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
昏暗的牢房里,一个铐着重枷、蓬头垢面的囚犯敲打着铁栏栅大声的叫喊着。
“胡嚷嚷什么?”被嚷的不耐烦了,牢子过来叫骂几声,望着那囚犯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像你这样的,差爷我见得多了,是凡被关在死囚牢里的都这么叫喊,也没见有几个能把自己从死囚牢里叫出去,所以你就省省力气,想想自己的身后事罢!”
听了这牢子的话音,那犯人叫骂道:“你们这些狗官,我犯了什么罪,将我关入到大牢?大宋还有天理王法没有?”
“再骂,小心差爷我撕烂你的嘴!”那牢子大怒,接着又骂道:“你们这些与海匪勾结的匪类都死有余辜……”
听牢子这般说自己,那犯人叫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与海匪根本没有丝毫关联……”
那牢子何时受过这气,刚要张口还骂两句,却见乐大人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陌生人进了大牢,连忙施礼口中称呼见过大老爷,站在一旁。
乐大人面无颜色,只是吩咐让这牢子下去。
“盐官县摩尼教的郑魔王,你可还记得那被你逼死的摩尼教徒彭时峦夫妇么?”待那牢子走后,乐大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立于乐大人身边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冷冷的问道。
“彭时峦?”听醉海棠这般问话,那被称为郑魔王的囚徒怔了一怔,思虑了半响后,面色带惊讶的望着醉海棠,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彭时峦的?”
盯着郑魔王,醉海棠冷冷说道:“你还记得被你卖掉的彭家女儿么!”
闻言,郑魔王心中一惊,又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双眼瞳瞬间睁大了起来,整个人瘫软了下来的同时心中也明白为自己被下入大牢。
……
“姑娘打算何时动身启程?”出了钱塘县大牢,乐大人笑着问道。
听到乐大人问话,醉海棠一笑反问道:“妾身为官人办事,是算皇城司的人还是官人的人?”
“只要姑娘愿意,可以是皇城司的人!”乐大人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是官人的人?”醉海棠调笑。
乐大人愕然不知如何回答,自家己经有了五房妾氏,真是收不了,面色难免有几分尴尬。
“贱妾不过是逗弄下官人而己!妾身也知道,官人未娶妻家中便己经有了五房妾室,贱妾本就是个苦命的人,又是残花败柳之身,哪有福气入得官人的内宅。”醉海棠语气黯然起来,顿了顿又说道:“不过……”
见醉海棠话音一顿,乐大人忙说道:“姑娘若还有别的要求,乐某会尽量满足姑娘的!”
“这可是官人说要满足妾身的!”醉海棠向着乐大人挤了挤眼睛,忽凑到乐大人的耳边,低声道:“今晚妾身在房里等着官人,若官人爽约,妾身便不去汴梁了……”
咯咯的笑声中,醉海棠翩然而去。
面容上露出一抹苦笑,前些时日自己留宿于醉海棠处,一夜巫山云|雨,第二日引得自家一众妾氏们以哀怨之色相对,今夜与明日怕是又会重新上演这一幕了。
乐大人并非无事可做,叫尺七唤来轿子,现下还要去两浙路帅府一趟。
道乐大人为何要去两浙路帅司?其间自有乐大人的道理,凡事讲个雨露均沾,你乐大人剿匪立功玩得不亦乐乎,弄出一箱又一箱的金银往朝廷里送,不能让他人在一旁看着罢。杭州府里的顶头上司?对不起,一向与乐大人不对付的王府尊就免了罢,两浙路帅司做为乐大人顶上头司的顶头上司,乐大人自然要照顾到,按一任知县三年任期来算,自己至少还要与这位置制使陈大人共事两年,当年要照顾这位顶头顶头上司的颜面。
“恭喜乐大人为朝廷再立新功,本官也是与有荣焉啊!”两浙路帅司后衙花厅,置制使陈大人半笑不笑,目含深意的说道。
“下官还不是有老大人照应着,才能为国尽力。”从话音里,乐天自然听出陈大人的羡慕甚至还有些不满,轻笑道的同时,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递到陈大人的面前。
不解的看了眼乐天,陈大人将这张纸笺接过了过来,展开细瞄了几眼,挑起眉头问道:“这是何意?”
“下官拿到了那匪首孟二柱的口供,这些人与那孟二柱都有些关连!”乐天回道,目光扫过左右见无多余在场,细细的说了几句。
目光在那纸笺上扫了扫,陈大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做为两浙路最高行政长官,陈大人手中自然也有些像士绅录这样的东西,对两浙路的士绅商贾的情况也是熟悉的很,这张纸笺之上的姓名大多是两浙路上的有名的士绅商贾。
看到陈大人的紧皱的眉头,乐天又说道:“下官就与老大人实说了罢,这些人都与那孟二柱做过买卖,为孟二柱销过赃,至于如何处置,下官不敢专断擅断,故而交与老大人处置!”
