野草树皮的百姓,一见到大白的馒头,眼睛都成红色的了。有的一脸抓了好几个,疯狂的就往嘴里塞去,差点被活活噎死。
百姓们在阵地上齐呼外岁,全都给华兴军跪下叩头感谢。
丁宝桢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的肌肉忍不住颤抖了下,眉心紧紧锁在了一起。
“大帅,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强行关闭城门!”
吴国栋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忍不住在他的身后提醒了一句。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民心所向。民心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填饱肚子。谁让他填饱肚子,谁就能得民心。”
丁宝桢苦笑的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轻吐了声,满是苦涩的味道。
“大帅,真是难为你了。”
吴国栋看着丁宝桢安慰了下,放走城中的百姓,就等于说是向华兴军屈服。这场仗在此时已经分出了胜负,丁宝桢败了。当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的时候,任何人都是螳臂当车而已。
“你去下令,让士兵们把其他三座城门也全部打开。民心不可违,我丁宝桢一人为国尽忠就好了。”
丁宝桢淡淡的吩咐了声,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平添些罪孽。
“大帅,不到最后一刻,咱们不能放弃啊。朝廷不是马上就要入关和我们汇合吗,等百姓们都走了,我们在城内坚持一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吴国栋看着他满脸决然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忙忍不住规劝了声。
“朝廷不会来了,就算来了也不可能与华兴军争天下。你去照办吧,百姓们都没有了,还守着城池干什么!”
丁宝桢轻道一声,下了城墙便往府衙走去。
吴国栋看着他落魄的背影,这是才突然感觉到。他们败了,彻底败给华兴军了。为了给华兴军留个好印象,吴国栋不但打开了其他三座城门,还在城墙上插上了白旗,让士兵们缴械投降。
华兴军很快从四座城门全部进驻济南城,在接受四座城墙的防务后,连忙朝着府衙包围而去。
济南府衙一片萧条,此时只剩下丁宝桢一人。树倒猢狲散,在南城门开始逃散后,已经没有人愿意再留在城内等死。
丁宝桢回了书房,批完最后一封公文。在房梁上挂了根绳索,闭上眼便把脖子塞了进去。
一切在此时都要随风而去,他也终于可以为了他的朝廷尽忠。
“巡抚大人,就这么走了,未免太没意思了吧!”
丁宝桢被勒的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朗笑,接着便冲进来几个大汉,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他从绳索里抬了下来。
“你们是谁?为何也阻止我,为何要阻止我!”
丁宝桢跪在地上干咳了几声,眼泪都被呛得挤了出来,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似得。
“巡抚大人,昨天你才跟我承诺了两天时间。怎么了?这才一天你就想走,那我找谁兑现承诺去啊!”
大汉笑了笑,上前一步便把丁宝桢扶了起来。
“原来是你?你是华兴军?”
丁宝桢这才想着,这大汉正是昨日带着百姓向他要粮要水那人。
“不算是吧,我并没有加入华兴军。但是目前来说,的确为他们服务。”
大汉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吩咐手下看住了丁宝桢,出了门便去找华兴军的指挥官去了。
济南城不攻自解,河南的情况也大致如此。华兴军所到之处,所有的县城全都是城门大开。袁家的团练已经撤出县城,全部往许昌集结。城内最多不过上百个手持刀枪的衙差,谁敢凭借城墙据守。
袁保龄和袁保庆联名发给乔志清后,三日后乔志清便把回信送了过来。信上只有六个字,“打土豪、分田地。”二人气的要死,连忙去了袁保恒所在的府衙商议。
“这个乔志清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许昌城现在怎么说也有二十万的兵马,他凭什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袁保龄大骂了一句,感觉是热脸拍到了冷屁股上,一点的尊严都没有了。
“保恒兄弟,乔志清的这个‘打土豪、分田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们兄弟有心投靠他,难道连一个小官职都混不上吗?”
袁保庆也跟着大骂了声,感情乔志清一直把袁家当做他打压的对象。
“我说过了,华兴军拥有绝对的实力。我们两家的实力如此不对等,他又怎么肯跟我们谈判呢。‘打土豪、分田地’是乔志清在全国各省一贯实行的政策,他们是想把清廷连根拔起。清廷的根是什么,就是全国上下的这一个个地主。我们的团练不就是他们出钱出资办起来的吗,我们自然也是土豪的头领。乔志清对抗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背后的所有地主!”
袁保恒一点也不意外,江南的地主几乎被乔志清连根拔起。只要袁家掌握兵政大权一天,乔志清就肯定不会和他们和谈。
“那要怎么乔志清才肯放过我们?”
袁保庆郁闷的攥紧了手心,感觉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一样。
“是啊,大哥,难道他是想真的把我们袁家全杀光了才甘心吗?”
袁保龄也是一脸的担心,不想项城的袁家在他们的手上败落。
“这个倒不是,他的意思很明白不过。只要我们肯放下一切,性命肯定是会有的。若是按照乔志清打土豪、分田地的说法。我们弟兄在项城也能分得几亩薄田,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袁保恒苦笑了下,倒是真想着放下现在的一切,回项城老家耕地务农。
“大哥,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袁保龄不舍的皱起了眉心,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拼杀来的,怎么可能轻易的放手。
“他娘的,华兴军不让咱兄弟好过,咱就跟他拼了。咱袁家也是名门望族,怎么能让他如此践踏尊严!”
袁保庆在此刻也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有谁能甘心放下手上的权利和财富,这比杀了他还难。
“没办法了,我们的一切都是朝廷给的,离了朝廷咱们什么也不是。拼就拼了,咱袁家到时候也落个忠臣的名号。”
袁保恒点了点头,突然脸上又恢复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决心和华兴军决一死战,为国尽忠。
“两位哥哥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若是苟活一生,还不如痛快一死,拼了!到时候朝廷重新得了天下,我袁家满门也是忠臣义士。”
袁保龄也做了决定,最终还是不肯放下手中拥有的一切。
三人统一了思想后,便加紧筹备起了军务。把平顶山和漯河的守军也全部调进了许昌城内,经过这么多天的强拉壮丁,许昌城内防御的士兵已经达到了三十万人。
华兴军也已经步步紧逼,在补充完粮草后,终于进逼许昌城下,分四面把许昌城大包围起来。
乔志清也对城内的袁家发出了最后通牒,若是举兵投降,袁家一门便可安然无恙。若是执意抵抗,战争过后袁家便要为战争罪负责。
袁氏兄弟决心血战到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依仗。他们知道华兴军攻城的最大利器就是战船,徐长城外并没有大的河流,华兴军的战船并不能近程攻击。他们在城内已经囤积满了弹药和粮草,想来也足够坚持个把月,到时候或许朝廷也要集结兵力入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