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长子也就是言涿华的哥哥,曾是白旭宪的学生,白旭宪当年在京师任教的时候,虽说对内私德不佳,对外却是人模狗样,言家长子在学业上也是颇为敬重他。
但言涿华有没有被亲爹绑在杆子上打,她就不知道了。
言家在《怂萌锦鲤小皇后》中戏份很少,也就是个工具人家族。
一是贡献了工具人之一的言家四小姐,在这次拜会中跟白瑶瑶不对付,然后被打脸,吃了很多苦头,算是个千里迢迢出差来金陵的恶毒女路人。
二是介绍了一下言家和白家的关系,可能当时作者还想让言家四小姐作为后来的出场角色继续蹦跶,但等文章到了三分之一,言昳被骂的太厉害,作者直接把言昳塞进言家,让整个家族都变成虐待言昳的工具。
从那之后言家也是跟着点背,文中更是通过白瑶瑶身边丫鬟婆子之口,说什么“言家恨死了言昳这个扫把星”之类的话。
这回是言家第一次露面,前世言昳偷跑出去玩,没跟言家打上照面。那这一世呢?
言家……真算是言昳心里的一块疤啊。
过了一会儿,另一位先生急匆匆赶来,对卢先生一拱手,卢先生打了个哈欠起身:“可算是来了,我去饭堂吃早点了。一会儿算术先生接班,中午我再过来。”
这时候才开始上课。
敢情卢先生就是看着他们上了个一言不发的早自习。
卢先生蛩身禹禹的走了,言昳转头看他,就看见他夹着书,伸手隔着圆领袍挠自己的屁股。
课程倒是不难,但确实有些日后学校的模样,经学比例虽还算重,但理科内容也绝不少。欧洲地区各种基础学科的流入,大量运用在大明的工业中,连各个私塾都知道要教习牛顿伯定法,更不用说上林学院教的更细致了。言昳不擅长古典的四书五经,但若是教这些穿越前也会的知识,她还是有不少优势的。
而且上林书院也比较重视实用,可能是为了培养六部官吏,也会教授农耕历法、星象变化、工程常识之类的。
挺好的。
就是学起来太轻松了。
而且班上学的轻松的不止言昳一个,可以说大部分女孩都学的百无聊赖。毕竟能被家里送来的男孩,可能都是宠大的独苗;但能被送来的女孩,几乎各个都是在家族里极其出彩的——当然白瑶瑶除外。前世言昳要是来了,估计也是垫底儿的。
戌字班毕竟都是孩子为主,课业结束的的也早,一天其实就四门课,只是每一门课都有将近一个时辰,下学的时间大概也有五点多钟了。
一下学,哪怕是那些看起来最安静认真的女孩们,也活泛欢快起来。出了戌字班的院子,正门口的空地上就跟托儿所门口一样,站满了翘首盼望的各家奴仆们,有的甚至手里还拎着食盒或拿着玩具。
确实……很多人才九岁十岁左右,不过是前世上小学三四年级的小朋友。
虽然整个社会风气会培养早熟稳重的孩子,上林书院的课程也远比穿越前同龄课程要难的多,但不妨碍孩子们的天性。
言昳抱着书袋往外走了一段,也看到了在回廊下等着她的山光远。
幸而他没有拿什么小玩意跟哄小孩似的等着她。
他只是走过来,默默接过书袋,背在肩上,与她一同往住处走。
明明言昳壳子里是大人,他还是个孩子,这种被他接送放学的感觉……真是微妙。
言昳跟他一路往回走,言昳在琢磨事,走得有些慢。山光远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他忽然开口道:“申字班。未、未下学。”
言昳抬起头:“啊?”
她半天反应过来,长长哦了一声:“我不打算等宝膺啊,他跟我住的又不近,没必要天天一块上学下学的。”
言昳正说着,忽然看到靠近上林书院的中轴宽路的地方,韶星津竟然拎着一个小包裹,匆匆往外走,他几个友人焦急皱眉在后头与他说话。
这才开学第一日,韶星津就要走?
