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下的人纤瘦单薄,看得他心里一揪一揪得疼,生出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但是不能这么做,不能唐突了她,她应该被精细地照顾着。
“我都要忘了这件事了,直到今天听说明三抓了个少了一只耳朵的贼人……”琼华看着摇动的烛火说道,眼神一片茫然无助,“你说……是巧合,还是……”
当初那人想要淹死自己,如今自己刚到了兖州,那人也再次出现在自己身旁,琼华觉得有些冷,比上元节那天她跪地祈求自己母亲那天还要冷。
“去问问就知道了。”
她表情太过脆弱,霍陵看不下去了,他继续轻声安慰道:“我陪你去,正好把五年前的帐一并算了。”
闻言,琼华有些诧异,她以为明三拒绝自己去看那贼人也是他的意思,“我能去见他?”
当然能,所有的事情,只要你想做,我都会尽全力帮你做到。
霍陵心里这么想,开口说道:“明三见那人是有目的的接近,嘴巴又硬,就动了刑……刑房污秽,怕脏了你的眼睛,才不愿带你去的。”
“那你现在带我去!”琼华站了起来,她迫切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图的谋害,如今又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
看霍陵沉默着不动,她反应过来是自己过于急切了,小心地问道:“现在不行吗?”
霍陵微微侧脸避开了她的目光,罕见地有些为难,“明三原本不知道这人还有用,把人……弄晕了,今天怕是醒不过来了。”
琼华睁大了眼睛,迟疑地问道:“那……是我错怪了明三吗?”
“连续这么长时间赶路,累坏了吧。今晚先好好歇息,明天我一定带你问个清清楚楚。”霍陵不答,看人勉强被劝住,把话题转移到明三身上,“明三见你不愿用晚膳,以为你生她气了,刚才还来和我请罪。”
这一番解释下来,琼华也知道是自己闹了乌龙,觉得有些窘迫,脸颊也带上了飞红,乖乖认错:“是我想多了……你没有罚她吧?”
霍陵就喜欢她生动的模样,柔声说道:“你好好用晚膳,我就不去罚她了。”
琼华终于露了笑,拉了下他的衣袖,问他:“一起么。”
霍陵怎么拒绝得了。
当晚临睡前,霍陵还叮嘱她:“好好歇息,我就在外间,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害怕了就喊我。”
琼华睡在里间,纱帐隔开的外间里有个软榻,霍陵就睡在那边。
听着外面不时有意发出的声响,琼华心里再没了午后那会的不安,裹紧了被子,她心里忍不住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和自己同房?
才有了这个想法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有些唾弃自己不知羞,辗转了一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奔波的马车上,车内颠簸,车帘外有将士哒哒的马蹄声,似乎有很多人。
“郡主,你嘴唇都干裂了,再喝些水吧。”
是云珠,她眼眶通红,似乎是哭过,脸颊上还斜斜带着一道伤口,看着像是新伤,刚结了薄薄的疤。
琼华惊讶:“云珠,你的脸怎么了?”
云珠伸手捂住疤痕,垂着头没答话。
“谁欺负你了?”琼华说着去拉开她的手。
云珠比她略小,七八岁时候就开始跟着她,两人在康平王府也算是相依为命。
“谁打的你?”琼华很气愤,这明显是刀子划的。
云珠通红的眼睛里有些疑惑,不确定地说道:“郡主你忘了吗?我去求王妃不要送你去和亲,被嬷嬷赶了出来,不小心……”
她咬了咬牙,声音里有几分不甘心,“不小心冲撞了二小姐……”
琼华更迷惑了,“宛燕做的?和亲?”
她仔细打量了下云珠,见她眉目憔悴又悲痛,又拉开车帘看向外面,只见马车外是成队的将士,再往原处是漫天的枯草,与昏黄的天空连成一片。
还有前方传来的开路声音:“郡主和亲——闲杂人等退散——”
她还在疑惑,有个将领模样的人走近了,对着她皱眉说道:“郡主还是好好待在车内吧,外面风沙大,要是吹病了,不是白白给将士们惹些麻烦吗。”
帘子被人毫不客气地拉下了,外面传来吩咐声:“看好郡主,不许她拉开帘子。”
“郡主……”琼华听到云珠的呼唤声回头,见她眼里带上了愤懑,“这人和明公侯有旧,所以一路上对郡主十分不敬,郡主不要理会他。”
琼华还是疑惑不解,她明明已经和霍陵成亲了,应该在兖州才对。
“霍陵是谁啊?”听到云珠反问,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说出了声。
琼华整个人都不安了起来,她发现了,从她睁眼到现在,周围不见霍陵,也没有明三等人。
这不对,霍陵明明说过在外面必须要有人跟着保护她的。
“郡主你是不是做梦了?前段时间是有只老虎冲撞了陛下被侍卫拿下了,可是没听说什么安夷将军啊。”
“也没人求娶我?”琼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再次和云珠求证。
云珠有些不忍心,握住她的手说道:“郡主别怕,云珠跟着你呢,到了西渠云珠保护你!”
