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峰心中一喜,知道已经初步打动了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只要再接再厉,说服他们的可能性相当的。
所以,他很严肃地说道:“必须打乱帝国主 义分子的计划,我们应该提前采取行动打乱他们的布置!”
“采取什么行动?”李卜克内西问道。
“我建议策动公海舰队起 义,夺取舰队,用釜底抽薪的方式打消帝国主 义份子的图谋。”
实话实说,李晓峰担心的是,卢森堡、李卜克内西和社会民 主党在柏林发动起 义推翻了威廉二世的统治,之后必然是艾伯特(魏玛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社会民 主党铁杆右 翼领袖)掌握政权,那么很快这位就会把公海舰队送到斯卡帕湾去。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他还怎么偷船?所以只有延缓柏林起 义,最好是能搞乱公海舰队,那才好浑水摸鱼不是。
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也很惊讶,基尔水兵起 义之后,德国的革命浪潮已经被掀起,在德国共 产党看来,接下来应该围绕主要的大城市发动新的革命,直到推翻霍亨索伦王朝的统治为止。
按照斯巴达克同盟原定的计划,新的起 义将在柏林打响,一举解决所有的问题,像俄国十月革命一样直接占领首都,让后再向外辐射。
可现在,某人竟然说再发动一次水兵起 义,这是闹哪样?
李卜克内西立刻说道:“安德烈同志,你是不是有点主次不分阿?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推翻霍亨索伦王朝,这才是核心任务。我们斗争的核心应该是柏林。只要柏林的革命取得了胜利,帝国主 义分子的图谋自然会破产!不是吗?”
李晓峰顿时有些傻眼,他总算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这个时空跟历史有很大区别,基尔水兵起 义之后,威廉二世没有立刻倒台跑路,而是企图垂死挣扎。德国社会民 主党虽然也分裂了,但是柏林的革命还没有爆发。在这种情况下,德国革命的焦点问题是柏林,是推翻霍亨索伦王朝。
所以在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看来,先干翻霍亨索伦王朝,建立苏维埃德国才是正经。至于什么公海舰队,只要人民当家作主控制了政权,它就是煮熟了的鸭子,还能跑了。
他们觉得某仙人的手段相当的可笑,威廉二世想要体面结束战争,然后集中全力扼杀革命,那么就应该直接推翻这个王朝,而不是去公海舰队再发动一次水兵起 义。完全没必要嘛,海军起 义两次干啥?
对于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推翻霍亨索伦王朝,其次重要的是打败社会民 主党右 翼。公海舰队神马,完全不需要在意。
“这个安德烈同志,还是太年轻了,简直就是不知所谓嘛!”卢森堡在某人离开之后,评价了一句。
李卜克内西也笑了笑,说道:“很正常,我国的革命比俄国的革命复杂得多。面对我国这种复杂的状况,俄国的同志会失误、会误判也是正常的!”
李晓峰可没有想到,他辛辛苦苦想出来的计划,直接就被两位革命导师完全否定了。更没有想到,在两位导师眼里,他属于缺乏革命经验的一类人士。
“现在怎么办?”布尔加宁问道。
确实难办,李晓峰知道柏林的起 义是个坑,就算能推翻霍亨索伦王朝,但是因为社会民 主党右 翼的存在,控制德国的依然是资产阶 级和容克地主,也就是说革命半天,除了打跑一个威廉二世之外,全无成果。
等德国反 动军队开进柏林,血流成河什么就不用提了,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小命都难保。至于公海舰队,被当成弃子丢给了协约国,最后在彩虹行动中灰飞烟灭。
李晓峰很是恼火,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办法阻止这种糟糕的局面出现吗?也许有,那就是帮着德 共上台,不过这意味着某仙人必须又要用仙力作弊,否则仅靠柏林的德国工人和部分士兵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资产阶 级的逆袭。
但李晓峰一点儿都不想帮着开挂,首先,那会让托洛茨基和拉狄克之流白捡便宜,按照他们的一贯尿性,柏林起 义胜利之后,下一步恐怕就是去推动巴黎起 义、伦敦起 义或者纽约暴 动神马。
那时候,他这个仙人总不能一次又一次跟着托派的指挥棒走吧?而且成绩算谁的?怎么看都算不到他头上。某仙人可不想帮着打白工,他才不要当国际主 义的活雷锋嗫!
思来想去,李晓峰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让柏林起 义见鬼去吧。让拉狄克和越飞随便闹,随便折腾,等玩脱了之后,他只负责救出卢森堡和李卜克内西就好了。至于公海舰队,那恐怕得另外想辙了。
不过能想的办法并不多,没有德 共的配合,指望用起 义的方式获取舰船是不可能滴。李晓峰总不能光杆一个人去抢船吧?就算能抢到也带不走啊!
