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希德虽然亲自押着黄大灿等人出城投降,但作为叶尔羌汗国的台吉,自然不会向一名万夫长低下高贵的头颅,不过,哈里克也识趣,亲自迎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拉希德王子殿下。”
萨亦德汗的诏书中虽然废除了拉希德的台吉(太子)身份,但他目前还是王子之一。
拉希德冷着脸淡道:“哈里克,明国使者和王大家均在此,你打算怎么处置?”
哈里克的目光一扫而过,当看到秋雁搀着的王翠翘时,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惊艳之色,玩味道:“自然是押回莎车交给大汗处置了。”
拉希德皱了皱眉警告道:“哈里克,黄大人乃明国使者,而王大家更是明国权臣北靖王的红颜知已,若一路上有个闪失,只怕你担带不起。”
哈里克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道:“这就不劳王殿子费心,末将自会处理得当,对了,劳烦王子殿下及麾下所有人都交出兵器吧。”
拉希德面色微变,不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兵器交了出来,其麾下的士卫亲兵见状也纷纷上交了兵器。
哈里克哈哈一笑道:“谢过王殿下配合,来人把他们通通收押起来,待明日一道解送回莎车。”
哈里克一声令下,士兵便一拥而上,连同拉希德及麾下所有亲卫都给控制住,就连艾山等将领也不例外。
拉希德惊怒道:“哈里克,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里克好整以暇地道:“大汗下了密令,为免节外生枝,拉希德王子出城投降后,需缴械一道押送回莎车,听候大汗的进一步处置,所以……呵呵,末将只好得罪了。”
拉希德顿觉不妙了,艾山等人亦生出了一丝悔意,莫不成这真是宰桑哈斯木的陷阱?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接下来拉希德及其麾下所有将领均被控制了,城中的四五千守军也被哈里克替换掉,彻底掌控了于阗全城。
第二日一早,拉希德、黄大灿和王翠翘三人均被装进了囚车,由约莫一千人押往莎车,而郭金雕和神机营的七八十名军卒则没有这种待遇了,只是用麻绳绑着连成一串,跟在囚车后面步行赶路。
如果不是因为人质数量越多越好,估计哈里克干脆就把郭金雕和神机营的军卒就地杀掉,免得浪费粮食。
说来倒巧,押送黄大灿等人的囚车上午离开,下午,俞大猷麾下的三千先锋军便杀到于阗城下了,哈里克心惊的同时又暗暗庆幸,若明军早来一天,事情就棘手了。
且说俞大猷麾下的三千先锋军杀抵于阗城下便按兵不动了,负责领兵之人正是陈大成。
“参将大人,大帅之前派人送来的情报,不是说那个拉希德台吉,还有本国使者黄大人就被困在于阗城中吗?看起来不像啊。”陈大成麾下一名千户疑惑地道。
陈大成亦是满脸疑惑,眼前的于阗城头戒备森严,城外根本看不到围城的兵马,难道那个“拉稀的”什么台吉顶不住,已经被破城了?要真是那样就麻烦大了,据说城中一道被困的还有大帅的一个相好。”
“参将大人,那现在还打不打?”旁边的副参将于江问道。
陈大成收起了千里眼道:“情况不明,打个屁,传令下去,先扎营休息,等老大来了再作定夺。”
于是乎,三千先锋军便在于阗城东面安寨扎寨等候,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俞大猷终于率着主力大军抵达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俞大猷麾下的三万东路军,一路上势如破竹,接连拿下了重镇若羌和且未,击溃叶尔羌军队两万余,斩首数千级,简直挡者披靡,连番激战下来,战损竟然不过数百人,堪称奇迹。
此刻,于阗城头上,万夫长哈里克看着军容鼎盛的数万明军像潮水般压过来,不由吓得脸都白了,尤其是明军阵中那一排排闪着乌光的佛朗机火炮,怕是没有一百也有七十门了,黑洞洞的炮口让人望而生畏。
我的个乖乖,这玩意要是一字排开向着于阗城头开火……啧啧,哈里克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阵阵发冷!
