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水军军纪不严收接过路钱什么的,本是乐天意料中的事情,只是不堪到这种地步,倒是乐天所没有想到的。
但乐天转念又一想,幸亏那几个官军没上得船来,若上了船搜检,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既然事到如此,自己只能见机行事,慢慢思虑如何逃命了。
除了遇到这一次秀州水军巡检外,海匪的这只船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四爷,出了秀州水军巡检的地界了!”在杭州湾外飘飘了半日,在外面使船的海匪说道。
“南行,去舟山海大当家的那里!”船舱里的孟四海吩咐道,又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挂上咱们蝴蝶岛的旗号,也好知道咱们的威风,免得有不开眼的吃飘子钱的老合盯上咱们!”
孟四海说了句黑话,吃飘子钱的老合意思是指水贼。
“好嘞!”那外面使船的海匪应道。
“咱们蝴蝶岛的旗号,这怕是挂最后一次了!”叹了口气,孟四海无奈道,目光扫过船舱里的几个同伙,安慰几人道:“哥几个放心,投到海大当家那里,日后咱们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有个海匪说道:“四爷,听说海大当家的远没有咱位孟大当家的那般有魄力,只是收取过往商贾船只的过路钱,这日子怕是没有咱们在蝴蝶岛上过的那么逍遥!”
“你知道什么,海当家的那叫稳妥,要像咱位孟大当家的那般,怕是早就让官军剿了!”孟四海斥道,又哼了一声,盯着乐天,说道:“当家的当初要是听我的劝,稍稍收敛一些,也不至于会落得这般地步,被这狗官活捉了去砍头!”
舱里的另一个海匪也是跟着说道:“孟大当家的手底下有千把号人,官军就是想围剿怕也是力不从心。”
孟四海的目光依旧狠狠的盯着乐天,恨然说道:“狗官,见了海大当家送过投名状后,当初你怎么对待我二哥的,四爷我就怎么对待你!”
听孟四海这般说话,几个手下纷纷叫嚣道:“四当家的说的对,活剥了这狗官的人皮!”
……
在海上又飘泊了小半日,日头己经偏了西,距离日落不过还有个把时辰的光景。
“四爷,从东南西北有四艘船行了过来,看样子像是冲着咱们来的!”舱外,使船的海匪叫道。
“从时间上来算,己经到了海大当家的地面上了!”孟四海闻言点了点头,说话间起身出了船舱。
此刻,乐天的一颗心如同沉到了海底一般,凶多吉少啊。
“溜的哪路?什么价?”不过半盏茶的光景,乐天在船舱里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嘿嘿,想啥来啥!”这时乐天又听到舱外的孟四海笑了两声说道,顿了顿又喊道:“想吃奶了,就来了奶妈,想娘家人了,大舅哥就来了!”
船舱里的乐天心中明白了,这孟四海与来人说的是黑话,虽然自己听不懂黑话,但大致的意思还是能猜个八|九十离十,来人问孟四海是什么人,到哪里去?孟四海回话的意思大约是自己人,找同行。
“海里杂鱼多,哪里进的龙王殿!”这时又听舱外来人喊道。
乐天又听出来了,来人黑话的意思是说,孟四海不是正牌的。
“看到咱们船上的旗号了么?”船舱上的孟四海冷笑了一声,又冲着舱里吩咐道:“将那狗官带上来,让海大当家手下的兄弟们开开眼界!”
船舱里的几个海匪闻言,连推带拽将乐天从船舱里押了出来。
出了船舱,乐天目光四下扫视,只见东南西北四艘船将孟四海这条船挡的死死的,围住了去路,每艘船上都有十几号人,手中拿着鱼叉、刀棒、长弓,一看就绝非良善。与孟四海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面相凶狠的大汉,特别是在其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让其显的更加彪悍。
“原来是蝴蝶岛孟大当家手下的弟兄!”那络腮胡子面上有疤的大汉盯着孟四海船上的黑旗看了两眼,却又是一笑:“听说你们蝴蝶岛前阵子闹的太凶,被官军端了老窝!”
哄……
那络腮胡子面上有疤的大汉话音落下,四条船上的人俱都笑了起来。
没在意那络腮胡子等人的讥笑,孟四海说道:“孟某若没有认错的话,这位兄弟应该是海大当家手下的刀疤三,郭三爷罢?”
那络腮胡子问道:“你识的郭某?”
“吃飘子钱老合这一行里,谁不知道刀疤三的名号!”孟四海轻笑了一声,接着用手在头顶划了一个圈,以左手覆右手向左一推后才放了下来,口中道:“真龙绞水有根底!”
“果然是道上的人!”被唤做刀疤三的海匪听得懂孟四海的黑话,也看得懂做的这个暗号。
“我们四爷是蝴蝶岛上的四当家,孟四爷!”孟四海没报自家的根底,旁边跟随而来的海匪自然有眼力,忙说道。
“原来是孟四爷,幸会!”都是在杭州湾外海吃飘子钱这碗饭的,那刀疤三自然听过孟四海的名号,倒也客气了许多,又将目光投到了乐天的身上,不解的说道:“这是孟四爷绑的肉票么?”
