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性上来说,夏崇宗绝不算是什么好人。李乾顺一直采取联辽侵宋的政策,数度求娶辽国公主,同时又向宋、辽两国称臣称藩,更令人觉得其像得了精神分|裂症一样,每年拿着大宋每年给的岁赐,依仗着辽国之势,出兵攻打大宋。
在辽国衰落败亡之际,断然拒绝了辽天祚帝向西夏的求援,更是允了金国的要求,若天祚帝逃入夏境,应将其擒捕送金;夏如能以事辽之礼事金,金允许将辽西北一带地割让给夏。
对此,有人说李乾顺的外交手段十分的巧妙,但在后世人眼中与大义方面上来看,夏崇宗李乾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典型的趋炎附势型的人物,并不为人所喜,试想谁也不想交这样的朋友。
不过这也正是小国寡民的无奈,若他李乾顺不识时务,金人铁蹄怕是在灭辽之后也便踏入到兴庆府,李乾顺保不准最后也会与天祚帝、宋徽宗、宋钦宗一样的结果,在金国见个面什么的。若是这样,真的难以想像当时华夏境内三个政|权的四位亡国皇帝聚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情况。
夏崇宗李乾顺是个小人或是坏人不假,但在治国之上还是有一套的,可以说得上是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
就在乐天在垂拱殿上奏对之时,在西夏兴庆府的皇宫大殿旁的侧殿内,夏崇宗李乾顺正将朝中文臣还有礼部一众官员召唤过来,商议兰朵公主下嫁的诸多事宜。
在夏人眼中看来,宋人打仗虽然比西夏强不了太多,但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上可是比西夏强的太多太多了,特别是精神文明足以令辽、夏两国自卑到无地自容。
夏崇宗李乾顺喜好汉学,正因为喜好才越发感觉在文明上西夏是个蛮荒之地,虽说将兰朵公嫁与乐天是不得己之下的无奈之举。在夏崇宗眼中看来,相对于在军事上西夏己处于不利的劣势,但绝不能让大夏在礼节上也处于劣势,更要让大宋看看大夏在礼制上丝毫不逊于南朝。
看着立于下方的礼部官员,李乾顺问道:“南朝皇帝嫁女,是何等惯例?”
有通晓大宋礼制的西夏官员忙回道:“陛下,南朝自神宗皇帝朝为界,之前皇室嫁女多与公主择地建宅,之后南朝再不建宅以加重妆奁。”
点了点头,夏崇宗李乾顺说道:“朕读《左传》,书中有‘辕颇主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之说,那鲁国大夫辕颇对鲁国封邑内的土地征收赋税以用来作为鲁哀公的嫁资,朕又要倍嫁兰朵公主多少,才不失我大夏之国誉?”
“陛下博学,臣深感佩服!”西夏礼部尚书拍了个马屁,言道:“臣认为,为显然大夏之威,而且图朵公主又是远嫁异邦,应比照南朝嫁帝女的妆奁行事,或许可多加一些!”
“兰朵公主大婚一事,势必引起诸国之瞩目,南朝定然会查看公主之妆奁,只是按照南朝嫁帝女的妆奁规模未免少了些,如何显的出我大夏之国威!”有人在旁说道。
“那南朝驸马不过寻常百姓出身!”这时西夏官员说道,显然言外之意是乐天的身家并不丰厚。
“按照南朝皇家嫁女的数量增之一倍!”略做思虑后,夏崇宗最后拍板做了决定,不过面容上竟隐隐间现出一抹肉痛之色,虽然不被轻易查觉,但还是落在许多大臣的眼中。
虽看到皇帝陛下面容上的颜色,在场的一众西夏官员并没有任何办法,谁让西夏穷呢,每年大宋给的十多万贯岁赐,在大宋眼中看来着实不多,但却能让西夏户部欣喜一阵子,要知道这十多万贯可以能让本朝入不敷出的财赋得到平衡。
事实上西夏每次出兵攻打大宋,都是转嫁国内矛盾或是财赋支出亏空太大的表面,西夏人只好向宋朝出兵掠夺以来平衡收支。
将肉痛之色敛去,夏崇宗李乾顺接着又言道:“除此外,再挑选四个美貌女子随公主当做陪嫁与那汉人驸马当做媵妾!”
“陛下,不可!”就在夏崇宗李乾顺话音落下后,立时有官员出言反对。
旁边又有大臣同时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做一来失了我大夏威仪,二来我大夏公主适了那南朝驸马,己不知是那南朝驸马几世修来的福气,这般做又置兰朵公主于何地?”
在西夏,公主适了驸马,只要驸马的身份不是极高的那种,便不可再纳妾,李乾顺这般说话显然有悖于西夏国内规制,所以出言反对的大臣不在少数。
“诸位爱卿以为朕想送那驸马媵妾?朕不爱自己的女儿?朕想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夏崇宗看着殿中群臣,接着言道:“朕这样做也实非得己,但朕也是怕朕的女儿受了委屈才这般做的,兰朵远嫁异乡,身边多了几人也能缓解下公主的思乡之情,况南朝有制,便是公卿纳妾在数量上也有规制,那南朝驸马有了一妻四妾,又怎能再纳!”