紧接着,言昳就听到他身后几个友人道:“你爹怎么会突然出事!这、这怎么办,难不成真要乱了!——那你今日还回来吗?”
言昳拧眉:他爹出事?韶星津的亲爹,不是当今阁老韶骅吗?
如今皇帝病重,大明这脏水沟都跟烧沸了似的,韶骅这个太子派的中坚之一,难道不应该在京师□□吗?
不对。言昳一个激灵。
那友人问韶星津“今日还回来吗”,说明他爹就在金陵出了事!否则但凡在别的地方,韶星津都不可能回得来!
韶骅在这个时候来了金陵,而且还出了事?!
那动手的最可能的人选——就是梁栩了!
韶星津那头摆手没说话,只迅速的穿过门廊,竟然跟同样拐弯的言昳打了个照面,他脚步猛然一顿,看向言昳。
言昳以为他只是因为报到处的事儿,对她印象深刻,却没想到韶星津蹙眉,直勾勾的看向她身旁的山光远!
山光远正在低头整理她的书袋。
韶星津是最有可能认出山光远的人!
言昳心里猛地一惊,抓住山光远的衣袖,似撒娇似拖拽,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知道今儿饭堂吃什么吗?”
山光远被她拽的身子一拧,背对韶星津探究的目光,言昳还一边笑,一边拖着他走:“上一天课我要累死了,我明天真不想起这么早了!”
山光远僵硬的跟木头人似的,直手直脚的挪了几步,言昳偏头,门廊那头韶星津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心里稍稍一松,却有更大的不安荡了起来。
山光远在这儿简直就是一颗闷雷。
本来山光远可以隐姓埋名好些年,却早早在这年纪就被拖入了重要角色的眼皮子底下。
山光远眼神有些发晕,言昳松开他的胳膊,他才沙哑着嗓子,半天找不到说话的音调:“啊、吃……”
言昳早甩手大步往前走了,她正低头闷闷的想:把山光远支出上林学院,不现实。她也不乐意。
反倒是想办法制造矛盾,搞些事情更让她乐意。
恶心各路人马,让自己获利,是言昳从前世就爱玩的。
她一路上脑子乱转,如果真的是韶阁老暗访金陵,被梁栩刺杀,那这剧情就是原著中没描写过的,或者是蝴蝶翅膀扇动导致的突发事件?
原著中为白瑶瑶的视角一直在上林书院搞校园恋爱,所以压根也没提这件事,韶星津好像也一直在学校里温润如玉的呵护着白瑶瑶,没死过爹啊。
韶阁老的身份相当于外臣中的皇帝秘书,不可能随便南下,必然是受皇帝旨意。
这份圣意,会不会对梁栩极为不利?才让梁栩着急想要下手?
那韶阁老如果没死,该如何反击?
回了住处,言昳打算换身衣裳去饭堂用饭,就看到桌上已经摆了厚厚一沓宣纸,山光远的身影在菱格玻璃窗外,言昳拿了纱巾罩住头发,一边换衣裳一边道:“果然他们以为尘埃落定,把分班的卷子都扔了。这是多少份?”
山光远人站在窗外,天光映着他青松似的轮廓,他轻声道:“干净的,只、只……二十四张。”
言昳坐在小桌旁,随手翻看,时不时轻蔑的嗤笑两声,道:“轻竹,替我准备七尺熟宣,再要一些红纸。等我回来的时候用。真是山雨欲来,这样一比,这点分班的小事都不叫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如果是现代设定。
早晚有一天,考不及格的言昳,会把卷子塞给山光远,求他帮忙签字。
然后下一步就是帮忙开家长会。
老师:你是?
山光远挺起结实的胸膛:这孩子叫我山妈。
*
一边搞大事,一边搞书院这种小事~
明日没意外应该也双更,时间点不变。
第26章 .脾气
广场上。
众学子纷纷环绕在连绵几丈的木板旁, 那里算得上上林学院众多学子们,发表政见文章、寻找失物、同好结社或言论彼此攻击的地方。木板上都糊满了厚厚的浆糊和纸渣,都是之前贴着的公告或言论被定期撕下来后留的痕迹。
每日几乎这里都会围着不少人, 但今日格外多的人围在了一块木板前。
梁栩走过的时候, 忍不住瞥了一眼。
竟然看到一张斜跨七尺多长大木板的红纸,上头狂野几个潦草大字:压制女子, 实则畏惧!鄙夷轻视, 实则胆怯!
