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明君!”朱厚熜默念着这四个字,心中不由一阵火热,目光炙炙地看着徐晋。
其实人这一辈子所追求的无非是金钱、权力、名声和性这四种。嘉靖帝贵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富有四海,金钱和权力已经达到了巅峰,所以这两样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至于性更是笑话,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任你铁柱也能磨成绣花针,所以皇帝并不缺性。于是乎,一个能名垂千古的好名声无疑是所有帝皇都希望拥有的。
朱厚熜自然也不例外,千古明君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当然,如果是真实历史上的嘉靖帝,估计会对长生不老更感兴趣,这家伙后期二十多年不上朝,就是为了炼丹修仙。幸好,经过徐晋的前期引导,现在的嘉靖帝已经认识到生老病死是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长生不死是不存在的。所以现在的嘉靖帝以后不大可能再沉迷于修仙炼丹了。
这时,只见徐晋站起来,从御案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份世界地图,再行回来在茶几上徐徐地展开,一边微笑问道:“皇上,如果我们站在酒楼的二楼往街上看,会看到什么?”
朱厚熜皱眉道:“自然是看到街上的行人了。”
徐晋摇了摇头道:“不只是看到行人,还会看到地上的垃圾,甚至是牲畜留下的粪便。但是,我们若是站在泰山顶上往下看呢?见到的却是如诗如画的壮阔河山。所以说,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了他的格局,一个人的格局将会决定他一生的成就。
站在矮处的人,永远只能看到脚下的丑陋,整日为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烦心,试问这样的人能做成什么大事?站得高的人就不同了,他能看得更远,知道得更多,了解得更多,他的目标就可以非常远大,甚至远大到星辰宇宙!”
朱厚熜若有所思地倾听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徐晋给他上课的日子。
徐晋指了指茶几上摊开的地图,续道:“所以,皇上如果想成为一位千古明君,最应该做的是多看看这幅地图,开阔视野眼界,而不是纠缠于身边的繁文缛礼。
皇上你瞧瞧,这里是大洋洲,这里是美洲、这里是非洲,这些广阔无垠的土地之上奇珍异宝无数,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无主之物,皇上只要得其一,我大明的国土便能增加数倍,如此成就,怕是比之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也不遑多让,何愁不成千古明君?”
朱厚熜那小子不由热血沸腾,那张俊脸由于激动而涨得通红,豪情万仗地道:“待朕的争气鸡造出来后,朕要把这些洲全部都收入大明的版图,嘿嘿,届时朕是千古大帝,徐卿便是千古名臣了!”
徐晋不禁暗汗,全部收入大明的版图是不可能的,别说蒸汽船,就算造出航母也不行,当年的大英帝国如何?殖民地遍布全球,结果该分裂的还是分裂,这就是所谓的尾大不掉,鞭长莫及了。
不过,尽管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徐晋并没给朱厚熜泼冷水,他之所浪费这一大通的口水,无非是想把朱厚熜的注意力转移到开疆拓土上面来,让他不要再把大量的精力放在议礼上,礼这玩意要适可而止,太过注重这方面只要劳民伤财,于国于民都无益处。
另外,徐晋之所以引导嘉靖帝把目标定得这么远大,也有部份是出于私心。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历史上兔死狗烹的例子见得多了,所以对徐晋来讲,嘉靖帝的目标定得越远大越好,这样一来,君臣俩就可以一辈子向着这个远大的目标奋斗下去,直至大家走到生命的尽头,最后善始善终,入土为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晋很适时宜地送出一记马屁。
朱厚熜不由畅快地大笑,被徐晋如此一忽悠,这小子顿时觉得自己给生父争皇帝称号有点小家子气了,等自己开拓出比大明还要大数倍,甚至十数倍的疆土,成为一名千古大帝后,谁还会在意自己是藩王出身,谁还会在意自己是不是皇族正统?到那时,朕就是正统!朕的父王就是正统!!朕的子孙就是正统!!!
