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差点哭出来:“二哥,你忍心看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在异国他乡香消玉殒吗?!”
明宇:“……”
倒也不必加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
他拉住如热锅蚂蚁一样绕殿疯狂行走的明皎:“四妹你先别慌。”
明宇语气冷静:“二哥既然来通知你,自然不是支持你远嫁的。”
明皎眼泪汪汪道:“二哥你真好——”
然而明宇已经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明皎犹如看救世主一般看向明宇。
“你和燕丞相定下婚约。”
明皎:“?”
像是没看见明皎脸上茫然的表情,明宇解释道:“如果不出意外,伊斯皇子在今晚的宴席上便会提出此事,若没有一个足够可靠的理由父皇是不会拒绝的,已有婚约在身便是最好的借口。”
“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燕丞相吗?”明宇反问起明皎来。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诱惑:“这样可就是一箭双雕了啊,不是很好么?”
明皎看向明宇,有一瞬间智商突然上线。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二哥好像很希望我能和燕冢在一起。”
虽然遇到事情的时候脑子往往不够用,但明皎想,如果要拒绝西凉的联姻请求,一定不止明宇提出来的那个办法。
“而且我和燕冢根本就没有定下过婚约,”明皎道,“又怎么能拿这个做理由?”
“你们本来可以有!”
明宇突然出声,他目光紧紧看着明皎,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里面:“上次赏春宴,百花园的时候,明明有一个那么好的机会,你却没有抓住。”
如果说刚刚明宇说“和燕冢定下婚约”的时候明皎是震惊,那她听到现在这句的时候可以说是震悚了。
她咽了口唾沫,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腿软:“……赏春宴?”
那不就是自己刚穿来的时候吗?
明皎脑中不由想起自己刚刚穿书时的场景——当时她还没从后脑勺磕浴缸的剧痛中回过神来,眼前还是天旋地转,只感觉有个谁往自己手里塞了瓶药,又叮嘱几句药性,等自己回过神时,润润已经找了过来。
而那给自己递药的人早就消失在花园之中。
一直以来明皎都以为这是原身设的局,可如今看明宇这副样子,恐怕事实并不如她原先想的那般。
也是在这一刻明皎终于意识到,以原身的智谋和能力,根本不可能完成把燕冢千里劫走又下药,甚至还打算利用悠悠众口来逼迫对方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局。
毫无疑问原身需要一个帮手或者说同谋,而眼下这个同谋……
明皎再次将目光落在不知什么时候跟着站起来的明宇身上。
而这位往日总是温和待人、犹如亲切兄长般的皇子似是揭开了平常的伪装,露出真正面目来。
他笑道:“四妹,你装什么傻呢,人我帮你绑到了芙蓉阁里,药也送到了你手上,你是没有去见吗?还是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明皎结结巴巴道:“我、我这不是觉得强扭的瓜实在不甜,所以……”
明宇道:“你是我大寿朝独一无二的嫡公主,谁家的瓜敢不甜?”
明皎弱弱开口:“燕、燕丞相?”
明宇:“……”
他懒得再跟明皎兜圈子,干脆开口:“我也不和你废话,上次的机会错过也就错过,这次寿宴人也不少,只要把握得宜,便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明宇直视明皎:“为你安排的人手就等在宴会正殿外的树林之中,敲石三声为暗号,你若是想通了便去找,要么,你也可以直接嫁去西凉。”
他冷笑:“言尽于此,怎么选你自己看吧。”
随即便直接出了湛露殿。
明皎这才猛地松口气往凳子上一坐。
润润等人在明宇离开后便回了殿内,见明皎似是摇摇欲坠,连忙冲过来扶住:“公主你没事吧?”
明皎捂着胸口摇头,却是心跳如擂鼓。
刚刚那番话的信息量太大,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碧秋问道:“刚刚二皇子同您说什么了?”
明皎沉默,突然想起了很多东西。
譬如那日赏春宴时明宇独自等在马车外欲言又止的样子,譬如绿萼冲到自己面前求救却突然闭嘴那一幕——当时没想明白她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现在回头来看一切又像是早就有迹可循。
还有冯微月说过的,不要和某一个皇子走得特别近。
明皎悲愤地捶了下桌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碧秋:“?”
明皎问道:“你们谁知道母后在哪儿吗?”
她脑子不聪明,但也知道不懂的问题可以去找聪明人请教——哪怕暂且不知明宇说的西凉有联姻之意是真是假,去找冯微月求助准没错。
至于什么给燕冢设套强行赐婚……
君还不见原身的下场有多惨吗?
更何况明皎也不愿做这种小人行径的事,明宇出的这个馊主意夹带了多少私货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殿内宫人俱是不知的沉默,最后还是碧秋迟疑道:“据奴婢所知,这个时间,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前往宴会正殿了。”
——希望破灭。
明皎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好吧,咱们也过去。”
先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和冯微月通个气,实在不行,钱巧曼或许也可以出出主意?
