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
就在王佐王员外问话音,屠四、尺七二人在王家下人的带领下进得堂来。
待二人进得屋中与王员外施过礼后,乐天忙急问道:“汴都那边的情势如何?”
屠四忙回道:“回公爷,金军西路完颜宗翰军十月闰十月初七攻下隆德府,随后于盟津渡河南下。西京洛阳、永军安、郑州守军望风皆降,闰十月十二完颜宗翰又克泽州,将西军勤王的路线死死封住……”
“西军勤王的路线被封,就等于大宋的一只脚己经踏入棺材里了!”听屠四言,乐天摇头叹道。
“公爷,大宋要亡了?”王佐远在杭州,自是不知晓北方的情势。
未回答王员外的话,乐天接着问道:“金人东路军的情况如何?”
屠四继续禀道:“金军东路完颜宗望军于十月二七自真定出汴都进发,自闰十月十二起先后攻陷临河县、大名府、德清军、开德府,于闰十月十九攻克沁阳,当日晚间到达汴都城下,开始布置围城,只等金人西路完颜宗翰军到齐攻城。”
“这么说,四天前金人便到了开封城下。”乐天面上神色凝重起来。
“啊……”听屠四禀报北方战事,王佐被吓的一惊,忙抓住乐天的臂膀:“公爷,小女可还在汴都城中?”
“在!”乐天知道此事不能隐瞒,只得实话实说。
得到乐天的回答,王佐的身子险些瘫软了下来,口中急叫道:“公爷,您可要救救小女呐……”
“王员外莫急,公爷一定会前去解救夫人的。”旁边的尺八忙上前扶住王员外。
“乐某的家小都滞留在汴都!”乐天叹道。
王佐捉住乐天的手臂,急道:“公爷,咱们在杭州湾外有四万多军队呢,您下命令咱们北上汴都勤王,定能够将小女他们救出来。”
乐天言道:“岳父莫急,现下天下还不知汴都被金人所围,无勤王诏令,四万人马想要入京恐怕举步维艰。”
王佐急出了冷汗:“公爷,我等入援迟缓,若金人攻下汴都,小女连同公爷家眷怕是凶吉难料。”
旁边的尺八忙劝慰道:“王员外,我家公爷的家眷衙内皆在汴都,我家公爷心中不知比您要焦急多少倍。”
乐天接着向屠四问道:“朝廷可下达勤王诏令?”
屠四忙回道:“回公爷,自完颜宗望于闰十月初五攻陷真定府,当时己抱病在身的同知枢密院事种老经略便以檄召南道总农管司勤王师十四万八千,陕西制置司团练兵十二万,命其各起发于京城外下寨,陕西制置使钱盖、南道总管张叔夜统兵赶往京师,只是未过几日种老相公故去,执宰唐恪一意主和,命勤王的各路兵马停止前进,俱都回师而去。
直到完颜宗翰渡过黄河,占据西京河南府(洛阳)后,天子才下诏,‘应天下方镇郡县各率真师募众勤王捍边’。”
乐天叹道:“金人是以议和为缓兵之计蒙蔽我朝,一边议和一边继续南下,他唐恪竟然看不出来,竟然罢去诸路勤王兵马,这与自取灭亡有何异?”
“公爷,汴都被围城后天子罢去了唐恪的相位,改由门下侍郎何栗为相。”这时旁边的尺七说起了朝中的任命。
“见金人兵临汴都,他唐恪后悔了?”乐天冷笑。
“公爷说的极是。”尺七在旁继续说道:“咱们安置在宫中的细作言,西京洛阳被金人占据后,唐恪心中后悔,曾与官家建言:‘前唐自天宝年间后屡次失去京城又复兴的原因,是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现在应该效法景德旧事,留太子居守京城,而皇上您西迁洛阳,占据秦州和雍州,亲自率领天下的人征讨,从而争取复兴国家。’
官家将要听从他的建议,而时以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尹仅十日的何栗入见,引用苏轼的观点,说周王朝之失算,没有比东迁更严重的了。官家立时改变主意,以脚跺地说:‘现在应当以死守社稷。’其后事提拔何栗为门下侍郎,唐恪的计策不被采用。
其后金人兵临城下,唐恪跟随官家巡城,被都城的人拦住击打,唐恪策马快跑才得以脱身,于是就呆在家里请求辞去官职。其后御史胡舜陟弹劾他的罪行,说唐恪的智谋不足以经营筹划边关的战事,只长于交结宦官,现在国家形势日益紧急,确实不可以在这个官位上任职。之后官家就让何栗代替他做宰相。”
“该跑的时候不跑,不该跑的时候乱跑!”乐天的脸上尽是哂笑,讥讽道:“现下黄土己经末了大宋的脖子,官家以为换个宰相,大宋就等于吃了一粒仙丹,就可以延年益寿了!”
