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的觇探遍布京城,办事效率远胜于开封府的一众差伇,不一日的光景,仪鸾司那个名唤单和的逃逸者便被捉拿归案了,更是从身上与隐匿之处搜出无数金银。
不同于后世的锦衣卫,设有诏狱可以单独断案。大宋的皇城司只有查案的职能,没有审案的权力,单和被皇城司的觇探押到了开封府。人赃俱在,没动用什么大刑,这单和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了出来。
这单和是仪鸾司的搭梯师,经堂出入禁地,对大内禁军巡逻的路线时间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早早便准备好了作案计划。是夜,单和躲在后苑用绳子搭成软梯进入到内宫,最后按计划好的路线从太后宫逃逸,有如无人之境一般。
案子办得很是干净利落,徽宗赵佶免了对乐天的责罚,而且还赏赐了不少银钱,只是那茂德帝姬每次见到乐天,都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一脸怒气。
冤家路窄,今日乐天又遇到了茂德帝姬,这次乐天学得乖些,让在一旁低眉顺目不声不响。
“不要以为你破了那桩案子,父皇饶过了你,本公主便不与你计较!”见到乐天,茂德帝姬不依不饶了起来:“识相些的,自己辞了宫里的差事,免得本公主看到你就心烦!”
对于茂德帝姬的不依不饶,乐天实在忍无可忍,回道:“我大宋有制,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公主似乎更不能!”
“那走着瞧!”茂德帝姬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几个小宫女随着茂德帝姬离去,最后一个小宫女冲着乐天冷哼一声,叫道:“得罪我们帝姬,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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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你就让那个乐天放将出去罢,女儿见到他就烦!”茂德帝姬摇着徽宗皇帝的手臂撒娇道。
徽宗皇帝笑道:“他又惹到你了?”
“没有,女儿只是不想看到他而己!”茂德帝姬噘嘴说道。
待茂德帝姬离去后,徽宗赵佶与梁师成说道:“这两日,茂德帝姬总在朕的面前提这件事,嚷嚷的得朕都烦了,不过有乐爱卿在身边,有人陪朕说说笑话、蹴鞠耍乐,倒让朕开心不少,偏偏这二人命中犯克,你说朕当如何是好?”
“陛下,小乐大人不过是正九品的小官,若外放出去只能在附近京畿当个县尉,或是诸州任个别驾、长史。司马什么的小官,再不然在上县里当个县丞,或是掌管文案的主簿;若放朝中,大抵不过在国子监或是太学里任个学正、学录,或是去枢密院守阙书令史!”梁师成回道。
顿了顿,梁师成又说道:“若是将小乐大人外放出去,谁又与陛下说些笑话解闷,蹴鞠耍乐!”
徽宗赵佶点头说道:“梁卿言之有礼,不过乐卿有断案的才能,总放在朕的身边终是不大妥当的……”
常伴在帝王身边,梁师成又怎不徽宗皇帝心中所想,徽宗皇帝是想提拨任用乐天,又想让乐天陪在自己身边耍乐,二者皆不想耽误。
历史上蔡京四次拜相、陪在身边蹴鞠耍乐的高俅官拜太尉,皆可以看得出这徽宗皇帝是有情义之人,只不过与后唐国主李煜一样,可怜薄命做君王。
梁师成想了想说道:“陛下,这小乐大人用还是要用的,只不过要缓上一缓!”
“太傅此言是何意思?”徽宗赵佶不解的问道。
梁师成回道:“陛下难道忘了乐天出言顶撞茂德帝姬一事?”
眯了眯眼睛,徽宗赵佶道:“说下去!”
梁师成躬身说道:“臣认为小乐大人的性子尚待磨炼,不知陛下有没有查觉不止是小乐大人,便是那些初登皇榜的士子们,说不清身上是有一股书呆子气,还是眼高于顶的狂傲不羁之气,这些士子们常常大言不惭的指点江山、批评朝政,所以奴婢认为应当把这些士子们身上的那股桀傲意气消磨掉,这些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朝廷栋梁!”
“太傅所言在理,朕也觉得乐卿身上也有些这般的气质,应当消磨一番!”徽宗赵佶点头,又说道:“今岁春闱取士,眼下大部分己经授官,这乐卿每日除了陪朕耍乐外,并无甚公事可做,是该寻些事情与他做了。”
梁师成乘机又说道:“陛下如此想,不如每日让小乐大人前去观政,暂不处理公事,偶尔宣进宫中陪陛下耍乐!”
“如此甚好!”徽宗赵佶点了点头,又问道:“依太傅之见,各司何处适合乐卿观政?”
梁师成回道:“从小乐大人上次缉拿入宫行窃贼人断案的表现来看,奴婢认为大理寺最适合小乐大人去!”
