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士卒进帐施礼。
“说!”
那士卒禀道:“方腊贼者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祼而缢于林中者,由汤岩、椔岭至九村山谷相望,连绵足有十余里,死者不可计数!”
听闻禀报,乐天看着方腊,问道:“方教主,你曾主张‘众生平等,无有高下’无论男女皆是平等,这祼而缢死于林间的妇者,你又做何解释?”
方腊不言。
看着方腊,乐天继续厉声问道:“你自号圣公,与麾下称‘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哄骗一群连兵器都没有的百姓烧了自家房子随你谋逆,以红色三角巾围头拿起镰刀镐头斧子筢篱,加入开始向另一个村镇烧杀劫掠的行列,此者为义乎?
你每到一处,皆是先强抢劫掠,而后便是杀戮‘凡得官吏,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取杭州你纵火六日,官吏居民死者十其三四,退杭州你再火焚官舍、学宫,府库与僧民之居,经夕不绝,此者为仁乎?
汝为教主,定教规:‘闻其法,断荤酒,不事神佛、祖先,不会宾客,死则袒葬。’然你于漆园杀聚众椎牛洒酒谋逆,如何自圆其说;汝摩尼教自教主之下分其魁,论男女皆称为魔王、魔母,自称为神佛,信者皆按时纳钱与其,此者又为善乎?”
方腊皆不能言语。
帐内一众将官们心中皆是不由的为乐天暗叫了声好,乐侯爷的一番仁、义、善三问,将方腊的虚伪彻底暴露于天下,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奋笔如飞,将乐天一连串的问话记录下来,以传于汴都。
“依乐某来看,你方腊是常年心态失稀,一朝得势便要以偿怨心;你方腊出身卑微,又信俸为我朝所禁之摩尼邪教,骨子里对士子读书人与佛道信徒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当你得了权力,这种感觉的就会成为浩劫与毁灭的动因。”
目光依旧没离开方腊的身上,乐天继续冷笑着说道:“依乐某来看,你方教主最初的那些口号,无非就是想满足自己从发|泄到野心的幌子罢了,全然没有一丝替百姓与天下着想之念!”
徽宗赵佶要是在这里,听乐天这番话怕是立即抱与乐天抱头痛哭,这由花石纲引发的两浙大乱,终于找到替自己背锅的人了。
说这番话,乐天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乐天知道今日自己的一番问话必然要载于史册之中,自己这所以这样问,主要是有洗白自己的意思,免的后世史学家总是将一顶镇压农民起义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大骂自己为封建统治阶级的走狗,屠戮人民的刽子手。
论忽悠人的传教功夫,方腊可以说是大宋宗教界立于金字塔顶尖的一众人物,但论说起搞政工,方腊拍马也不及乐天,不止是在战略上的高瞻远瞩,还是如泼妇骂街的对泼政治污水,方腊的水平最多只能相当于刚刚会背百家姓的孩童而己。
最后乐天哼道:“今日乐某戳穿你方腊的虚伪,告诉那些为你方腊卖命继续为朝廷做对的百姓,他们为之拿生命来保护的首领,与那些压榨百姓的贪官酷吏没什么两样,皆是一样的贪财皆是一样的好|色,石门对石屋埋藏处的宝藏,还有缢死于林间的妇者,便是最好的明证。”
在众人眼中看来,乐天说的可能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但方腊心中知道,乐天所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在撤退之时嫌所带的细软累赘,着实是命人埋了起来,只不过与乐天所说的不同,想来是以讹传讹才公演变为今天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方腊心中立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看到方腊的模样,乐天也知道到此方腊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了,淡然道:“方教主,此次谋逆的主谋从谋都有何人,尽皆招了罢!”
