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钦宗赵桓毫无疑问是个倒楣蛋,在东宫做太子的时候地位就一直岌岌可危,后又被迫接手了他老爹留下的乱摊子,身边和他爹一样聚集了一堆同样的破烂|货色,将倒楣进行到底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但从钦宗赵桓在东宫做太子时的表现来看,其隐忍谋划能力绝非寻常人所能企及,若不然东宫之位早己被郓王赵楷动摇掉了。
东宫内一间不起眼的院舍,太子赵桓看着坐于下首的起居舍人李邦彦、太子詹事耿南仲,面色中有几分抑郁。
向坐于上首的太子赵桓拜了拜,李邦彦开口告罪道:“这一局臣之败,实是臣所始料不及,那乐天竟声东击西暗渡陈仓,将臣诱入毂中而不知,实为臣之过也!”
朝中官员皆拥戴郓王赵楷,现下自己手里可用之人就这么小猫小狗两三只,太子赵桓心中难免唏嘘,此刻极为礼贤下士道:“卿无需自责!”
“殿下说的是,李大人勿需自责!”太子詹事耿南仲也忙说道,又不由伸手捋须点头道:“莫说是李大人被那乐天骗了,怕是朝堂之上所有臣子都被那乐天给蒙蔽,那乐天算无遗计,这一计阳谋用的当真是巧妙非常,任谁能想到他意在给天下八、九品的选人提涨俸禄,绝不是弄什么低息贷款!”
李邦彦是耿南仲接到太子赵桓身边的,自然要为李邦彦开脱,同时口中又是一声轻叹:“此等人物不能为太子殿下所用,实乃是桩憾事!”
“耿卿所言皆吾心之所想,恨其不能为我所用!”太子赵桓也是摇头轻叹了一声,又与李邦彦说道:“听闻那乐天素与蔡京一党不睦,几乎如生死仇冤一般,因琉璃器一事,蔡京与我也是心生怨仇,此人如何不能为我所用?”
话说政和五年秋天,蔡京为讨好赵桓,曾献太子以大食国琉璃器,数量之多可以罗列宫庭。素喜节俭的赵桓大怒,斥道:天子大臣不闻道义相训,用持玩好之器,荡吾志邪。命左右侍众将这些大食国的琉璃器尽数击碎。
当时徽宗赵佶己然宠信嘉王赵楷,在太子赵桓眼中看来,蔡京之举明显有让父皇废太子寻找借口,故而才有了上面这一幕。
被太子扫了面子,老奸巨滑的蔡京岂敢向太子发怒,最后将怒气撒向当时任太子詹事的陈邦光,将其贬谪外放。太子詹事是东宫最主要的幕僚,可想当时赵桓何其愤怒,与断其臂膀有何不同。赵桓虽居太子之位,却对蔡京无可奈何,可想而知对蔡京心存怨恨到了何等地步,此事在当时是举朝皆知的事情。
在太子赵桓的眼中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乐天与蔡京势不两立,就存在有被自己拉拢的可能。
“王黼、郑居中当年也是依附与蔡京,现下亦反目势不两立,可其与郓王殿下的来往如何密切!”心中明白赵桓所想,耿南仲说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现实,又说:“依臣之观察,乐天在朝中每遇蔡党人纠缠,其间皆有王黼出手相助之痕迹,其与王黼皆郓王门下走狗尔!”
李邦彦也是说道:“在乐天为吏时,臣曾与乐天有过数面之缘,更从其来往密切之乡人,臣太学同窗口中得知此人发迹过程,此人能从一县衙小吏到成为一殿之臣,其间俱是得了郓王殿下助力,所以臣认为太子殿下莫要再有此心!”
李邦彦是乐天同乡许如琢的同窗,又是上下级的关系,自然知晓乐天发迹历史。
听闻此言,太子赵桓长长的叹了口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默然不语。
沉默片刻,耿南仲缓缓说道:“臣观乐天此人为官不甚圆滑,时常率性而为,但又令人觉的棘手难缠非常,便是那白时中、王汉之等人俱都在其手中吃过亏,偏又才华横溢,颇有如汉末曹孟德气像!”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是出自东汉末年蔡州品评家许劭对曹操的一番评价,除《三国志》裴注和《世说新语》外,还有范晔《后汉书许劭传》都有记载。
耿南仲给乐天的这个评语可谓是相当的高了,令太子赵桓与李邦彦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联想到乐天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眼底不由现出几分忌惮之色。
耿南仲随即又说道:“既然太子殿下拉拢不得,不如离间乐天与郓王二人间的关系,令其也不为郓王所用,此举如同削郓王臂膀一般!”
