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家后宅的如夫人们依旧沉浸以丧夫之痛中,整日里依旧是以泪洗面,唯有看到丈夫留下的二子一女、还有王小妾、盈姨娘二人肚子里的孩子时,心中方才有些籍慰,墨小妾心中更是无限愁怅,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几个姐姐都给乐家留下香火,而自己却……
丧殡用的灵幡香堂虽己经被撤了下去,乐家后宅依旧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然而此刻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乐家皆是沸腾起来。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时,乐家后宅的女人先是齐齐的怔了一下,随即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呜咽痛哭起来,乐家后宅再次哭声震天。
“几位姨娘不要哭了,特别是盈姨娘、王姨娘,养胎最怕是的就悲伤过度,前几日己经哭的够多了,二位姨娘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肚子里的衙内想想……”看到几位姨娘一起恸哭,那门房婆子忙说道。
还没等盈姨娘、王小妾说话,正在奶娘怀中玩耍的二子一女突然看到家中大人变了模样,又放声大哭了起来,显然是受了惊吓,小眼睛在眨了眨之后,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煞是整齐划一。
“娃儿不哭,你爹爹平安无事……”看到三个娃子大哭,乐家后宅一众如夫人们忙止住了哭泣,纷纷开始哄起了娃娃。
秦姨娘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向那门房婆子问道:“李婆婆,这是真的?”
那门房婆子忙回道:“当真,当真,是个官老爷来传消息的!”
乐家女眷众多,乐大人又外出西北,家里的下人当然都选的是女性。说起来这门房李婆子也不是外人,是乐天姐丈李都头家的本家近亲,以前也在大门大户里做过下人,故而被乐天请来打理宅院,却也放心。
拉了拉旁边的曲小妾、墨嫣姨娘,秦姨娘忙道:“带我去前面见见那位大人!”说话间,三个女人一齐将面纱罩了起来。
擦去泪水,乐家女人们露出还带着牵强些的笑容,梅红、菱子两个大牌丫头同样也是拭去眼泪,陪着三位姨娘向前院行去。
“怎不见那位大人呢?”到了前堂不见有人,屈小妾开口问道。
门房李婆子回道:“那位官人说实不方便进入宅院,故而立在门外!”
“还不请进来!”曲小妾忙道。
显然的到院子里的声音,那立于门外的官员忙道:“下官胡正明见过一众夫人,还请诸位夫人见谅,下官暂且实不宜进入乐大人府上,待乐大人他日凯旋归来,下官再在府上拜会!”
那唤做胡正明的官员识趣的很,在禀报过乐天平安无事的消息后就退了去。
官人无恙,乐家一众如夫人自是欢喜非常,先是命府中下人将一切丧葬用品撤了下来,又各自回屋将身上的孝服除去恢复原本装扮。毕竟人活的好好的,家里却是一副挂丧的模样又是多么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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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封家信报平安罢!”乐天想道,随即唤来尺七研墨执笔,给家中六个小妾分别写了六封信,可谓信也不偏谁也不倚。
想媳妇想娃,来西北半个月了,乐天心里突然有了感概,怪不得自己上辈子总是听句话,老婆孩子热炕头,今天自己终于才感到那种情形才是最幸福的。
童贯于昨天派人传下命令,要刘法一部在西,配合东面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刘仲武部,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刘延庆部,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种师道部对西夏发起进攻,看童贯的意思是要一举横山全境,从而占据对西夏的全面战略举动。
对童贯的这个命令,不止是乐天便是刘法心中怨言也是颇多,自己手下的神机营尚未组建完成,想要用俘获的西夏马匹训练出一支精锐骑兵,也不是在短时间能够做的到的,更不要眼下刘法麾下精锐几乎在统安城损耗怠尽,将新补充来的兵员训练成精锐之士,绝不是短时间能够做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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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晨晖门入了大内延福宫,枢密使邓洵武不紧不慢的向徽宗皇帝常在的宫殿行去。
徽宗赵佶是艺术家皇帝,自然要在风景如花的延福宫居住,这才符合他的审美格调。而邓洵武身为主管军务的枢密使,军国大事缠于身上,自然有时刻面见皇见的权力。
三司制使大宋朝廷的财、政、军三权分立,表面看来互不相干,但蔡京深得圣眷权倾朝野,正因为了蔡京的支持邓洵武才坐上了枢密使的位置,但也意味邓洵武在羽翼丰|满之前要受制于人,如今蔡京致仕自己才不受制于人。
蔡京致仕是邓洵武所期盼的,但邓洵武不希望蔡京倒了他手下的党羽也倒掉,而乐天是蔡党的一根刺,只有自己将乐天这根扎在蔡党人眼中的刺拨掉,蔡党的一干羽翼才会将自己认做继蔡京之后这一党最大的魁首。
说的明白一点,邓洵武要的就是招揽人心。
邓洵武也是位极人臣之人,居于上位都日久,自然养成神态从容之色,举止间现出上位者的威仪,大内侍卫与宦官们也是笑脸相迎。
……
延福宫,徽宗赵佶正在临摹着前朝著名画家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正因为信奉道教,徽宗赵佶每下一笔都小心翼翼,神态间也极为恭敬虔诚。
侍候在一旁的郓王赵楷在一旁恭维道:“父亲的画技截止发的登峰造极了!”