艾山和阿合洪奇等将领昨晚已经被哈里克收编了,此刻也站在城头上,看着外面旌旗招展,杀气冲霄的大明军队,真的是欲哭无泪,苦等了八九个月,明军没有来,结果昨天刚开城投降,这些明军他玛的就来了,苦也!
艾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昨天就听那王大家的一句劝,那怕是多等一天也好啊!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
夕阳下,三辆囚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行驶着,此刻的拉希德也是后悔不迭,潜意识告诉他,他上当了,所谓的赦免诏书极有可能是哈斯木的阴谋,只怕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了。
眼看天色就要黑下了,押解队伍终于停下来扎营休息了,一名黑衣骑士打马来到拉希德的囚车前,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囚车的车门,示意拉希德下车。
拉希德下了囚车,立即又有数名黑衣骑士围了上来,把他押往偏僻处,拉希德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很快,拉希德便被押到一处山丘后,那里正有一名黑衣男子背着双手在等他,猛烈的漠风吹得他身后的黑色披风高高扬起,山影笼罩下,仿似一只振翅的黑蝙蝠。
此时,“黑蝙蝠”缓缓转过身来,是个小眼睛男子,五官凑在一块竟然有点像蝙蝠,拉希德见到他立即面色大变。
“台吉殿下,久违了!”男子咭咭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拉希德的心不由沉了到谷底,脸色发白。
男子又咭咭一笑:“台吉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是哈斯木派你来杀我的?”拉希德沉声道。
这名长得像蝙蝠一样的家伙正是宰桑哈斯木手下的杀手头目,名叫贝特,人送外号噬血鬼蝠,据说这家伙杀了人后喜欢把新鲜和血液用器皿收集起来饮用,十分凶残,只要你见到他便意味着小命难保了。
“台吉殿下很聪明。”贝特舔了舔嘴唇咭笑道。
“我父汗还活着吗?”拉希德的声音有点发颤了。
“当然,台吉殿下不久前看到的诏书就是大汗亲笔写的!”
“那是哈斯木逼他写的?”拉希德咬牙问道。
“倒不是,明军灭了吐鲁番,占领了阿速和八里茫,东线攻陷了若羌和且未,很快就要打到于阗了,宰桑大人没办法,只好找到大汗,表示愿意归还权力,但前提是要处死殿下你。”
拉希德微微一颤,苦涩地道:“大汗答应了?”
贝特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宰桑大人退而求次,要求剥夺殿下的台吉身份,大汗便答应了,并且写下诏书。”
“可哈斯木还是想杀我?或者说他的根本目的就是杀我,所谓的退而求次只是谈判技巧罢了,父汗上当了。”
贝特咭咭一笑道:“殿下英明。”
拉希德神情苦涩地抬头望向挑在山尖上的夕阳:“父汗果真是老糊涂了,竟被哈斯木玩弄在股掌之中。”
“其实大汗并不糊涂,只是心存侥幸罢了,说白了还是放不下权力,宁愿拿儿子的性命赌上一把,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宰桑大人的手段,宰桑大人真的很会演,而且善于揣摸人心。”
拉希德的表情更加苦涩了,叹口气道:“杀了我之后,哈斯木是不是就要杀掉父汗了?”
贝特再次发出刺耳的咭笑声,拉希德猛然五指箕张猛扑而上,凌厉地抓向前者的咽喉。
扑通……
拉希德就像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一般,直接栽入了贝特的怀中,后者双手低垂,纹丝不动,左手分明执着一把薄薄的反曲刀,夕阳映照下,刀尖上那抹殷红的血线是如此的醒目。
扑通,拉希德的尸体挨着贝特的身体缓缓摔落在地上,脖子上还汩汩地冒着鲜血,一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