好在老话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晓峰还真有点鬼主意。德 共不是不配合也不在乎吗?那就另辟蹊径。
阿尔贝利哈特.梅斯尼尔海军中校最近很是苦闷,作为巴伐利亚号的新一任舰长,这原本是很荣耀的事儿。以前他做梦都想成为主力舰的舰长,但是当这一荣誉真的降临在他头上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这一次任命不是正常晋升,战列舰的舰长怎么地都得是海军上校。而梅斯尼尔却只是海军中校,这个军衔当主力巡洋舰舰长都有点凑合。
因为基尔水兵的起 义,导致整个舰队都被重新洗牌了。各舰原本的舰长一一被免职,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副手。
从内心讲,梅斯尼尔和其他军官不太一样,继续为帝国的荣誉而战在他看来意义不大,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德意志打不赢这场战争。但是他又不想束手投降,并且对水兵们的起 义很不理解,也很愤怒。不过德国人刻板的天性又告诉他必须服从上头的命令,不过这个“上头”究竟属于哪一方让梅斯尼尔很迷茫。
是继续为霍亨索伦王朝效力?还是尊重水兵们捣鼓出的工兵代表苏维埃?或者再等一等海军部的命令?
这些天消息很乱,有的说霍亨索伦王朝很快就要倒台,继续为皇帝陛下效命没有任何意义;也有人说新的临时政府很快就会上台,等待他们的命令才是上策。至于工兵代表苏维埃,梅斯尼尔只能保持很有限度的敬意。
“梅斯尼尔中校,梅斯尼尔中校!”
当梅斯尼尔无所事事的站在码头上发呆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奔而来,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梅斯尼尔认出了来人,是前任舰长多曼尼克的勤务兵汉斯:“你怎么来了?汉斯。”
汉斯没有回答梅斯尼尔的问题,而是压低嗓音小声说道:“中校,多曼尼上校让我来找您!”
多曼尼上校就是巴伐利亚号的前一任舰长,也是梅斯尼尔的老上级。被解除了职务之后,梅斯尼尔一度失去了他的消息,有小道消息说他和其他的舰长都被工兵代表苏维埃处死了。
此时此刻,获知老上级的消息,让梅斯尼尔惊喜不已。不光是为对方还活着而高兴,更因为他认为多曼尼上校有办法拨云现日。
“上校在哪里?快带我去!”梅斯尼尔急不可耐地说道。
汉斯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中校,小声一点儿。周围的水兵一点儿都不可靠,他们都是为该死的苏维埃服务的,你如果想害死我们就继续嚷嚷!”
梅斯尼尔赶紧闭嘴,汉斯这才凑在他耳边说道:“上校在军官旅社,今晚10点碰头,有紧要的事务,务必不要迟到!对了,请叫上施罗德少校。我还要通知其他军官,记住,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说着,汉斯急匆匆的走了。而梅斯尼尔则愣在了当场,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次的聚会很不一般,似乎意味着新的转折。
晚上十点,当梅斯尼尔兜了好几个圈子,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之后,才走进军官旅馆,很快侍者就将他引入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人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舰队的老熟人,巴登号舰长、战列巡洋舰德佛林格尔号、兴登堡号的舰长以及科隆号轻巡洋舰舰长已经欢聚一堂。
“阿尔贝利哈特,你也来了!”
巴登号的舰长齐索夫中校跟梅斯尼尔关系不错,热情的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多曼尼克上校呢?” 梅斯尼尔小声问道。
“就快来了!”齐索夫语气中流露着兴奋,似乎他已经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不久之后,轻巡洋舰柯林斯堡号、卡尔斯鲁厄号、纽伦堡号和埃姆登号的舰长也来了。大家正要寒暄几句,随着一阵咳嗽声,冯.鲁伊特将军一马当先带着多曼尼克上校和其他几艘军舰的原指挥官一起走了进来,只有走在最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梅斯尼尔不认识。
“先生们,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们!”
仅仅才几天不见,多曼尼克上校就瘦了不少,不过梅斯尼尔却觉得上校更加精神了,他甚至能从上校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奇异的火花,似乎上校此时此刻异常的激动!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冯.鲁伊特飞快地说道,“我刚刚从工兵代表苏维埃的魔掌中逃脱,那群魔鬼差一点就要了我们的性命!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这些杂种背叛了帝国,企图卑鄙的将帝国推进火坑!”
说到这儿,他望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慷慨激昂地说道:“作为帝国的军官,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行动起来,用断然举措回击这些魔鬼的挑衅,让帝国恢复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掌声响起,不过多冯.鲁伊特很快就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不要喧哗:“时间很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在明天早上,我们将带着军舰摆脱赤 化份子的控制重新投奔自由!”