“那乐天与郓王俱都是聪明人,若离间不得呢?”太子赵桓忧心重重的说道,显然认为不大会成功。
将目光投向李邦彦,耿南仲说道:“那余下的便看李大人的了!”
太子赵桓将目光投向李邦彦,眼底现出几分疑问。
心领神会,李邦彦点了点头,为赵桓解释道:“乐天开办的那家名为中华票号公司的钱铺,对汴都的金银钱铺行业冲击甚大,特别是其办理的异地汇兑业务,抢了诸多钱铺的生意,使的许多金银钱铺对其颇有微词,只要联合汴都的钱铺将那中华票号公司挤垮,不止是对郓王与乐天是一个打击,或许因此事郓王更可以疏远乐天,而达到离间二人之目的。”
“一石二鸟!”闻言,赵桓不由点了点头。
……
正月二十八,外城安济坊御街,喝彩声阵阵,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舞狮、舞龙、百戏、杂耍等诸多节目引的诸多百姓簇拥围观,其热闹程度丝毫不下于上元节,甚至还有不少开封府的差伇与皇城司的兵卫在维持秩序。。
南薰门的外御街是许多外地进京商贾的必经之路,路过此处时见此地如此热闹,却又挤不进围观人群,只好向旁边左右汴都本地居民打探道:“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热闹?”
立时有看热闹的百姓答道:“客官是外地来的想来知晓,汴都最大的金银铺中华票号公司今日开业了!”
“不过开了家票号而己,何需如此大惊小怪!”那打听事情的外地商贾显然也是才大气粗,对此甚为不屑。
听了那外地商贾之言,有人将目光投来,口中嗤笑道:“外地来的土包子,又怎么知晓汴都的事情!”
未待那外地商贾发怒,只听那说话之人又嗤笑道:“知道这家中华票号公司的东家是谁么,那可是郓王殿下,而且这票号做的业务可不只是像一般商号那般只是存取兑换银钱,可以异地通兑!”
听到这票号的东家是郓王殿下,那方才还有几分怒意的外地商贾立时吃惊非常,又听从此人的口中抛出一个陌生的词汇异地通兑,越发的不解与好奇起来。
做为商人,商人对商机的嗅觉是无比灵敏的,也不顾及方才对方嗤笑自己,面上态度也在瞬间好了许多,笑着打听道:“何谓是异地通兑?劳请小哥讲个明白,我刚刚进京,着实不知道这异地通兑是为何意。”
见这异地商贾态度好了许多,那汴都百姓细细说道:“这中华票号公司有郓王殿下这样的大股东做靠山自然是有信誉的,更可以说是家大业大,这票号汴都、海州、扬州、苏州、杭州都设有分号,只要将钱存在这五个分号的任何一家,到时凭借存钱的汇票,都可以在另外其他四地换取银钱。
当然其间要收取一点手续费用,不过倒省却了那些携带大笔钱财经商的商贾麻烦!”
闻言,那外地商贾目瞪口呆了半响,脸上渐渐现出几分喜色,这年头行商路上往往不大安全,带有大批钱财真是件令人提心吊胆的事,若这异地通兑是真的,对商人来说还真是天大的喜事。
这时,旁边又有一人插嘴道:“据听票号掌柜的说过些时日还要在洛阳、西安、江宁三地开设新的分号!”
那商贾不禁叹道:“如此说,我等行商将越发的方便了!”
再见方才那说话之人,分别是尺七与屠四,还有几个同样操着平舆口音之人。
……
今日开业,乐大人特意请了假来票号,以乐天的思想这开业典礼自然做的新颖非常,将后世剪彩的寻一套使了出来,眼下只等着请的一干贵宾的到来。至于礼仪小姐乐天早就想好了,将梨园的兰姐、沈蝉儿、绿浓几个台柱子召来,现下三女是东京城众所周知的台柱子,其知名度丝毫不次于李师师与赵元奴二人。
做为最大的东家,郓王赵楷自然是要出席的,这关系到票号的信誉。至于嘉宾,做为赵楷的有力支持者,王黼自然是要现身的,其余人也是一干在官场有份量之人。但毕竟涉及到郓王一系与太子一系的纷争,有很多想要来参加的官员还是慎重起见,只是送来的贺帖与贺礼。
看热闹的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但有开封府与皇城司的士卒把手,倒对交通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随即人群开始蚤动起来,只见自北边龙津桥出现一串长长的轿子队伍,此时正有北风拂过,冲天的香气自北扑面而来。
有人看到轿子,说道:“这些轿子,好像是花街柳巷里的小娘子!”
眼尖的人看到远处轿子的模样,立时兴奋的惊叫起来:“那前面的两个轿子好像是李师师与赵元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