若是乐天知道这些事,不得不笑掉大牙,一是笑夏崇宗见识落后,便是在前唐时汉晋那种限制士大夫纳妾的规制便名存实亡,二来自己家中小妾己经纳了八个了。
媵原是相送的意思,后引申为陪嫁。媵妾婚最早出现在先秦时期,是一种汉族的婚姻制度风俗,多用于贵族王室,盛行于春秋战国时期。
先秦时期,古代贵族为了能增加自己的子孙后代繁衍数量,体现自己的身份地位,让女方在出嫁时必须让自己的姊妹和同姓宗族的女子陪嫁。这些陪嫁的女子就叫作媵妾,她们都是庶出的女孩,即非正妻所生。古代人重嫡轻庶,以此法来对嫡庶尊卑做严格的区分,表明了等级森严、尊卑区分的周礼制度和对一夫多妻制度合法合理化的承认。
李乾顺喜好汉文化,沉湎其间自然有了带入感,但西夏皇帝哪怕是宗室女也是尊贵的,又哪能与人为妾,所以选四个美貌女子与乐天为妾。其实夏崇宗李乾顺心中还有另外的一个想法,如果乐天沉湎于贪恋酒|色之中更好,只要乐天这颗在南朝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废了,南朝便不以为惧。
夏崇宗李乾顺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分明可以感觉到乐天日后的前途,若是乐天能在南朝执掌宰辅,日后对西夏对辽国都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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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黑!
看着在朝堂上奏事的乐天,垂拱殿中一众文武不由从心底对乐天做出个评价。
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而且黑出了高度,黑出了风格,大大方方的黑,明明白白的黑,黑不止是让王公大臣挠头,便是一国之君见了也有种肉痛的感觉。
西夏地瘠民贫,再加上国土狭小,一年的财赋收入能有一千五、六百万贯就不错了,而且又处于四战之地,不时与周边国家发些争端,若不是西夏有征发兵伇有自带马匹、兵器甚至口粮的传统习惯,恐怕以西夏的财力早就崩溃了。
眼下,乐天除了大宋朝廷赐下的彩礼,私人又带去五十万两白银的彩礼,西夏皇帝又岂会只陪那点嫁妆,若不发还乐天两倍的彩礼嫁妆,恐怕都会成为他国口中的笑柄,但以西夏这种地瘠民贫的国家来说,陪嫁二百万贯虽不至于动摇国本,但绝对会伤到元气。
乐天这般做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于公西夏伤到元气,可让大宋得利;于私,五十万两银子变成一百万两银子,这比做买卖还划算,又何乐而不为。
徽宗赵佶很快想通了其间缘由,颔首道:“乐卿一片拳拳为国之心,朕甚感心慰!”
这个时候谁敢指谪乐天,谁还能再来质问乐天那个什么巨额资产来历不明?
看到天子夸赞自己,神色间并无异色,乐天拜道:“臣斗胆请陛下,命禁军归还封查臣的银两!”
西夏动摇国本是大宋乐见其成的事情,徽宗赵佶自是乐意见得西夏被乐天祸害,吩咐道:“霍卿,将查封乐卿的银两尽数归还乐卿,船上的随员尽数放了!”
“臣遵旨!”
枢密副使霍大人无奈,但不得不上前领旨,人家乐大人可是事事为国着想,处处占着理呢。
“这便去罢!”随即徽宗赵佶催促道,又叮嘱道:“霍卿你要派出军中精锐士卒,将乐卿的银两解押送乐卿府上,并在宅外派驻人马日日夜守卫,以防心思不轨之人生事!”
自己是弹劾乐天的,怎么转眼间就落到了这种地步,不仅没有弹劾成乐天,而且还成了打杂的搬运工,自己可是堂堂的正二品枢密副使,霍枢密副使在心中无奈,却又不敢逆拂天子的旨意。
今日朝会,童贯由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眼下心中带着嫉妒更是带着怒意,原本以为自己奏请天子许乐天嫁了西夏公主,就可以让乐天虽处于朝堂之中,却因西夏公主的关系永远处于被闲置的状态,今日却没想到,乐天竟然会用上这般巧妙的手段化解。
虽说心中敌视乐天,但童贯也不得不承认乐天的手段巧妙,甚至可以说是一箭三雕,一显示其对大宋的忠心,更使的圣眷不衰;二来坑了夏国;三来送一陪二,获利三厚;可以说乐天是当真无愧的人生大赢家。
关于乐天的遭遇,旁边一众群臣也是看的清楚,乐天自西北回来便六品升做四品,可见圣眷之隆,然而只因为适夏国公主一事,便让乐天处于闲置状态,如今看眼前的趋势,自乐天从西夏归国后,绝对会再度受朝廷重用。
“臣谢过陛下!”乐天忙拜谢,随即面色又变的凝重起来,接着说道:“陛下,臣此次去夏国迎娶那夏国公主,所担风险甚多,甚至可能会有去无还,还请陛下助臣,臣才能安全归国!”
“乐卿何出此言?”听乐天这般说话,徽宗赵佶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