孟四海笑了两声,说道:“郭三爷也听说了,蝴蝶岛被官军端了,孟某想投奔海大当家的门下,故而将此人当做投名状送与海大当家的当做见面礼!”
刀疤三有些惊讶的说道:“这白白净净的后生莫不是哪个有钱人的衙内?能敲上一大票不成?”
将手一摆,孟四海得意起来:“郭三爷说错了,这白白净净的后生可不是什么衙内,而是钱塘县的知县,节制杭、秀、越三州水军的狗官!”
劫了朝廷命官,刀疤三等人皆是一惊,彼此面面相觑。
能在海大当家手下做头目的,刀疤三可不是一般人,手下也是沾有人命的,更是痛恨官军,看着乐天眼神里冒出一股带着恨意的凶芒,转而对孟四海说道:“孟四爷,门坎在眼前,咱给你挑门帘!”
这句话,乐天当然听的懂,这刀疤三要给孟四海当须知引荐人。
“多谢郭三爷引荐!”孟四海拱了拱手。
“彼此多加关照,咱老郭向来办事仗义。”那刀疤三与孟四海说话的时候有意将眼一闭。
孟四海点了点头,与身后的几人说道:“兄弟们,还不谢过郭三爷引荐!”
待几个谢过之后,将手中刀棍放在船上,与那孟四海将眼一闭,道了一声:“请吧!”。下一刻,只见有刀疤三的手下跳上船来,从腰里拿出黑布,将孟四海与几个手下的眼睛蒙了起来。
乐天也没有幸免,一双眼睛同样被那海匪蒙了起来,随后只感觉船向别处驶去。
看来,盘踞在嵊泗一带的孟二柱与这海大当家的比起来,缺少了很多底蕴,至少这海大当家的防范周密异常,若不然也不能让乐大人率水军那么快的寻到老巢。
……
盘踞在舟山的海匪,海大当家的老巢是一个很大很大、半边依靠半截山洞半边由圆木垒成的混合型大木房,座落在无山岛中|央那个座山上,房中膝着桐油的地板上铺几十张各种兽皮拼结而成的绚花大地毯,十几盏大碗里置着熬好的鱼油灯,闪耀着晃眼的光亮。
海大当家的坐在正中的一把做工极为精美的楠木大椅上,上面竟然还垫着一张虎皮,旁边在其触手可及的地方,更是插着十几柄上好的兵刃。海大当家的与别人不同,却是留着一个秃头,用后世的话来说有些脂溢性脱发,头皮像个球胆一样,闪着油亮亮的一层光。而且这海大当家的还生着一只尖尖的鹰钩鼻子,使的海大当家给人的印像显的凶狠阴鸷,似乎是受了脂溢性脱发的影响,这海大当家的眉毛连同胡须也是稀稀疏疏的几根,令其的模样显的更加凶恶几分。
在海大当家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鲨鱼画,从海中一跃而起,张着巨嘴露出尖锐的牙齿,似乎是要随时吞噬生命一般。
海大当家的坐于正中,在其的两边,分别坐着六个人,坐在六张椅子上,虽然这椅子没有海大当家那只精美,却也都是用上等好木料做成的,显然这六个人在这伙海匪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乐天被一个负责看押他的小海匪押了进来,在乐天的前面,孟四海与几个蝴蝶岛的海匪走在前边,也都被蒙着眼睛,步代缓慢的似在摸索一般。
很快,乐天与同孟四海等人被押到了大厅的中间,随后被去掉了蒙在眼上的黑布,被强制着向着坐在上面的海大当家行了一礼。从位置上来看,乐天连同孟四海等人似被审问的囚犯一般,等候着盘踞在舟山这伙最大的海匪头目的问话。
海大当家的瞪着一双眼睛,目光一一的扫过,直到最后落在乐天的身上,然而一双手却是按在座椅上,手指距离最近的那柄剑很近,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一般。而在下首的六张椅上的六个头目,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闪着寒芒的锋利匕首,眼瞳也如同海大当家的一般,目光一一扫过乐天几人,面容上的神色显得凶狠至极。
小半盏茶的时间里,海大当家的与他的六个手下头目没有说话,只是用着这种眼神在看着乐天与孟四海几个海匪。
乐天心中清楚,这是海大当家的还有他的六个手下在考查人,说的再明白一些就是给人以心理上的压力,也可以说是下马威,这也是海匪或是山匪土匪考验人惯用的手段。
对于海大当家几人的考验,乐天自然是不需在意,乐天心中在意的是要如何脱身,如何能逃的一条性命。
乐天的身份是什么,乐天的身份是钱塘知县是朝廷命官,虽说官匪有时做的事都差不多,然而自古官匪不两立,乐大人能躲过这一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