琼华恍惚了起来,自己这是做了梦?现在是在梦里?还是霍陵是个梦?
一晃眼马车里又只剩下自己,外面喧闹声一片,似乎有人在高呼着什么。
车帘被人掀开,一个满脸横肉身穿异服的男人评估货物一样对着她上下打量,她正惊疑不定,对方冲她伸过了手,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拖了出来。
她手腕生疼,被拽下来时候小腿还磕到了车轴,火辣辣的刺痛着。
“果然不愧是大夏的郡主,肤白貌美,嫁给我们西渠还真是委屈了。”他声音里带着嘲讽,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减少。
先前那个护送琼华的将领对他的动作视若无睹,还笑了两声:“人已送到,陈某不日就将带军返回,还请太子好生对待郡主。”
“那是自然。”所谓的“太子”说完,对着琼华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来。
琼华又急又怕,挣也挣不开,眼中已经沁出了泪水。
她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男子,接触最多的算起来竟然还是霍陵,可他对自己温和有礼,从没有这么粗鲁过。
她怕极了,空着的那只手狠狠地挠了上去,在那“太子”手背上留下几条抓痕。
紧接着就被甩了出去,狠狠撞上不远处的马车,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疼得她直不起身子。
“云珠……霍陵……”她惊恐地看着“太子”一步步向她走来,无助地喊了起来。
“郡主?”
“郡主,醒醒!”
恍惚间听到了霍陵的声音,她猛地一睁眼,看到眼前神色焦急的霍陵,眼睛一睁,泪水滚滚地落了下来。
“是做了噩梦吗?没事的,我在的。”
听着他略不自在的轻柔的安慰声,过往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呜咽着就抱了上去。
霍陵霎时间僵硬了。
他原本在外间睡得好好的,忽然听到几声隐约的哭泣声,喊了一声不见回应,就进来了。
看到琼华被子被掀在了一边,眉头紧锁,发际也渗出了汗水,深入梦魇的模样。
好不容易把人喊醒了,还没来得及退远些,就被两条纤细的胳膊环住了脖子,一张小脸埋在他颈间大哭。
身下人穿着单薄亵衣,毫无防备地紧紧抱着自己,他都能感觉到那具身体有多柔软。
他悬空着身子,起不来也不敢压下去,僵直着动都不敢动了,手撑在轻软的被褥上还能感受到温热。
颈肩滚烫的泪水几乎要把他灼伤了。
好一会,等琼华哭声渐歇,他才试探着退开,才动了一下,脖子上的手臂又缩紧了。
他感觉血气上涌,急忙开口转移注意力,“是做噩梦了吗?”
身下人没说话,还抱着他抽泣。
又过了会,琼华才缓缓放下了手臂,拽着衣袖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坐了起来。
她两颊还带着泪水,但霍陵一往后退,她就又伸手过来,这次直接握住了那双温暖粗糙的手,把人拉了过来。
“你坐下来啊……”她啜泣了一声,另一只手拍了拍床边。
霍陵僵硬着缓缓坐下了,眼神盯着床边她的绣花鞋子不敢乱看。
“我做梦梦到我去西渠和亲了……”
霍陵猛地扭头看她。
琼华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这时候也没松开他的手,无意识地摸着他手上练剑留下的茧子。
噩梦太过真实,她还有些后怕,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上了委屈,“你和云珠、明三他们都不知道去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
霍陵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尽力保持声音平稳道:“那是假的,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琼华抬眼看他,眼眶还有些红,“可是梦里我真的去了,而且你根本就没有出现。”
“那是假的,不然怎么叫噩梦呢?”霍陵看着她轻声说道,眼底是无限的怜惜,“再说,就算你真的去和亲了,我也一定要在半路把你抢走。”
琼华“噗”得笑了出来,嗔怪地看他,“那可不行,要是已经出发去和亲了,那就是背负着家国重任了,可不能跟你走。”
这句话像是一声惊雷响在霍陵脑海中。
上一世,在他终于现身要带走琼华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拒绝的。
幸好这一世还来得及。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反握住了手心里的柔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温柔地看向身旁的姑娘,“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成亲了,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琼华脸红了,手任他握着,不敢乱动。
她怕做噩梦,不敢再闭眼了,勉强躺了下去,听到身旁人说:“我就在这守着,你要是再做噩梦了,就马上喊醒你,好不好?”
琼华没说话,把被子拉到了额头,整个人都埋在被子下面。
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红得滚烫的脸了。
第二天,琼华没能去审问那个缺耳人,因为她浑身滚烫不是因为羞涩,是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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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滤镜,完全看不出来写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