徽宗赵佶点头道:“太傅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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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乐天稀里糊涂的被分到大理寺观政。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况且大内里又有个茂德帝姬时不时的寻自己的麻烦,离开大内正是乐天求之不得,何况到了大理寺打着观政的幌子,既没有什么公务,又没有什么人约束自己,反倒自在的很。
保康门的那处宅子的主人暂未还京,无法去开封府办理房契交割,一时之间自己还得暂住在辟雍内。只是让乐天有些纠结的是,那秦桧与万俟卨二人似乎对自己的建议不为所动,到现在还未曾来寻自己。
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乐天发现神话故事颇符合汴梁百姓的欣赏口味。在当了守阙书令史这段时间里无事,乐天按着前世的记忆写了《窦娥冤》、《长生殿》、《牛|郎织女》三部神话大戏。
《长生殿》是写与李师师的,做为汴梁每一名伎,也是大宋第一二|奶,乐天自然要小心伺候着,打好关系只有好处,绝无坏处。至于《窦娥冤》与《牛|郎织女》两部词话是写与乐家班的,毕竟不能指着《白蛇专》、《梁祝》两部戏来撑门面,再者说时间久了,京城的百姓也会看得腻了。
据说在汴梁周围州府畿县的瓦肆间,还有不少伶人搭成的野班子有样学样的模仿这两部戏演出,只不过演技、道具、布景等相差的太远,不过倒也吸引了不少观众。
能让这些伶人赚口饭吃,乐天倒也不在乎什么盗版的事情。然而这个年代没有知识产权的说法,更没有专利的概念,让乐天心中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有了这个教训,乐天决定《窦娥冤》、《长生殿》、《牛|郎织女》三部神话大戏在排练公演之前,不发售新书,免得被别的优伶提早的模仿。况且这三部神话大戏上演之际,无数汴梁百姓不能先睹为快,这三部词话剧本也能大卖特卖,狠狠的赚上一笔。
除此之外,乐天心中还有新的构思,是不是要趁机向徽宗皇帝灌输知识版权的概念,想来徽宗皇帝听到收取版税二字,定会兴奋的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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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自己到大理寺观政实习,乐天自然不能耽误。大理寺座落在浚仪桥街,距离开封府、御史台不远,虽说比起大内是近些,但路程也颇远。
见乐天一身绿色官袍,守在大理寺前的差伇们也不阻拦,乐天径直走了进去。刚刚进入到大理寺,乐天就听到公房廨所里有人吵吵嚷嚷,乱哄哄的哄成了一锅粥,听声音似乎是分成了两派,
既然是来观政实习的,左右也是无事,乐天便立在一旁权当是在看热闹。渐渐的乐天似乎听出了些门道,只是其间细节听不大明白,廨所内这争吵之人是为了一桩命案而分成了两派,两派的见解不同从而不难以断案。
见两个书吏立在房檐外也是看着热闹,乐天将二人唤来,问道:“里面诸人所为何事争吵?”
那两个书吏见乐天一身官袍,也不好拒绝,执礼回道:“京畿附近的祥符县出了桩人命案子,一户人家的婆婆吃饭后突然死亡,据祥符县衙呈上来的公文上说,当时在场的除了婆婆以外,就只有小姑与童养媳二人。这家人家的小姑指责是童养媳投毒杀人,童养媳本己认罪,但上报到大理寺复核死刑时,大理寺司直却认为其中另有隐情,却又迟迟无法将案情推翻,而平事大人认为此案犯人己经认罪勿需再审,所以争执不下!”
一派认为是童养媳杀了婆婆,另一派认为其间另有隐情。
将话说完后,那书吏望着乐天犹豫道:“这位大官人,您是……”
乐天也不隐瞒,说道:“乐某是今岁春闱的进士,被差遣来大理观政学习的!”
听说乐天是观政的进士,这两个书吏眼中泛起讨好的目光,按朝中惯例,若无意外的话,在乐天观政结束之后,极有可能会留在大理寺,成为这些书吏伇人的上级,这二人又怎么能不客气些。
“要说这童养媳有谋杀婆婆的动机也是有的。”其中一个小吏将手中的公文呈到乐天面前,讨好的说道:“据祥符县被害者的左邻右舍呈上的证词,死者,也就是这个婆婆平日里对这童养媳百般欺凌,又打又骂,那小姑子在家中也是狗仗人势,对这童养媳横加凌虐。”
“这么说,这童养媳谋杀婆婆也是有因有果之事了!”叹了口气,乐天说道,随后又疑惑起来,问道:“既然有因有果,还有小姑子亲自指认,更有左右邻居做为旁证,这位大理寺司直大人又为何认为此案其间必有隐情?”
那书吏回道:“司直大人说此案的疑点有两个:一是这毒药究竟是从何而来?二是这毒药是由谁所投?”
另外一个小吏接着说道:“朝中有令,府县州衙对毒药多有管制,药房中对于销售更是有详细备录,偏偏没有这童养媳去药房买药的记录,所以司直大人认为此案不宜结案!”
乐天想通了来龙去脉,说道:“案发时只有三人,婆婆中不毒死去,小姑子指认童养媳投毒,但小姑子又不会投毒害自己的母亲,可以排除,所以只剩下童养媳一个人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