明皎脑海里骤然闪过燕冢的影子,但今日上午他才被自己气得甩袖便走且不提,这事儿他算半个当事人,万一把新仇旧恨全勾起来,明皎也拿不准这位大佬会干点什么事。
于是明皎一行人便从湛露殿中出发,经过宴会正殿外那片树林外时明皎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听雪一早便过来交了寿礼,见明皎姗姗来迟,连忙迎过来,她原焦急得想问两句,但看明皎那脸色,还是识趣地闭上嘴。
明皎便在这样郁郁的氛围中进了正殿。
殿中已有不少人到场,如钱巧曼一家人,如陆含章,大寿的三位皇子也都落座,大皇子明敬还是教导主任的老样子,三皇子明应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病弱模样,明宇其实也如往常般的温和表情,但在现在的明皎眼里无疑成了披着羊皮的恶狼。
她现在甚至开始怀疑给明应换药的就是明宇,虽然她并没有证据。
西凉和西越的使者队伍也都已经落座,交错着安排在明皎对面,其中自然也有她的老仇人伊斯拉木。
然而对方却不似那日看上去凶狠,甚至还有意朝明皎笑了笑。
明皎眼神好,注意到这货连脸上的胡茬都剃得干干净净,配合一身特意为宴会准备的华贵衣服,几乎像是开屏的孔雀。
这个比喻在她脑海里出来的时候明皎忍不住警铃大作。
帝后二人尚未出现在殿上,明皎有意在钱巧曼那儿停上一停却没能成功——托今日打扮亮眼的福,现如今这半个殿厅的人都看着她,如此众目睽睽,明皎没有这个胆子。
至于燕冢——
明皎扫了一圈前排的位置,并没有见到人。
真乃天要亡她。
郁卒之下,明皎黑着张脸在宫女引路之下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明应挨在她旁边,见状有些紧张地问道:“四皇妹,你怎么了?”
明皎摇头,隔了一个位子的明宇却悠悠道:“三皇弟,你管四妹做什么呢?”
他似是玩笑般道:“谁不知我们四妹阴晴不定的脾气?说不定过上一会儿便好了。”
明应讷讷地应下,明皎只恨不得把眼神变成小刀子戳死明宇。
如此,她自然也找不到一个商榷的人。
片刻后帝后二人相携而至,说了些欢迎两国使臣的话后便干脆利落地宣布了宴会开始。
间隙里燕冢从殿外匆匆进来,朝明寒漠告罪:“陛下恕臣来迟。”
这般重要的场合,迟到自然是极不礼貌的事。
明寒漠眉头皱了皱,但如今这场合也不宜发火,于是他挥挥手便将事情揭过:“左右宴会也才刚开始,不碍事。爱卿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快先入座。”
燕冢又行一个礼,这才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于是表演歌舞的艺人们徐徐进入殿厅,一年一度的唱报礼物环节正式开始。
为表尊重,先展示自己礼物的当然是西凉西越两国的使臣。他们准备的寿礼,价格很高,也颇具两国自己的特色,符合规矩也挑不出错——不过西越献上的其中一件还算有趣,是一只毛发雪白的猫咪,看体型的话应该才几个月大,一双鸳鸯眼,清澈又美丽。
明皎看得眼睛放光,不过明寒漠却没什么反应,大概过了眼,便着人将那猫儿并着礼物一并带了下去。
接下来送礼的便是大寿的皇室成员,冯微月最先,她送的是一扇工艺特殊的屏风,上有金龙纹绣,看上去格外威风好看,而后妃们的礼物是不便在此时拿出来的,于是便是皇室二代的成员们按照长幼次序送礼。
明敬和明宇每年都会在这时斗法一样地送好礼物,明皎兴致缺缺地看着,但大概是滤镜的原因,她没什么新奇的感觉,而明应身为透明人,也只送了中规中矩的礼物,一直到明皎这里,众人的目光终于集中起来。
——今年她不会还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心里记着事情,明皎也便没有表现出来得那般兴致高昂,她站起来,宫人们正好将东西抬了进来。
“女儿愚笨,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送父皇的,只能做些讨巧的玩意儿讨父皇欢心,”她介绍道,“这是金丝彩沙画,以软金丝勾勒线边,而后以彩沙石和宝石作颜料填充,论价值定是比不上几位皇兄的礼物,但设计和制作皆是女儿亲手所制,还望父皇喜欢。”
为了这礼物她几乎把大学时犄角旮旯的知识都挖了出来,而且大寿朝的工艺水平不算太高,好些东西明皎还是着人特意打造出来的。
抬着画的两个宫人便转了一圈,向众人展示这彩沙画——整体画面有花鸟纹饰及龙纹,最后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寿”字,构思堪称精巧,画工也没得说,又以金丝宝石为原料,更是闪光夺目。
明寒漠看了不由高兴道:“皎儿能有这份心朕就很高兴了,更何况这画做工如此精美,定是花了不少时间。”
而后大手一挥,赏。
大寿皇室成员献礼完毕,便是文武百官,燕冢向明寒漠献了一幅字画,比前朝吴大家真迹还要珍贵的那种,明寒漠大概也是极喜欢,眉开眼笑之下连刚刚他迟到的问题都完全不再计较。
百官的礼物这么献了一轮下来,明皎晚饭都吃了个半饱。
此时她都快忘了宴会前明宇同自己说的那一出,撑着脸颊有点犯困。然而这时坐在对面席位里的伊斯拉木突然站了起来,朝明寒漠行了个西凉的礼节,而后高声道:“大寿陛下,贵我两国在贸易上能互通有无,是好事。我西凉也有意与大寿的关系更进一步,结下联姻。”
他稍微顿了顿,又组织了下措辞:“我特此向您求娶贵国明珠,明皎公主。”
哗——
殿中一片哗然声音,明皎本人更是惊恐地瞪大眼,手里的筷子都直接掉到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