“不画了,不画了!”在描过两笔之后,徽宗赵佶将笔放在一边,摇头道:“前些时日西北大败,朕实不心安,也不知道童贯是怎么搞的,到现在也没送上个准信!”
一旁的赵楷忙回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父皇的龙体才最为重,何况我大宋西军骁勇善战,他日必将扳回此局!”
接过小黄门递来的绢子擦了擦手,徽宗赵佶问道:“乐天的后事都办妥了罢?”
“妥了!”赵楷忙回道,却又欲言又止:“只是……”
“吞吞吐吐的作什么?”徽宗赵佶横了一眼赵楷。
赵楷回道:“乐天后事办的很是风光,汴都城的不少低级官员与太学生也去了,便是连汴都城绝大部分的的名伎也去了,而乐家又尽是女眷,儿臣为了避嫌才没有去!”
“这般风格倒也配乐天那大宋第一风|流才子的名声!”徽宗赵佶生性风|流轻|佻,对于这些事情自是喜闻乐见,不过又点了点头与赵楷说道:“你做的很对,毕竟要顾及皇家威仪!”
说完,赵佶又是一叹,自言自语道:“朕对道法颇有研究,更是涉猎面相之术,朕却没发现乐天那小子有短命之相,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呢!”
“论我朝当前年轻官员里有办事能力,乐卿当为首屈一指,乐卿之死实也让臣儿扼腕叹息!”赵楷也是叹道。
说话间,赵佶、赵楷父子心中各有所想。赵佶想乐天钱塘为官时做出的种种政绩,那一箱箱从杭州运到汴都的金银,还有那一个个被剿灭的海贼逆叛,更开办了天下最大的票号,成为自己的钱袋子;而赵楷心中在想当初以知乐天之名而用乐天之才,后来乐天每做一桩事都是在替自己在父皇面前争宠,更助自己打残了太子一党。
父子二人不禁有些唏嘘。
好半响后,徽宗赵佶才叹气道:“乐天若不死,二十年之后,必居国之宰辅!”
……
“陛下现下在做什么,心情如何?”走到徽宗精舍前,邓洵武低声向守在门外的官宦问道。说话的同时,从袖中摸出一块银锭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没了根的宦官们心中人剩下钱,那小宦官看钱眼开,又做推辞状。
伸手将银锭子递到小宦官的怀里,邓洵武笑而不语。
开开心心的收了银子,那小宦官回道:“陛下在临摹字画,这几日因为西北之败,心中有些不豫!”
点了点头,邓洵武将塞在袖中的捷报拿了出来,面上露出一副狂喜之色,叫道:“陛下,陛下,捷报,还有喜事呐……”
不需小黄门向里面请示,也不需要小黄站来传旨,邓洵武显的极为违制的推门而入,口中狂呼道。
刚刚收了邓洵武的小黄门被邓洵武吓了一大跳,想要伸手阻拦,邓洵武己经进了房间。
看到邓洵武这种模样,令徽宗赵佶父人对视了一眼,眼中俱都有些惊讶,但大宋君王有优渥文官的习惯,自然不会治邓洵武什么罪名,只是问道:“有何喜事,将堂堂的枢密使欢喜成这副模样?”
“陛下,西北大捷,而且刘法与乐天二人并没有死!”挥舞着手中的捷报,邓洵武一脸喜色的说道。
“嗯?”闻言,徽宗赵佶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是童太尉从西北传来的捷报,请陛下阅览!”说话间,邓洵武双手将捷报奉了上来,同时又说道:“陛下请恕僭越之罪,臣乍听闻西北捷报失了礼仪,还请陛下责罚!”
接过捷报,赵佶没理会邓洵武,面是反反复复的将捷报看上几遍,面上有喜色的同时也有几分疑惑之色,与旁边的赵楷说道:“前些时日皇城司从定边军传来的消息,不是刘法、乐天二人在统安城大败己经命悬一线,怎么这又在震武军大败夏贼察哥,获马匹辎重两万?”
接过父亲赵佶递来的捷报看了一遍,赵楷面容上也有些惊愕,“父亲,皇城司的消息素来精准……”
“陛下,纵观古今天下兵事,反败为胜的战例比比皆是,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法又素以勇武而为夏贼畏惧,故反败为胜并非难事!”
徽宗赵佶不是蠢人,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哼道:“这个童贯莫非只报喜不报忧,尽捡胜仗往朕这里禀报,西北打的那些败仗朕也没听闻过几次!”
闻言,邓洵武眼底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邓卿,命童贯速回东京,朕要当面质问于他!”赵佶怒道。
邓洵武忙回道:“陛下,按枢密院原本制定的战略,此时西军正在处于对夏贼的攻势进程中,童太尉一时是无法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