齐索夫举起了手,问道:“将军,这不太可能。没有苏维埃的命令,那些士兵会断然拒绝服从……”
冯.鲁伊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今天着急大家来,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说着,他让出了身后那名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先生是内阁的特别代表,他将帮助我们解决苏维埃的麻烦。”
梅斯尼尔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很年轻,最多也只有三十岁,老实说,他对这位特别代表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
当然,跟他一样有疑问的人还很多,科隆号代理舰长阿登纳问道:“这位先生的身份可靠吗?我不是想质疑问什么,只是我们要做的可是大事,必须小心为上!”
他话音未落,冯.鲁伊特就十分坚定地回答道:“特使先生的身份十分可靠,他带来了陛下的亲笔书信,以及首相大人和舍尔阁下的介绍信。并且,昨天将我们从魔鬼手中解救出来的也是他!”
有了冯.鲁伊特的保证,代理舰长的疑虑才得以减轻,这让所谓的特使阁下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从昨晚开始卡尔波维奇一直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闪失露出破绽导致全盘计划破产。
作为格别乌驻外特工中唯一精通德语的人才,卡尔波维奇被李晓峰委以重任,他的任务是取得德国海军军官的信任,然后将公海舰队的部分主力舰开往什切青。
一开始,卡尔波维奇对这个任务很是不解,既然当地的工兵代表苏维埃已经控制住了形势,何必鼓动德国反动军官弄走军舰呢?这不是挖自己人的墙角吗?
李晓峰肯定不会告诉他,是他这个仙人看上了德国人的军舰,准备弄回家。他对此的解释是:“当地的工兵代表苏维埃并不坚强有力,无法确保无产阶 级的利益。从我们获得的情报看,这个所谓的工兵代表苏维埃被一群右 派份子所掌控,他们的所作所为跟我国二月革命之后被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把持的工兵代表苏维埃性质一模一样。”
卡尔波维奇点点头,这么一说他就能理解了,被右 翼分子把持的工兵代表苏维埃自然不是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么采取一些防御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他还是有疑虑:“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鼓动水兵起 义呢?完全可以像党在十月革命之前所做的,做通水兵的工作,让他们看清右 翼分子的真面目。”
李晓峰道:“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德国人随时都可能投降,从现在的革命形势看,德国共 产党对此准备不足,不能排出右 翼分子窃取革命成果的可能。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开展行动!”
既然李晓峰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卡尔波维奇也就信了。他觉得吧,安德烈同志不太可能对革命不利,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至于这次的手法有点那啥,嗯,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付革命的敌人,就不能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必须比****份子更加狡猾……不,更加机智,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卫革命的果实。
“先生们,”卡尔波维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形势相当的严峻,留给我们拯救帝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首相大人和陛下的命令,你们将指挥战舰前往什切青……”
梅斯尼尔忽然插嘴问道:“为什么是什切青?为什么我们不就地夺回军港?”
他的话获得了很多军官的附和,卡尔波维奇不得不提高了嗓音:“先生们,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绝大部分水兵已经叛变了,我们所掌握的力量实在太少。硬碰硬不是上策!”
卡尔波维奇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挣脱牢笼,然后才能反戈一击!”
立刻就有人问道:“什切青安全吗?”
卡尔波维奇装模作样的苦笑了一声:“从当前的情况看,什切青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至少它还在忠于帝国和陛下!”
在场的军官们顿时开始窃窃私语,恶劣的局势让他们忧心忡忡,卡尔波维奇赶紧帮着打气:“我们必须果断采取行动,有情报显示赤化份子正准备在柏林发动暴动,而本地的这些赤化份子很有可能响应他们的行动。昨天他们准备处死冯.鲁伊特将军和多曼尼克上校!明天就可能处死你们!不管是为了舰队的安全,还是为了你们个人的安全,我们都必须尽快脱离他们的控制!”
这个说法立刻就打动了在场的军官,有了冯.鲁伊特和多曼尼克等人的前车之鉴,他们毫不怀疑本地苏维埃对他们这些旧军官的敌视。就如卡尔波维奇所言,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必须尽快的跑路!
有了初步的决定之后,军官们飞快的离开了旅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展行动。除了一个人,梅斯尼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在返回巴伐利亚号的路上,他显得心事重重。
“伙计,你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巴伐利亚号的副舰长施罗德少校问道。
梅斯尼尔抬起头,闷闷地回答道:“我觉得不太对劲,这位特使阁下来得太蹊跷了。我很难相信那位巴登大公在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还能想起我们这些人……”
施罗德笑道:“你太多虑了,巴登大公阁下(马克西米利安.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威廉,当时的德国首相)的立场虽然不太坚定,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陛下的臣子!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一定会站在德意志这一边!”
梅斯尼尔苦涩地笑了笑,他也希望如此,只不过他总觉得那位特使先生有点不对劲,而且,他也不觉得这种垂死挣扎有太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