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风将中书大人刮来了,为兄这小店可是蓬荜生辉呐?”
通济坊,一家五间门面三进院书铺在一众门面里很是扎眼,当看到从轿子里走出的乐天时,一位锦衫中年文士立时迎了出来拱手笑道。
看到那中年锦衫男子,乐天拱手笑道:“郅兄!”
“哎呀,看我这脑子!”那中年锦衫文士自然是郅官人,此刻却是拍了一下脑子,笑道:“为兄在这里倒是要先恭喜中书大人了!”
对此乐天不以为然,叹道:“圣命难违,娶一番邦公主又有何可值的恭喜的!”
此言若是自他人口中说出,落在路人耳中难免会有人骂出言之人矫情,但从乐天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乐中书前程无量,眼下娶了西夏公主无疑会影响到仕途,甚至可以说乐大人是为了大宋而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快些泡茶!”郅官人对着里书铺喝了一声,又说道:“乐中书许久未曾来到我这小店坐了,若是闲暇进屋一叙!”
郅官人这门书铺,乐天此前不过来过数次而己,每次来不过是拿些润笔之资的稿酬罢了。
“好浓的油墨味!”刚刚进了会客室,乐天便闻到浓重的油墨气息,不由自主道。
这间茶室只是设在前店之中,而浓重的油墨气息是从后院传来的,乐天说话间也不坐于前店茶室,径直寻着油墨气息传来的方向,向后院行去。
顺门出了书铺正堂,乐天在院中观望,却看到角落井哭啼社,有几个满身油墨的工匠中新在那里洗手,乐天目光投向郅官人,疑问道:“内城之中可谓寸土寸金,你却在内城宅院里印制书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乐天这么说,郅官人无奈道:“今岁汴都大水,为兄在城外的印坊被水淹了,工匠们也没去处,只好将印坊搬到城里,工匠们也便在这里居住了。”
“郅兄现下都印制些什么?”乐天又问道。
郅官人说道:“不瞒乐中书说,今岁水患以后,汴都百姓生活比以前苦了许多,生意比以前萧瑟了许多,只能算是勉强糊口度日!”
精神文明生活是建立在的物质基础之上的,这句话倒是一点也不假。
乐天向二进院的屋舍行去,边走边问道:“郅兄这里印制书籍的水平如何?”
“乐中书莫非忘了,当初你的那本桃花庵主集可说是为兄印坊城出的,乐中书看过样书,还曾夸过为兄印坊印刷的书籍精美呢!”听乐天这么问,郅官人眼中露出自豪之色,又言道:“不是为兄自夸,我这店铺里有几十个熟练工匠,印书又快又好,在整个汴都也是排的上号的,就连太学里印制书籍,也是时常找为兄代印。”
进了二进院的屋舍,乐天看到里面有十几个工匠在忙来忙去,更有人端着排好的字盘,向另一间印室行去。虽然此前未曾见过大宋印刷书籍,但乐天一眼便可以看出那工匠端的就是字盘,这字盘是用来镶嵌活字的,显然郅官人那日说的一点也没错,他这书坊是用活字印刷书籍的。
乐天想要观看,与乐天关系不错的郅官人自然要领着乐天前后参观一番。很快乐天到了字库,看得有一排排的木架,分门别类的放置着几种字号的胶泥活字。
看到郅官人这里的实际情报,自己想办报纸显然是件可以立即促成的事情,随即乐天问道:“郅兄,乐某打算以一万六千到一万八千字,分成八面,用最小号字体印刷,一日内能否排好字盘版面?”
用后世人的说法,郅官人是吃文化产业这碗饭的,对这一行的事情自然门熟,乐天话音刚刚落下,便摇头道:“这有些不大容易罢!”
“以最小的字体,每页两千字还是能做到的,再说恐怕就无能为力了!”就在郅官人盘算之际,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工匠说道,随即向郅官人点了点头,唤了声东家。
郅官人想了想说道:“一千八百字到两千字也只能勉强将就,若字体再小的话,那便要再刻新字、制新字盘了,而且如此小的字体,看起来眼睛也不会舒服!”
乐天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眼下时间紧迫,自然不能拖延,忙问道:“刻新字便不必了,制新字盘要多久的时间?”
那老工匠想了想,说道:“制新字盘,需要花费几天的功夫,有了字盘,用二十个工匠,一日内提成好字盘,当夜印刷没有什么问题。”
向着那老工匠点了点头,乐天将目光投向郅官人,说道:“郅兄,还记得我与你说的办报纸一事么?”
听到乐天突然说到办报,郅官人惊道:“为兄以为你要等为兄将那铅活字制成后才办报,怎变的这么急了?”
乐天道:“时间等不急了,我现在便用得到这报纸!”
听乐天这般说话,郅官人面上忽泛起难色:“最近为兄产业遭了灾,一时周转不灵……”
汴都水患,郅官人城外田地绝收、屋舍倒塌,产业受创甚重,事实上前次郅官人寻上乐天,便是想求乐天写些词话,自己好刊印出来赚些钱,只是乐天一时没有新作,又提起了报纸,也便未再说及此事。
听郅官人说起了难处,乐天摇头道:“钱不是问题,只要郅兄开口,去中华票号乐某上的账面上支取便是!”