……
心里防线尽被摧毁,此时的方腊精神顿失,不复之前模样,与寻常垂暮老者毫无二致,将起事到失败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画押按过手印,乐天将方腊的供词看了又看,才命人妥善保存好,待略做休息之后,又命人将曾在方腊手下任宰相的方肥、陈箍桶等人带来问话,并做出笔录。
方腊麾下虽皆出身于百姓草莽,但不得不承认其中不乏能力出众之人,譬如这陈箍桶还有于富阳起事追随方腊的的前太学生吕将。
按方腊供称,这陈箍桶有拥立之功,陈箍桶是方腊在传教时的追随者,当初方有常举令二子方世熊报方腊谋反,方腊自言自己开始时不知如何是好,是追随在身边的陈箍桶劝他趁官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举事,所以陈箍桶是有劝立之功的。
更不值的一提的是,方腊占据青溪之前的第一个大胜仗,杀死两浙兵马兵马都监蔡遵、与副都监颜坦,全歼五千两浙禁军的息坑大捷,就是陈箍桶与方腊之妹方百花指挥的。
在本时空,由于金人南侵以致有靖康之变,使无数宋籍被掠于北地,又因蒙元入侵金人都城,而使无数典籍成了鞑子的引火之物,毁于战火,史料皆不周全。惟有后世有一本《房周山集》中曾记载,方腊被俘后曾向童贯供称陈箍级是为主谋,而且童贯也很欣赏陈箍桶,本想将其收入麾下,但因为方腊一口咬定了陈箍桶,而不得不杀了陈箍桶。
除了这陈箍桶之外,前太学生吕将也是乐天不得不注意的一个人,这吕将因为批评花石纲而触怒朝堂,被朝廷遗弃不得为官。在方腊占据杭州后,他主张先夺取没有重兵把守的金陵,扼守长江,然后趁势夺取东南州、县,这的确是建立东南根据地的重要一着。
但方腊却置之不理,以至于乐天领兵南下后,既失去了夺取金陵以求得更大发展的战机,又分散了兵力,使起义军在官军大举反扑面前,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局面。在宋军逼近杭州的时候,吕将又进言“立即撤出杭州”,认为这是“唯一可行之计”。方腊却不愿放弃血战得来的杭州城,结果还是因为粮草不继而撤退。
若是方腊采纳了吕将的建议,至少不会输的那么快那么惨。
更值的乐天注意的是,吕将虽是一介书生,却能在被俘后趁宋江、武松等人与辛兴宗械斗时逃了,更在避过了追捕,这身板体力与脑子也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
虽俘获了方腊与一干匪首,帮源、梓桐依旧有义军据险而守,乱局尚未完全平息,故而乐天不能回到杭州府做他的置制使。
“侯爷,不知唤卑职前来所为何事?”黄堪检进得帅帐,施过礼问道。
凭退左右,命杨志出去守望,待没人时乐天说道:“想办法找个与陈箍桶生的一模一样的人来顶替他!”
黄堪检立时明白了乐天的用意,惊讶道:“侯爷是想故伎重施,像当初在杭州府时救武松那般!”
“不错!”黄堪检是自己人,乐天也不避讳:“以乐某来看,这陈箍桶是个人材,只不过跟过了人,能纳为乐某所用,倒也不负了他的才能。”
黄堪检依旧心惊:“侯爷,这陈箍桶是谋逆的钦犯,武提辖当时是为民除害,此事若传扬出去对侯爷……”
没有作答黄堪检的话,乐天直接说道:“东瀛采银,你也是有股份的,而且日后规模日大,那些东瀛人迟早会知晓我等采银之事,以东瀛人的脾气又岂会坐视让我等取利,到时难免会与我等发生争斗……”
天下间没有人会与钱过不去,提到了银子,黄堪检立时睁大了眼睛,乐天说的没有错,关于东瀛的事情自己也是知晓的,据新传回来的消息,东瀛不止是只有岛根那个地方有银矿,前去勘探的技师们还在东瀛其它地方相续发现了金矿、银矿还有铜矿。
这些可都是钱啊!
东瀛人若是得知了消息,又岂会让宋人白白将金银采了去,迟早会爆发争斗,如此一来自己每年近万两的额外收入就会断了进项……
正所谓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有着共同的利益,黄堪检立时正色道:“此事便交于卑职,何况造反的钦犯皆掌握在侯爷手中,生与死只在侯爷的一念之间,若一时之间卑职寻不到容貌相像之人,还请侯爷略做宽限。”
黄堪检当初对乐天言听计从,是因为乐天是郓王殿下的亲信,现下对乐天言听计从,是因为乐天掌握着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利益,正因为每岁有着海贸、采银万余贯钱的进项,朝中三品大员的日子也没黄堪检过的舒服。
乐天叮嘱咐:“你要尽快,时间不能久拖,本侯可不想童贯那老阉货来与本侯抢夺功劳!”
黄堪检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按吩咐办事。
在乐天眼中看来,陈箍桶的确是个人才,能收于麾下赴于东瀛坐镇,用于防范东瀛人知晓采银后,与自己麾下可能发生的争斗,显然是极好的人选。
……
“侯爷!”武松立于乐天近前。
将一封书信递与武松,乐天开口道:“你乔装打扮一下,带领些可靠的手下,寻找那个名唤吕将的乱军首领,将本侯的这封书信交与他!”
“是!”武松应了一声,将乐天递来的书信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