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九年四月十六日清晨,凉风习习,庭树上的露水还没干透,徐晋便带上了作画的工具离开了徐府,准备到对面的避尘居给永福公主画像。
徐晋之所以这么早,是因为昨天傍晚避尘居来人通知他,说永福公主怕热,希望他能早点过府,免得画到大中午的太热了,而正好徐晋自己也很怕热,自然乐得早点,早画完早收工,所以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还没到七点就敲响了对面避尘居的大门。
避尘居的大门应声打开了,开门之人正是缺了颗门牙的小太监潘胜,这小子一见到徐晋就谄笑着施礼道:“奴才见过北靖王爷,给王爷请安,王爷您可真早呀。”
徐晋淡笑道:“小胜子,你这次开门倒是挺利索的,有进步嘛。”
潘胜尴尬地陪笑道:“自从上次被王爷您训斥过后,奴才已经痛改前非了,这不,奴才听夏公公说王爷您今日会来,天还没亮就起床准备了呢,王爷您快快请进。”说完便殷勤地给徐晋提画匣。
徐晋刚进了大门,便见总管夏太监一溜小跑出来,一边擦着汗道:“哎哟,没料到北靖王爷这么早就到,咱家有失远迎呀,该打,该打!”
徐晋哂道:“本王就住对门,夏公公还想远迎到哪里去?”
夏公公尴尬地笑了笑道:“没迎出门,终究是咱家待慢了王爷,还请王爷勿怪才好。”
徐晋摆了摆手道:“得了,本王可没那些臭讲究,永福居士昨日差人来嘱咐本王早点到,免得大中午的太热,所以本王便尽量早些,怎么?永福居士还没准备好吗?”
夏仁贵目光隐晦地一闪,陪笑道:“内府归向主事管,所以里面的安排咱家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居士吩咐过,应该是准备好了,王爷请跟咱家来吧。”
徐晋便与夏仁贵往避尘居后面行去,小太监潘胜则提着画匣跟在后面。
整座避尘居的设计布局都是徐晋经手的,所以他再熟悉不过了,很快,众人来到中院,经过那座人工湖,但见湖中的莲叶已经高出湖面半米,长势十分喜人,田田的荷叶间有红的白的莲花点缀其间,一阵晨风吹过,瞬时泛起一阵碧浪,荷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徐晋不禁停下脚步吟道:“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夜月长。长月夜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连香。”
潘胜立即拍马屁道:“好诗。”
徐晋笑问道:“好在何处?”
潘胜尴尬地嘿笑道:“奴才……也不知好在何处,总之听着好听就是了。”
夏太监哧笑道:“此诗妙在回文,你小子啥都不懂就学人家拍马屁,出糗了吧。”
潘胜不好意思地请教道:“公公,啥叫回文?”
夏太监禁不住卖弄道:“王爷吟的这首字可归结为‘香莲碧水动风凉夜月长’,共十个字,从前往后,再从后往前读,便是一首意境优美的七绝。”
小胜子尝试了一下,还果真如此,不由眼前一亮道:“妙啊!”
徐晋不禁有些意外,看来这个夏太监的肚子里倒是有点墨水,竟然还知道自己吟的是回文诗。
夏太监却呵呵笑着解释道:“当年魏国公举办的上元节文会,北靖王爷赢走那一双孪生美婢好像就叫初春初夏吧,当时王爷的两首回文诗惊艳四座,咱家正好听说过。”
徐晋不由恍然,笑道:“夏公公倒是好记性,嗯,待会在这湖心亭中取景画像也不错。”
夏仁贵目光一闪,建议道:“记得王爷之前给永福居士画的春时画像也是取的外景,咱家倒是觉得这次画室内的好,动静结合,相得益彰。”
“哦?夏公公也懂画?”徐晋讶然问。
夏仁贵呵呵笑道:“咱家字也认不全,哪懂什么画,只是觉得外面太热,不如室内凉快些,而且咱家觉得室内画像或许更符合永福居士的气质。”
徐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沿着环湖白沙路往前走,似乎陷心了沉思当中。
夏仁贵的心里却是暗暗着急,因为他已经接到毕春交给他的秘密任务,如果徐晋选择在湖心中亭这种空旷的地方给永福公主作画,那么计划就很难凑效,所以急中生智,便说了以上那番话,只是不知徐晋到底会不会采纳。
且说徐晋等人到了宁秀阁前,内府女官向主事已经在那等候了,见到徐晋时不由眼前一亮,迎上前行礼道:“奴婢拜见北靖王爷。”
徐晋微笑道:“向主事免礼,请问永福士可准备好了?”
