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河军大捷?俘杀卓啰城士卒二万人?”
泾原路帅府,童贯手中捏着刘法派士卒送来的捷报,面容上除了惊色之外竟然没有几分喜色,眉头反倒皱了起来。
“是!”那士卒又施了一礼,忙回道:“刘帅着集英殿乐修撰领两万人马佯攻统安城,半路伏击了夏军大帅察哥自卓啰城派出的两万援军,俘获的士卒便超过一万五千余人,想来这个时候己经尽数被押解到了湟州城!”
“你退下罢!”童贯没有说话,立于童贯身边的心腹幕僚董耘挥手道。
“这是违制,这是战场抗命,纵然他二人打了胜仗又如何,咱家也要去圣上面前参他二人一本……”那送信的士卒刚刚退去,童贯便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帅府内的咆哮,令帅府中将士噤若寒蝉。
“童帅冷静!”待童贯咆哮发|泄完毕,董耘才在旁边劝道。
“你让咱家如何冷静?”童贯反问,余怒未消的骂道:“此次作战计划是本帅与枢密院同时计划的,他二人竟然敢在阵前改变作战计划,若我大宋各地将领皆如此任意行事,前朝割据之势岂不再现,我大宋的江山岂不危险了!”
董耘摇头道:“童帅,刘法、乐天二人虽违反节制在先,但这几仗打胜了,而且是我朝在西边与夏人用兵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胜仗,若大帅处置了他二人,不止是满朝文武,还有军中士卒与天下百姓又当如何看待童帅,还请童帅三思啊……”
董耘说的非常在理,童贯心中又怎么不明白,鼻间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显然知道乐天二人凭此大胜,自己拿二人是没任何办法。
话音落下片刻后,董耘又接着说道:“此战童帅与枢密院做出的作战布署,事前自是禀报与陛下的,陛下接到捷报后自然也能看出二人违反节制之举,便是陛下无意追究,那枢密院也会指出来,若大帅能有意无意的在捷报上点明一下,朝中那些闻风奏事的御使们想来也会七嘴八舌的指出二人违反节制之事,到时自然不劳童帅操心!”
长长的叹了口气,童贯点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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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江南往往细雨缠|绵,而气候干燥的西北之地却常常是晴空万里,甚至连天空中有乌云出现也是件极为稀罕之事。
卓啰和南城帅府,察哥凝视着地图上宋夏对峙的司面,眉间挤成深深的“川”字型。
大夏情势岌岌可危,若是宋军拿了下卓啰和南军司,余下的统安城、永登城不过如纸糊泥捏,从此夏军再也组织不起有力的抵挡,宋军可以沿黄河流势一路北下,取西平府、翔庆军,最后兵锋直指兴庆府。
想到这里,察哥额头上有涔涔冷汗渗出,难道祖宗传下来的这份大夏基业就要毁在自己这一代子孙的手里了么?
就在察哥拿帕子擦拭额头冷汗的时候,忽得听闻卓啰城以北的方向有轰鸣声传来,只是距离极远,入耳并不是十分响亮。
接连吃了几场败仗,形势于西夏极为的不妙,此时察哥的神经也变的脆弱起来,用惊弓之鸟、杯弓蛇影再或者是草木皆兵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听得外面传来的声响,立时高声唤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听到传唤立时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大帅,小的只听闻这声音是从北方传来,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也不知道……”
“还不快派人前去查看!”不待那侍卫将话说完,察哥便怒道。
从那声响中,察哥意味出几分不妙来。
……
就在察哥心中焦躁之际,前后不过个把时辰立时有兵卒来报:“大帅,据派出的探马来报,在卓啰通往我大夏各处交道要道上毕发现了小股的宋军士卒,这些宋军士卒正用火器炸取山石来阻断卓啰城与大夏的联系。”
原以为自己破坏掉宋军前出卓啰城的道路,便可以阻止宋军的攻势,没想到宋军却反其道而行,来个以彼之技还之彼身,破坏到卓啰城与西夏国内的道路。
察哥自然清楚乐天此举的用意,虽说横山一代是夏国粮草、马匹、盐铁产地,但若是将卓啰城通往西夏的道路完全被宋军封锁,卓啰城便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得不到从国内送来的给养,城中军心必然涣散,到时不等宋军来攻便会不攻自破……
察哥不敢再往下想,急匆匆的命令道:“速派兵马去驱逐那些破坏道路的宋军士卒!”
被动,前所未有的被动!
以前察哥虽然惧刘法之勇而不敢出战,但从未曾憋屈到眼下这般程度。察哥之不所以不敢出战,一是惧刘法之勇,二则是惧乐天之谋,三来是惧怕宋军的火器,这让察哥心中窝囊非常。
刘法之勇,西北数十载无人能拭其锋;乐天之谋,令察哥吃尽苦头;宋军的火器,那便更不要说了。
不止是察哥,便是驻守卓啰和南军司的夏军将领鬼巍跋与卓啰城知军末罗兀,在知晓宋军火器威力之后,也是不复之前模样。
想到这里,察哥神色间怆然:“汉人有句话唤做既生瑜何生亮,我以为与刘法交手十数年皆负,统安一胜当成我之名,未料南朝之地英杰辈出,本帅反复败于一名不经传之稚口小儿手中,实心存不甘也!”