屠四在旁说道:“公爷,小的以为这唐恪所献之计不无道理,官家若是听信其言,乘船南下逃避,或许大宋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的不错,这一次唐恪的话是对的,可惜这个何栗不知变通。”乐天叹道,又言道:“这何栗在朝中与我也是共过几日事的,听说当初金人要我朝割让河北三镇,其不主张割地,更建议建四道总管以统兵勤王,主意甚好,可惜天子没有采用,才有今日金人再次围城之事发生。”
“公爷,何老大人是为主战派,如此说来,官家是要死守汴都了。”屠四又说道。
“不死守又如何,难不成请金人入京犒军不成?”乐天一脸讥笑之色,说完又嗤笑道:“朝堂上有这样的一堆奇葩,你们就等着看热闹罢,日后大宋是怎样花样作死的。”
“公爷说的甚是。”尺七在旁应道,又言道:“小的身份卑微,不敢言国家大事,但看这几年来朝廷施政,朝廷实是在自掘坟墓。”
旁边的王员外不知朝中事务,听了个糊里糊涂,心中关心女儿安危,又见尺七、屠四在旁禀报,不得说话只能立在一旁暗暗着急。
随后乐天面有忧色的问道:“家中现下情况如何?”
望着旁边的王佐王员外,尺七犹豫了一下,禀道:“公爷您离开了汴都后,官家于朝堂上大怒,牵边到种师中种老大人、宇文虚中宇文大人、陈凌元陈大人等一干与公爷交好之人,还查抄了公爷的府邸,帝姬殿下与一众如夫人现下被软禁在府中居住。”
听闻家中无碍,乐天才长出了口气。
旁边的王佐闻言一惊,立时问道:“公爷,出了什么事情,官家为何要查抄公爷的府宅?”
“伴君如伴虎,乐某不可能在朝中红极一世的。”此时不好细说,乐天只等敷衍道。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公爷所言甚是。”王员外点头道,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犹豫了一下,说道:“公爷,既然伴君如伴虎,那公爷不如自立为主,反正现下大宋也濒于亡国,公爷于海外拥有诸多领地,我等又都为江南巨室,两浙又为产粮重地,公爷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又何必去看他人的脸色行事。”
这时,屠四有意无意的说道:“公爷,官家查抄了公爷的府邸不说,还将汴都中华票号总部一应资产充公,连带设于诸路中华票号分号一并充公。”
“什么?朝廷将中华票号充入国有,此事当真?”闻言,王员外吃了一惊,更是急道。
中华票号是乐天与王佐、白员外等人合股开设,朝廷将中华票号充公,己经不是乐天一人之事,而是牵扯到整个大宋商人与百姓利益之事。
屠四忙回道:“回王员外的话,此事千真万确,现下汴都中华票号己为朝廷所有。”
“岂有此理,朝廷安敢如此霸占百姓资产,天子不仁,便莫要怪我等不义了。”闻言,王佐大怒:“勤王,勤他|娘个头,老|子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他大宋亡国。”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父母,自家资产无缘无故被朝廷冻结充公,王员外又岂能坐视不理,虽说这几年北方连年战乱,乐天却早己经收缩中华票号在北方的业务,只保留了中华票号于北部几座大城的业务,转向大力发展于江南的业务。
所南方诸地之间的汇通不止是顺畅,而且规模更大,虽说北方业务受战乱影响低靡,但江南富庶,仅凭江南这半壁江山,中华票号依旧是赚的盆满钵满,而且论利润不比海贸要低,此起出海靠天靠运气吃饭,无疑票号的风险小了许多。
看到王员外与此前完全不同的姿态,乐天不由一笑,按自己的思路向下问道:“金人兵围汴都,官家可曾下旨勤王?”
旁边的尺七回道:“回公爷的话,天子于闰十月十三下诏,命江浙、福建经制使翁彦国率真军要于十二月上旬至京勤王;十四日又下诏:‘诸州勤王之师不能在规定时间赶到者,当职官并以军法从事。’”
“周朝时周幽王为褒姒一笑,曾烽火戏诸侯,最后落得身死的下场。”乐天缓缓说道:“之前陕西置制使钱盖、南道总管张叔夜统兵赶往汴都,路上被唐恪罢了回去,这与周幽王当年烽火戏诸侯有何二致,现下这些将领便是得到勤王诏令,怕也是持诏观望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