字是写的不怎么好, 但墨迹淋漓, 大开大合, 单看字便杀气十足。
其下贴有数张答卷, 分贴在两侧。左手边四张答卷上头写着一个“男”字,每一张上都用红笔圈出实际得分和姓名, 而后又以红漆,在试卷上写上实际分数。
左手边标注“男”的生徒中, 实际得分都远低于卷面上写着的分数。
而右手边四张标注“女”的试卷中,卷面分数几乎都很低, 但用红漆写下的实际应得的分数, 甚至几乎近满分!
其实上林书院招收女生徒也有二十多年历史, 比各地女校建立的历史是短一些,但算是最早男女同招的大书院。是到这一届之前,女生徒数量连年减少,十二个班里,剩下十人左右的女生徒。直到今年,听说是资助上林书院的一位女富商,以撤资威胁,书院才特意招收了一届女生徒。
在此之前历届, 关于女生徒分数过低的问题,也有闹过。但那时候的答卷以策论为主,这种主观性的文章本来就很难打分,那些女生徒人数又少,也没闹出结果。
可这次不一样,童生入校考试,是不考太多长篇大论写文章的题目,基本就是考孩子们的知识面。所以是有大概确定的分数的。
当然,上林书院大部分都是男子生徒,他们对女孩的“闹”,是不太感兴趣的,问题就是在这红纸与试卷中间,有几张笔墨勾勒的简笔画。
第一张,画的是几个带着书生纶巾的中年文人,正跪下给一个女富商磕头,文人们还谄媚抬手,配文:“我们马上带女童生来。”
下一张,则是中年文人,佝偻的背上背着好几个肥头大耳的男娃娃,指着一群抱在一起的女孩,配文:“你们就是不行!”
最后一张,视角却变了,写着“二十年后”几个大字,几双绣花的翘头鞋、木跟绣鞋踩着一群光着屁|股的老男人,能从纶巾上看出是上图里的文人们,这帮文人恐惧的抱在一起,配文:“你再说一遍?”
这样出糗的图画一出,满心好奇的少年生徒们纷纷围过来,又笑又叫,还在一起嚷嚷着辨别,这些中年文人里,是哪个哪个先生,会不会是院主!
“哎,你看这儿写的小字!”
第二张图里,那些抱在一起怒视文人的女孩身上,写着一些小字:“舆国公府三女。”“极文殿大学士之长女”“珍妃堂妹”等等字。
治这时候的男人,说什么天赋人权,男女平等,往往是没什么用的。但要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自己的家世,先用阶级的拳头砸下去,还能让他们畏惧几分。
这不过是标明一点,这些女孩也都出身非富即贵,能被送来这里,更是家中寄予厚望的明珠。成绩如此优异,也都是聪慧坚韧的读书人。
你今日欺辱,明日这些女孩但凡做了女官、登了高位,必然会报复孩童时期的不公!
梁栩看清,心里顿了顿。他对这些事不太关心,但贴这些纸条与简笔画的人,显然很懂人心,懂得如何吸引目光、列举证据。再加上简单易懂,挑衅矛盾的画面,不论是正方还是反方,都可以轻松被挑起怒火。
这就够了,张贴这些的人,为了大范围的讨论,而不为了必然追求到正义的结果。
梁栩看见,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女童生,似乎愤怒又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抱着彼此的胳膊,攥着拳头。
也有一个身量颇高的先生,梁栩在上林书院待了有段时间了,好像记得是一个挺懒散的混饭吃的先生——好像姓卢。
广场上挤了不少人,不是踮着脚尖围观,就是在讨论,紧接着就看到几个先生和护院,拎着木桶、铲刀,怒气冲冲的朝这边来了!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