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某想不通,为何李大人你会驸那乐天的上奏……”
散朝后,耿南仲随在李邦彦身边喋喋不休。
“耿大人,你听李某说……”见耿南仲随在自己身边一副拼命的架式,李邦彦忙辩解道。
不等李邦彦将话说完,耿南仲粗|暴的打断李邦彦的话:“你让耿某听什么,李大人您莫要忘记了,当初可是那乐小儿害的咱二人被贬到蛮荒之地,若不是郓王伐辽败北太子殿下稍稍得势,我等此刻怕是才被调返归京,因为那乐小儿,我二人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在吃苦的时候,耿某曾发过誓,若有朝一日能重返汴都,定让那乐小儿生不如死。”
听耿南仲言,李邦彦面容上也是怒意渐显:“拜那乐小儿所赐,李某蛮荒之地受了恁多的苦头,心中何不与耿大人所想一般,但眼下情势不许呐……”
耿南仲身为尚书左丞,虽然心中对乐天充斥满满的恨意,但也知晓大宋眼下的情势。
“李大人,方才是耿某失仪了!”耿南仲平静下来,向李邦彦拱了拱手:“李大人所言甚至,当初那乐小儿助郓王一臂之力,使本就不为太上皇所喜太子殿下于朝中被动至极,太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又怎能不对那乐小儿心存不满,但陛下新君登基,那乐小儿又有拥立之功,还身为天家帝婿,况现下大宋情势不稳,暂时无法奈何这乐小儿……”
“你我二人都是东营旧属,自当相互提携!”李邦彦笑道,随即眯起了眼睛:“耿大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有疾驰的小碎步声快速挪动到李邦彦、耿南仲二人身后,只听有宫中内侍吊着嗓子言道:“二位执宰请留步,官家召二位大人入后殿议事!”
“有劳中贵人带路!”李邦彦二人转过身,笑道。
……
“李卿,你与乐天二人素有旧怨,为何今日反倒要附他之奏?”
李邦彦、耿南仲二人进了后殿,天子赵桓便问道。
李邦彦忙施礼回道:“陛下,乐公爷所奏甚是有理,灵夏路虽是西夏旧地人心不稳,但战略地位却异常重要,东出支援太原,南下勤王皆比熙河、泾原几路更有地利之势,若金人欲再想南侵大宋不得不顾忌灵夏会在背后插上一刀,况且乐公爷素知兵事,武功更是不逊于太上皇为政时的五路边帅。”
“李卿所议甚是!”赵桓点头,将目光投向耿南仲,问道:“耿卿以为呢?”
耿南仲忙回道:“臣与乐公爷素有旧怨,今日上朝时心中一时狭隘,现下细想起来乐公爷所奏甚为有理!”
“二位爱卿不计前嫌,忠君爱国如此,朕心甚慰!”赵桓素无主见,见两位东宫旧属皆如事情,心中也便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李邦彦说道:“陛下,乐公爷于西北练兵,虽说有助攘夷,但也不得不防呐!”
赵桓挑眉:“李卿所言是为何意?”
李邦彦奏道:“陛下,乐公爷是郓王旧属,而现下郓王殿下正随太上皇南幸江淮,近日臣阅江淮各路官员传来的奏疏,言太上皇截留解往汴都的赋税、粮纲还有勤王的兵马,更有风传太上皇欲于东南复辟……”
看着赵桓渐渐皱起的眉头,李邦彦将话顿了下来。
太上皇赵佶是赵桓不得不防、又不可避绕的问题,特别是眼下巡幸江淮所做所为传入朝中,令赵桓心中愈发的忌惮。黄河以北成为抗金的主战场,随时都可以再次渡过黄河兵临汴都城下,陷自己于险境危局,更何况朝中有四成的大臣随太上皇南去,太上皇身边有一套完整的班子,若于东南复辟另立朝廷,运转起来自是顺的手很。
“李爱卿,你怎么不说了?”正在思虑间,见李邦彦停下奏报,赵桓问道。
李邦彦言道:“陛下,臣觉的乐天乐公爷是一柄双刃剑,用的好了可以做为与金人议和的筹码,用的不好,反会伤到陛下!”