……
“报……大帅,我军出城驱逐宋军的骑兵遭遇到宋军伏击,损失惨重!”未几,忽有小校来报。
“报……大帅,我军押送粮草的车队被宋军步兵偷袭,粮草尽被焚去……”
未几,又有一狼狈非常的都头步伐踉跄来报。
“南人这是要困死我等啊!”不等察哥说话,鬼巍跋己然面露怒意,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难道都是饭桶不成?”卓啰城知军末罗兀面上也是现出怒色,盯着那小校骂道。
那都头遭了责骂,哭诉道:“禀大帅,那些南朝士卒占据地利之势,对鄙职突然发起偷袭,鄙职与部下实是防不胜防啊……”
己经意料到事情最坏的结果,察哥叹了口气,命令道:“将军中每日三餐改为两餐,同时增派人手去后方运粮!”
“王爷,这般做为影响士气的!”鬼巍跋显然不赞同这样的举动。
“到了这个时候,我等还有其他办法可想么?”察哥摇头,又道:“支撑的长些总比断了粮,引发军中哗|变要好!”
“城中三万人马,每日消耗粮草甚糜,宋军小股部队又时时针对我军粮队发起袭击,按此法也只能坚持一时而己,待断了粮草以后又当如何处置?”卓啰城知军末罗兀叹息道。
“能撑到南朝与我大宋议和便可!”察哥无奈,却不得不说。
“宋人有此之胜,岂会与我大夏和谈?”对于察哥之言,鬼巍跋显然不能置信。
“也只能待到和议了!”末罗兀叹了口气,针对鬼巍跋的置疑,又说道:“将军莫要忘了,辽国会给南朝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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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喜啊,西北再次大捷呐……”
刚刚散了朝,御辇落在延福宫,徽宗赵佶刚刚走下,皇城司史勾当官便慌里慌张的跑来报捷,一边跑一边说到,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且快说来!”听到是西北大捷的喜报,正打着瞌睡想回去补觉的徽宗赵佶立时精神抖擞起来。
史勾当官忙念道:“陛下,继四月六日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法与集英殿修撰乐天率熙河军出震武取盖朱城后,四月十日,集英殿修撰乐大人又率军于卓啰城西北三十里处伏击夏军,一战破敌两万、俘敌一万五千余人,更获粮草辎重无数……”
待史勾当官的喜报刚刚念完之后,侍俸在一旁的梁师成忙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一伇夏军精锐尽折,我大宋光复灵、夏之地指日可待了!”
徽宗自然大喜,稍做深思之后忽的问道:“这捷报上说,是那乐天亲自领兵伏击夏军的?”
“回陛下,捷报上便是这样写的!”史勾官忙回道,又说:“据西北传来的消息说,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法于统安城败后附崖折足,故而由乐大人领兵。”
趁势,梁师成忙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乐大人这等文武双全之臣!”
梁师成替乐天说好话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乐天与自己都属郓王一系,与自己关系也算是菲浅,日后更利于自己控制朝局。
史勾当官也在一旁小心的点头陪笑,只是在眉眼中露出几分不悦。
“师成啊!”敛去笑容,徽宗赵佶忽正色道。
侍俸在旁边的梁师成赶紧回道:“奴婢在呢,不知陛下有何事唤奴婢去做?”
徽宗问道:“前些时日不止是三哥儿曾劝有朕将茂德许于乐天,便是在元旦时太子也曾劝朕将茂德许于乐天,你以为呢?”
“这是陛下的家事,奴婢不敢多嘴!”梁师成忙躬身回道。
“你们都退下罢!”徽宗赵佶命其他人退下,看着梁师成说道:“你在朕身边侍俸朕多年,办事素来合朕心意,对宫中事力多有了解,也知晓茂德那丫头对乐天的心意,且将心中所想说了来罢!”
“既然陛下问起奴婢,奴婢便不得不说了!”梁师成忙回道,又说:“陛下,那乐天善于政事近来又于西北屡次大捷,可谓出尽了风头更是威震夏贼,若此次班师回朝,被陛下许了驸马,按我朝附马不得干政之例,夏与辽等番邦若听闻此事定然会弹冠相庆,更会对陛下……”
下面的话,梁师成自然说不下去了,但徽宗赵佶心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徽宗赵佶也是心疼爱女,叹息道:“如此来说,茂德与乐天两个人必然是有缘无份了……”
“陛下……”就在赵佶说主话间,忽有小黄门来报:“陛下,辽国使者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