听乐天言,郅官人自嘲道:“为兄倒是忘了,乐中书是开票号的,缺不得钱用。”
知道郅官人的难处,乐天眼神很是坚定的说道:“莫要怕,这报纸或是办的赔了,乐某也不会让郅兄白忙的,只是郅兄你要尽快赶制好字盘,做好排版的准备。”
感到到乐天办报的决心,郅官人认真问道:“乐中书真要像朝廷那相印邸报般的办报纸?”
乐天重重的点了点头。
乐天之所以下定了办报纸的决心,也是被时势逼迫所致,自己娶了西夏公主是件大事不假,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会不少,去了西夏自己能活得性命回不回得来是第一个,便是自己回来了,宋夏结怨甚深,日后难免发生冲突,自己做为西夏人的驸马麻烦更是不少,而且因为这层西夏驸马的关系,自己的仕途也难免不受到影响。
除此外,眼下朝廷吏治昏暗,乐天更有心借办报纸来扬清抑浊,可以说办报纸是对自己对大宋朝廷、甚至对天下的大宋子民,都是一件三赢的事情,非常值得自己去做。
做为一个后世人,乐天又岂不知道报纸的重要,在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年代,报纸就是唯一传播消息的手段,报纸上的文字就是唯一的舆论方式,所以在那个年代报业中的记者与总编们,更是被冠以“无晚之王”的称号。
便是后来有了网络,那些网络小编们也是挂着这个头衔,足以证明掌握舆论的重要性,更证明一个真理,舆论也是权力。
而自己则可以借着掌控了报纸而掌控了舆论,也就是掌握了一定的左右事情发展趋势的权力。
甚至,史书上更在乐天的头衔上再添一个,除了伟大的银行业创始人之外,还有一个伟大的近代报业创始人的名头,这些字样载入史册,甚至成为数百年后学生们的教课书内容,也是显而易见的。
郅官人是吃出版印刷业这碗饭的,可以看出报业未来的美好,却也能看出其眼前存在的困难,甚至与面临的困境,直言道:“办报纸虽然是件好事,但那些稿件要从何而来?而且新生事物,只要看到些另人反响剧烈的文章,似这等好文章又岂是好弄的,总不能指望着你中书大人一个人写罢?”
郅官人话说的很是在理,乐天也不由的点了点头,随即深思起来。
半响后,乐天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郅兄也是读过太学有功名而没有出仕?而且似郅兄这般的人也不少罢?”
郅官人点了点头。
乐天继续说道:“有官员功名却没有出仕,显然似郅兄这般人虽没做官也是活的有滋有味,不妨由郅兄出面,邀请这些士人富豪说说成功心得经验,与广大百姓士子知晓,人的成功不仅仅只有出仕一条,为商也是可以达到人生巅峰的!”
乐天这般说话,其实就是后世二十一世整个华夏全民向钱看,视中国富豪那批人为偶像为榜样为动力,让那些富豪们介结成功经验,宣传成功学的翻版。在北宋皇族皇族都可以经商,商人的身份自然没后世明清那般低贱,所以乐天所说的这些东西定然可以大宋大行其道。
就在乐天话音落下后,郅官人的眼睛也是亮了起来,郅官人自谓为读书人,骨子里自然有读书人的清高,常以儒商自居,但经营虽赚钱但确实不如官员有地位,此番若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能被千万人传阅,足以令自己感到面子上有光,还扬了自己的名号,又何乐而不为。
郅官人突然感觉到,乐天的这个建议连自己都被打动了,又如何打动不了那些与自己一样有着官身的生意人。特别是那些生意做的更大更好的人,这些人有了钱之后更想有名,但在官员面前还感到自卑,借此正好可以扬扬名号,显现下身份。
随即郅官人又问道:“这个建议不错,可以列为一个版面,那其他的版面呢?”
乐天笑道:“出了朱雀门便是辟雍,那些太学生写的文章,郅兄可以挑捡优秀的买来些印在报纸上,一则可以让那些优秀士子扬名,二为还可让士子们成为报纸的读者,更能让他们成为日后稿件的来源。”
“八个版面占了两个,那其余的六个版面呢?”郅官人追问道。
乐天想了想,说道:“我大宋地大物博,介绍我大宋各地物产风情用一个版面;历史上的今日可以用掉一个版面,也就是说历史上的今天曾发生过什么事情,可以大书特书一番;然后我自己再写两个版面,至于另外两个版面,我再想办法,会与后日之前将这些稿件全部聚齐交来,由工匠刊印。”
“中书大人近日要动笔了么?”听到乐天说到动笔,郅官人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读书人的江湖中便流传着一个至理名言,桃花庵主乐郎君出品必为精品,甚至许多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乐大人有精品词话小说或是诗文面世。
郅官人忍不住问道:“乐中书肯否透露出些许消息,要写什么书?”
“一个猴子的故事。”乐天说道。
“一个猴子的故事?”郅官人不解且加重了语气反问道。
“对是一个猴子的故事!”乐天点头,又说道:“你也可以叫它为西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