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不喝了——他又怀疑他的酒跟其他人不同了。
折青:“……”
倒是没想到这人还能如此这般的……有疑心。
不过有了这一拼酒,意外的让丘滨老实了不少——想来他终于知道这是在京都,不是在徐州了。众臣心眼明亮,丘家一系的人也不敢说话。
说什么,说他们家主将斗酒前大放厥词,斗酒后安静如鹌鹑吗?
折青就趁着这个档口站起来,道:“各位——自来,君臣相守,禹国能有今日,离不开各位的尽职尽责。本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因为有你们在,父皇和本殿才能安心。”
众臣便一个劲的推辞,嘴里一口一句不敢不敢,莫启和秦宽尤为感动:他们觉得这是殿下在说他们。
然而,这话刚说完,就听公主殿下继续说了一句让大家反应不来的话,“不过,本殿有时候,还是会睡不安稳。”
她道:“这天下纷纷,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本殿相信你们的忠诚,却又害怕你们身边有小人,将来撺掇着你们做不利于大禹的事情。”
众臣哪里想得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立马全部跪下,“殿下,臣等绝对肃清身边之人,严查不怠,坚决不会让小人得逞。”
邱滨就想: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着,筵席刚开始,就要进入正题了?怎么回事?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妙感,然后就见折青转头对他道:“丘将军?”
丘滨哪里能料到她竟然敢当场发难,大声道:“殿下因何故问臣?臣自认为身边都是忠臣之辈,并无不妥。”
折青便沉下脸道:“将军确认无不妥之人?我这里,可是有将军属下,大胆到在宫里对本殿刺杀。”
丘滨自然不肯认——他也确实没做!于是大怒道:“哪个孙子敢这般栽赃嫁祸于我!殿下且带上来看看,臣不信了,这天网恢恢,还能这般——”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惊天巨雷劈过,然后雨停了。
丘滨:“……”
格老子的,这雷怎么回事?偏偏在老子说话的时候打,还将雨停了。
此时,一位老大人皱眉道:“此前,殿下说这雨是老天爷的甘露,如今,雷过,雨停,会不会是老天爷生气了?”
嗯,定然是这样,连甘露都不给了。
折青也心道莫不是真有老天爷吧,这般一来,她后面的事情就更好做了。
于是立马道:“来人啊,将人带上来,给丘将军好好瞧瞧——将军,你也别急,本殿不是说了么,本殿是相信你的,只是身边小人多,难免不会被他们骗了去。”
早就等候在殿后的人押着丘滨的手下走了出来,折青便道:“本殿之所以来迟,便是遭到了这人的暗杀——实在是可恶。”
丘滨皱眉,“这是——丘英?”
那将士抬起头,喊一句:“主公,属下无能,没能替你成大事,这就为您尽忠了!”
然后咬舌自尽。
丘滨只觉得愤怒至极!这么简单的局,是个人都不会认,但是那将士确实是他的心腹——他是什么时候投靠的陛下跟公主,他这么一死,有心人在,再简单的局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刚刚喝的烈酒也正在慢慢上头,不过,作为徐州将领,他有自己的理智,一张脸刷的白下去,大声道:“殿下,这是有人想害我!”
这么一个人,还扳不倒他,他知道,公主也知道,现在他想知道,公主想干什么。
折青做事情也直接的很,笑着道:“丘将军,本殿说了,本殿相信你。只是不相信你身边的人罢了。不过,如此这般,本殿并不觉得你能分辨身边之人是否为忠臣。”
丘滨沉着脸,“那殿下以为如何?”
这时,宫殿外,电闪雷鸣又开始了,虽没下雨,但是足见待会大雨倾盆之相。
折青竖着耳朵听了一瞬雷,笑着坐下,缓缓道:“你不能分辨忠还是奸,只能是本殿多思多想了。私以为,将军身侧还是需要朝廷派过去的人帮着监察为好,朝廷驻军可入徐州,跟将军一起护卫国都。”
丘滨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胃口还挺大。
一个监察之官去徐州,若是不顺心,宰了就是,并不足够让他愤怒,但是,这也表明公主的态度是要插手六州之事了。
她在向他说,她是他的主,即便他不认,她现在也可以做皇太女做得事情。
丘滨大怒道:“自古以来,一州容不得二将,我身为徐州主将,奉旨回京,倒是不知道,回京之后,竟然还要遭受如此的污蔑?”
他道:“殿下——请恕臣难以从命。”
想做皇太女,没门!
这是个鸿门宴。他这些年在徐州嚣张惯了,自以为掌握了军队,朝廷就不敢动他,这次晚宴,是想过陛下和公主会对他刁难,但是没想过,他们竟然敢直接提出这般要求。
他们怎么敢!他们不怕徐州真的造反吗?他们不怕他在京都出了事情,徐州直接兵临城下吗?
若是折青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要说一句:她敢!
禹皇隐忍多年,不跟各州发生冲突,就怕他国还打过来,自己家先完蛋了——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云州的铁骑已经成立,她辛辛苦苦这么久搞军队训练,用利益将青州,铃州,木州联合一起,还有了沈柳这个定海神针,她一点儿也不怕。
反而是徐州,才是孤寡一个,为什么作为一州主将的邱滨还能如此狂妄?