朱厚熜这时念头通达了,人也轻松起来,喝了口茶道:“徐卿刚才提议不错,朕决定在大内另建一座庙供奉父王的灵位,如此一来,那些大臣应该没话可说了吧!”
徐晋闻言暗松了口气,终算把这小子搞定了,只要兴王的牌位不进太庙,估计那些护礼大臣应该会接受的,不过还是提醒道:“皇上最好还是举行一场廷议吧,切勿再贸然下中旨,如此方可名正言顺!”
嘉靖帝郁闷地点了点头,明明自己才是皇帝,偏偏事事都受到大臣制肘。
徐晋自然明白嘉靖帝在想什么,不过皇帝的权力受到制约是好事,相反,皇帝的权力完全不受约束才是最可怕的,轻咳一声道:“皇上,翰林修撰杨慎等人冲击宫门罪无可恕,但罪不至死,臣斗胆求情,希望皇上能赦免一众大臣的杖刑。而且,臣刚才路过左顺门前,发现陆千户下了重手,把翰林庶吉士王相当场打死,另外还有不少人被严重打伤,如今天寒地冻的,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丢掉性命。”
朱厚熜面色微变,失声道:“阿炳竟然下重手打死人了?”
徐晋点了点头,倒没有继续落井下石,有些事点到即止便好。陆炳那小子虽然成府极深,但是这次抱皇上大腿用力过猛了,打死打伤这么多文官,如今皇上要安抚一众文官,就必须得有所表示,所以陆炳这小子估计要倒霉了。
果然,朱厚熜沉吟了片刻便让人把司礼监掌印太监毕云叫来,吩咐他传令给镇守宫门的大内侍卫,通知陆炳立即停止对大牢中的官员施刑,并且妥善照顾好受伤的大臣。
毕公公是个老好人,得了朱厚熜的谕令后,立即愉快地跑去通知守宫门的大内侍卫,让他们把皇上的口谕带出宫给陆炳。
北镇抚司衙门,收到嘉靖帝口谕的陆炳顿时不淡定了。皇上突然下令免除一众犯官的廷杖,还让妥善照顾好受伤的犯官,很明显,皇上竟被徐晋劝动了!
陆炳对此既吃惊又担心,他是朱厚熜的发小,又整日陪在朱厚熜身后听侯差遣,所以深知朱厚熜追崇生父的决心,然而如今皇上竟被徐晋说动了,可见皇上对徐晋信任到何种程度!
陆炳现在更加后悔和徐晋撕破脸了,同时更担心徐晋会趁机在皇上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所以这小子此刻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即进宫面见皇上,可惜此时宫门已经落锁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禁卫军都不会开门。
此刻的乾清宫御书房内,徐晋和朱厚熜两人还在喝茶闲聊,忽然一阵闷雷般的咕噜声响起。朱厚熜愕了一下,继续大笑道:“徐卿这肚子叫得还真是凄惨,还没吃晚膳吧?”
徐晋苦笑道:“回皇上,臣下午收到消息后便从潭柘寺策马赶回城,还没来得及吃晚膳!”
“矣,徐卿……快来人,让尚膳监弄些吃的送来,朕饿了!”朱厚熜心中感动,连忙吩咐宫人传膳,说完道:“反正宫门已经落锁了,徐卿吃完饭后便留宿宫里吧。”
大臣留宿宫中不是没有过,所以徐晋欣然道:“谢皇上!”
“皇上,不好啦!不好啦!”正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朱厚熜皱眉道:“何事慌张?”
小太监吃吃地道:“皇上,太后突发急病不省人事了。”
朱厚熜吃了一惊道:“我母后病了,早上不是好好的吗?”
小太监连忙摆手道:“是慈寿皇太后(张太后)!”
朱厚熜听闻不是自己的母亲蒋太后突发急病,不由暗松了口气,挥手道:“快传太医,朕马上就赶去寿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