匪首孟二柱盘据于嵊泗,专门做那打劫过往船只的勾当,自然有大量的赃物要脱手行销,但孟二柱是匪非商,自然没有行商的门路,何况为商又哪有做匪来钱的快,自然要寻些商贾来销赃。
为了省事,这些被劫掠来的货物以半价卖甚至低于半价售与销赃的商贾,这在海匪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甚至专门有一些商贾是做这个行当的,短短数年家资巨万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甚至当初王员外也曾做过这样的勾当,才有了发家本钱。
名单上的这些商贾分布于杭州、明州一带,乐大人只是钱塘的知县外挂着一个杭州府同知通判的虚职,哪里有那么大的执法权,不如将手里的这个包袱扔给置制使陈建,自己落得轻松自在之余,又顺水推舟送了陈大人一个人情。
陈大人是两浙路最高长官,这些人物是抓是放,还不是其一句话的事,若抓,查抄商贾罚没家资,是何等大的一个数字,罚没的金银进入国库,一个能臣的名号是跑不掉陈大人的;若不抓,陈大人可以在其间捞取的好处更是毋需多言。
试问有把柄握在别人的手里,以钱买命,哪个商贾又不愿意。
乐大人的这份礼自是不轻。
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陈大人盯着乐天一脸的笑意,目光中尽是赞许。心中评价乐天,会做官,会做事。
从两浙路帅司回来,乐大人依旧没有闲着,命童判书将从海匪那里收缴来的宝物挑出上佳的几件,由童判书事实带着可靠的手下押解赶赴汴梁,分别送入郓王赵楷、梁师成、王黼几人府上,这些人可是自己在朝廷里最大的靠山,自己虽说在杭州做出点了成绩,但依徽宗赵佶的德行,还有一直与自己有怨的蔡京,若没人在旁边吹捧,自己的那些功劳、奏疏早就不知被蔡京一党扔在哪个角落里了。
当然乐大人也没忘了陈御史,陈御史这官当的相当清水,生活也拮据了起来,没有了灰色收入生活远不如当初做知县那阵,自己当然要好生照顾自己这位老上级,再者说自己这位老上级还当着最清贵的御史言官,正好可以为自己在朝里摇旗呐喊助势。
此外,还有乐大人私下截留的十万贯钱,除了赏下杭州水军士卒的银钱外,乐大人谋划着将这些钱全部投资到海贸中去。乐大人知道要把廖指挥使、黄堪检、童判书等人绑到自己的战车上,就要以利相诱,每人给些抽成,天下间哪有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的道理,只有有了共同的利益,这些人才能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
每当想到九年后的靖康之变,乐大人自然要早些做好布局东南的计划。
两浙路忽的刮起一阵风雨,有十数家商贾被两路帅司传了去,随后锒铛入狱,再后来市井间皆是传言,这些商贾皆与嵊泗海匪头目孟二柱素有往来,其中一些更是低价收刚孟二柱抢劫的货物销赃。
着人打探了一下那些锒铛入狱的商贾名字,乐大人笑了起来。当初自己给了置制使陈大人的纸笺上足足有二十多个商贾的名字,这位陈置制使只捉捕了其中的一半,至于另一半则是不用言明。
乐大人不得不暗叹姜还是老的辣,这锒铛入狱的十几个商贾皆是有些小背景小靠山的,而没被放过的商贾皆是没什么靠山的。对于置制使陈大人的用意,乐大人稍做思虑便明白其中缘由,有些小背景有些小靠山的,陈大人若是收了其的好处,难免不会被有心人人捉住了把柄,而那些没有背景的商贾,陈大人就不必担心这些,试问这些没有背景的商贾送了银子买平安便万事大吉了,又怎么敢拿这个去威胁一个封疆大吏。
县衙仪门前出现位漂亮的娘子,对着守门的禁卒道:“民妇与乐县尊乃是旧识,今日特来拜见县衙大人,还请差爷行个方便。”
若是一般平民百姓冒冒失失的来要见大老爷,守门禁卒定会大骂几声叫他滚蛋,再不就是想要敲诈着讨取些好处,然而眼前这个女子既美貌又声称与大老爷有旧,那守门的门子便不敢造次,乐大人的风|流名声是名扬在外的,便是现下忙于公事,不再像传说中那般流连花丛,但江湖中还流传着有关于乐大人的香|艳传说,说不定就是大老爷外面的情|人寻上门来,便要传报给后衙的尺七爷。
现下在钱塘县衙里,差伇们见到尺七也要称声七爷,谁让人家是乐大人身边最得力的下人。
还未待那门子向后衙行去,旁边的差伇便认出了这来寻乐大人的美貌娘子,这美貌娘子不是别人,正是曾救过乐大人一命,那春迎阁里当红的清倌人墨嫣姑娘。
得知墨嫣姑娘来寻乐大人,尺七忙吩咐将人领到后衙花厅,一边去找乐大人禀报。
她来了!正在后宅逗弄两个尺半长男娃的乐大人轻笑了一声,越发显的高深莫测起来。说实话,乐大人想见的是那位着墨嫣姑娘寻自己的背后之人,但墨嫣姑娘与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个面自己还要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