与此同时,邱滨也终于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于是愤怒的大步离开,想着先离去再说,摆明态度,好回去商量,谁知外面突然又是一道惊雷,电闪雷鸣之间,竟然有些让他镇不住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丘滨心里升起一些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又觉得是自己被这雷吓住了,还可能是刚刚喝酒的缘故,一时有些醉意,这才没站稳。
他故作镇定,招呼仆人,“我们回去。”
折青却笑开了花,可算是要走了,再不走,她就要再刺激几句也要将人刺激出去。
毕竟,这可是她将钦天监的人抓起来好好算过的雷雨天,这奇遇宫外面又是两排树,树上还放了让丘滨能升天的东西。
浪费了不好啊。
她便大声道:“丘将军,禹朝开国至今,上得皇天保佑,一直风调雨顺,人皇之位,自顺应天意。你如今不听上意,不顺天命,可是要受到天谴的。”
丘滨大笑:“黄口小儿,且让我看看,什么是天谴!”
他这时反而不怕了,只觉得这小儿口口声声天意天意,难道到了他们这个年龄,还怕什么天意吗?他只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折青便静静的站在殿内,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去。
其实若不是敌对方,她还是很佩服丘滨的。
殿内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有秦宽时不时看看天,愤怒在心中道:怎么天谴还不来?这种老东西,就该劈死!竟然敢如此辱骂公主!
结果,心中愤恨还没消去,就见突然一道电闪,丘滨被闪的顿了顿,也是碰巧,刚刚他躲闪电,正好碰到了一棵大树,紧接着,一道惊雷劈到了树上——
啪的一声,便乱了。
宫外,因为丘将军的手正好按在了那被雷劈到的树上,也被劈成了黑炭模样,不知死活。
宫内,众人惊讶,一些人震惊的去看折青——毕竟她刚刚说是会遭天谴,这不,丘滨就被劈了。一些人去看丘滨——他们想知道他是死还是活,可他们不敢去背人进来。
“是劈了吗?”
“我亲眼看见劈的。”
“是他违抗殿下的命令之后吧?”
“天爷!难不成老天爷都在帮殿下。”
“嘿嘿——我就说嘛,殿下是神女——难道不帮殿下,帮那个黑焦炭啊——”
这是秦宽嘀嘀咕咕的声音。
然后他嗷的一下……这是被他爹秦将军打了。
折青:“……”
宫外,没人敢过去,宫内时间好像静止一般,她不得不亲自指挥着小太监去将人搬了回来,让太医迅速来诊治。于太医和章太医今天被她招进在宫里,被太医院的人连忙喊了过来,两人一个探鼻息,一个行针,忙活了半天,才道:“救回来了——”
章玉书道:“幸亏将军撤手及时。”
不过救回来是救回来了,身子却坏了,短时间内是不能移动的,折青便道:“那便将这新宫给他做疗养的地方吧。”
她忧愁的道:“等天晴的时候,再将这些树都给砍了吧,免得丘将军害怕。”
丘家一系俱都不敢说话。
这等神仙手段,谁敢说话?就怕说错了话,下一个劈的是自己?
来了这一下,再由折青提出兵权回归的事情,其他五州
就好说的多了。
她道:“你们都是父皇和本殿相信的人,但远小人,亲忠良,不是那么简单就做到的。所以,本殿便觉得,在各州设立监察官一职,正正合适。”
“你们以为如何?”
沈柳来之前,就得过父亲的通气,第一个站出来,“我云州毫无异议,自古,便有监察的存在,就是朝廷,也有御史台行事,上纠皇室所行,下察群臣所为,公主所说,合乎情理,理应如此。”
越子詹第二个站的出来,“我青州自来都是跟着朝廷走,殿下,臣遵旨。”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铃州盛风延自然也不会反对,只道:“臣也觉得,公主此言,顺应天理,理应如此。”
大佬们表了态度,其他人也知道,这大概是除了徐州在外的人商量好的,如今徐州主将因为不从公主之命,直接被雷劈了,他们要是不从,难保那雷就不劈在他们的头上?
古人是信天的。
于是一股脑的,凡是殿内众人,皆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意见。
折青很满意,今天老天爷太给力!她还悄悄吩咐小太监给雪生送几个鸡腿——她做的引雷装置实在是太牛逼了,藏在树上,果然起了作用。
她双手一抬,一一将前面几个老臣扶起来,道:“快快请起。”
而这时候,筵席才刚开始。她很淡定的坐下喝酒,好像刚刚抬走的丘滨只是一具焦炭不是人一般,很欢喜的道:“这酒,还不错。”
她其实还算是喜欢喝酒的,只不过死后细细回忆生前,就觉得喝酒也算是害自己猝死的原因,此后滴酒不沾,如今因为今日,她又觉得酒是好东西。
“当饮三大白,”折青举杯,“来——今日同欢,不醉不归!”
……
与此同时,承明殿,灯火辉煌。
老太监宋福轻声轻脚的进了殿内,笑着道:“陛下——四公主殿下今晚宴请众臣,在筵席之上提及监军之职,其他人都没异议,只丘将军不肯,不尊公主,挥袖离去,谁知,刚出了门,就被雷给劈了。”
禹皇正在看之前折青给他的易经,闻言哈哈哈大笑,“是吗?真给劈了?”
之前折青说可以引雷劈人的同时,他还不信,如今却是真信了,然后说着说着,就让宋福将宫里的风筝都拿走,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朕以后再也不想看见风筝了。”
这辈子禹国的皇宫里,绝对不允许再有风筝这种东西存在。
过了一会,筵席结束,折青过来看禹皇,一脸的红彤彤,“父皇——你可听说了?”
禹皇不回她,反而笑道:“我儿今日可尽兴?”
折青点头,“我原想着,劈一劈他,劈死了也好,但是能救回来也尽量救,他活着,咱们也好行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