“卿之言是为何意?”赵桓眼中尽是疑问。
耿南仲与李邦彦二人关系莫逆,素来很是配合,耿南仲借机出言道:“陛下,方才李大人所言己经非常明白了,现下郓王殿下随太上皇巡幸江淮,而乐公爷与郓王关系莫逆,若太上皇于东南复辟,将来必传位与郓王殿下,到时天下拥兵之将帅势必会面临抉择陛下与太上皇,但依臣所想,天下拥兵之将大抵只会采取旁观之势,然依乐公爷与郓王殿下的关系……”
赵桓不禁眯起了眼睛:“乐天……”
见赵桓沉思,耿南仲故意提醒道:“当初,乐公爷可是险些动摇了陛下的东宫之位……”
“如此说来,灵夏募兵练兵之事绝不能允。”思虑了片刻,赵桓连摇头。
李邦彦从旁言道:“陛下,金人随时南下,大敌当前,灵夏的兵不能不练,便是陛下换将,也未必有如乐公爷更合适的人选。”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李卿你说,朕当如何?”被李邦彦二人的建议说的举棋不定,赵桓心中急躁。
李邦彦回道:“陛下,若想使乐公爷不心存岐念,势必要将茂德帝姬与乐公爷的一众如夫人,连同子女留于汴都……”
听的心中一惊,赵桓犹豫着说道:“李卿的意思是说,将朕的妹妹与外甥扣于汴都当做人质,使乐天不得不就范?”
“正是!”李邦彦回道。
赵桓连连摇头:“李卿,我大宋天家皇帝比及前朝历代皇室都为和睦,此般事情,朕实做不出手。”
“陛下三思呐……”李邦彦拜道。
未曾做声的耿南仲这时言道:“陛下,可读及太宗皇帝朝之事?”
赵桓微微挑眉:“提及太宗皇帝,卿所言是为何意?”
“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初太祖皇帝传位于太宗皇帝……”耿南仲言及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斧光烛影本是宋室皇家的一个禁忌,更是一个解不开的迷,而之后赵廷美与太祖子赵德昭、越德芳之死,更是太宗皇帝的忌晦。
但这对赵桓来说,不能不说是个提醒,愈发的犹豫起来。
太祖系的遭遇令赵桓不得不防,见赵桓心动,耿南仲言道:“陛下,本朝有制,帝姬无故不得迁往外居,今一众皇子亲王皆随陛下南幸,如今汴都之危己解,按我朝惯制,也是该召还汴都,何况之前陛下为此也是发过诏令的,现下时间过去了半月有余,却不见有皇子王爷回讯,为此陛下还是催一催的为好。”
“陛下,耿大人所言甚是有理,臣还听闻,乐公爷在金兵入寇汴都之前,便早太上皇南幸一步,将茂德帝姬与家中一众妾室子女还有细软移至杭州,更在杭州置办了别院,显然是要长久居住。”李邦彦从旁言道。
说完向前凑到赵桓身边,躬身言道:“陛下,臣怀疑,太上皇禅位南幸与乐公爷拥立陛下,这中间都是事前做好的局,留陛下于汴都苦撑,而太上皇意欲另立东南。”
耿南仲在旁补刀:“陛下,乐公爷举止分明有异,不得不防呐!”
“此事……”赵桓耳根软,犹豫不决。
李邦彦在赵桓耳边加重了语气:“为了保陛下万世之基,茂德帝姬必诏回汴都。”
犹豫了半响,赵桓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道:“传朕的旨意,诏令随太上皇南幸江淮的皇子皇孙们归还汴都,若有拒归者按大不敬谋逆罪处置。”
闻言,李邦彦与耿南仲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
二人心中清楚,己经在乐天与天子之间结下一个梁子,成为天子与乐天之间永远解不开的疙瘩,待大宋与金人彻底和平之日,也便是天子处置乐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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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夏路。
时至三月暮春,西北虽比中原寒冷,但正午的阳光落在人的身上,还是晒的人暖洋洋的。
新军召募处衙门院内,一众官吏士卒晒着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昏沉欲睡。
“一个个都停尸呢?”
人还没到,吼声便传了过来。
“哎唷,是杨爷……”
如同惊雷般的吼声,令新军召募处衙门一众官吏士卒吓了一跳,忙起身施礼问好。
“你们啊,你们,若不是公爷要招募训练新军,特意交待杨某不许打骂尔等,杨某早一巴掌烀过来了!”杨志用手点着一众官吏士卒数落道,随后又向外一笑:“公爷!”
听到乐天来了,一众人忙到门迎接。
乐天进了新兵召募处,问道:“现下招募多少人了?”
那负责召募处的官员苦着一张脸回道:“回公爷的话,咱们在灵夏路各州县招募了许久,也不见有几个人来投军!”
乐天问道:“募兵己经半个月了,投军的人有多少?”
那官员回道:“回公爷的话,募兵半月来,连同各地府县投军之人共有三二百八十一人。”
乐天摇了摇头。
随在旁边的杨志也是摇头道:“公爷要召募三万人,半月过去才招募了一成,这三万人马招募齐了,要招到猴年马月呐!”
那官员苦着脸说道:“公爷,这怪不得下官,灵夏为我大宋新征之地,灵夏百姓对我大宋多有抵触,故而……”
“无妨!”乐天轻笑:“要不了许久,就会有人来投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