向主事点了点头道:“王爷请跟奴婢进去稍候,居士很快就会出来。”
于是徐晋便跟着向主事进了宁秀阁,至于夏仁贵和潘胜自然不允许踏入宁秀阁,不过两人也干脆,把徐晋画像的工具交给一名宫女,暗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
且说徐晋进了宁秀阁,在客厅中坐下,向主事笑问:“王爷喝什么茶?”
徐晋随口道:“皆可!”
“那就喝明前茶吧,这可是咱们居士今年亲手采摘的新茶哦,只得四两,别人想喝也喝不到。”
向主事说完亲自为徐晋沏了一杯明前茶,果然清香扑鼻,茶汤甘碧,让人食指大动,徐晋忍不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不由脱口而出:“好茶。”
向主事微笑道:“若不是好茶,又岂敢让王爷您品评。”
徐晋回了一笑,心里不由嘀咕了,总觉得这个向主事今天怪怪的,但又说不清具体怪在何处。
片刻,徐晋把一杯茶都喝完了,依旧未见永福公主出来,不过他也没在意,女人妆扮起来本来就磨叽,更何况是要画像留影,自然更加要仔细地盛装打扮了。
这时向主事又给徐晋续了一杯,结果一杯茶喝完,还是没见永福公主出来,向主事也不知是担心徐晋闷还是什么的,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徐晋闲聊,给人的感觉是在没话找话,而且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往门外飘。
徐晋不由越发的起疑了,试探道:“向主事,永福居士还没准备好吗?你要不进去看看?”
向主事有点不自然地答道:“应该快了,王爷还请稍候,嗯,奴婢进去催一催。”
正在此时,徐晋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声音轻柔动听,分明就是永福公主的声音。
徐晋不由讶然地望向向主事,不是说永福公主在后面房音梳妆吗,咋在外面?
正当徐晋觉得奇怪时,永福公主和贴身宫女抱月从外面有说有笑地迈了进来,不过当她看到在座的徐晋时,笑容瞬间凝固了,继而那张俏脸像火烧一般,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羞涩慌乱得娇躯微微发抖。
“啊!”宫女抱月掩住小嘴惊呼出声,继而慌张地把一件浴巾盖在永福公主身上,一边把她急急推进了屏风后面。
徐晋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直到永福公主消失在屏风后面,脑海中那具凹、凸有致的诱人胴体还是挥之不去。
原来刚才永福公主进来时竟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紧身衣物,估计是刚刚练完瑜伽,衣服上还有汗水打湿的痕迹,啧啧,永福公主练了十多年瑜伽,那身材之迷人就可想而知了,把上辈子阅花无数的徐晋都给看傻了眼,良久才回过神来。
“向主事,你……你不是说居士在梳妆吗?”徐晋皱起剑眉质问道。
向主事红着脸,尴尬地解释道:“对不起,奴婢确实以为居士在内间梳妆,岂料公主竟是去练功房练瑜伽了,这都是误会啊,还望王爷不要把今日所见说出去,免得惹来闲言碎语。”
徐晋眉头皱得更深了,沉声道:“本王又岂会没有分寸,先行告辞了,麻烦向主事转告永福居士一声。”
徐晋觉得还是先走为妙,免得待会尴尬,更何况出了这趟事,估计永福公主也不好意思再让自己画像了。
向主事闻言却是急了,连忙上前拦住道:“王爷且慢。”
徐晋本来就觉得向主事今日行为古怪了,此时见她阻拦自己离开,不由更加警惕地了,剑眉扬了扬道:“向主事还有何赐教?”
徐晋的气势一释放,向主事顿时脸都白了,吃吃地道:“王爷……王爷不是要给居士画像吗?”
“改天吧,今日不合适。”徐晋举步便要离开,然而此时,宫女抱月却从屏风后追了出来叫道:“北靖王爷留步,居士让你稍侯,如果王爷执意要走,那画像的事就算了,居士以后也不会再提。”
徐晋闻言微微一震,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向主事待人接物还算老到,立即笑道:“王爷不妨坐下再喝杯茶,居士梳洗完就出来了,花不了多长时间。”
徐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返回座位上坐下,抱月见状一喜,转身返回了屏风后面,急急往后面去了,估计要服侍永福公主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