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再是委屈,她也只能请罪道:“母亲,这事儿确实是儿媳的错。”
可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不由有些怀疑,要知道,顾珞往日里不声不响的,这样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谁能想到,今个儿她竟然伸出了爪子。
老夫人当然也知道纪氏的心思,她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不由脸色越发阴沉了。
一旁,二太太孟氏,三太太董氏,大奶奶卫氏虽暗恨顾珞今日的反常,可心里却也不免有些怨怼大太太。
毕竟,顾珞虽不得老夫人喜欢,可若活生生让她病死了去,这也未免连累了国公府的名声。
而且这掌家之权这些年都在大太太手上,她们捞不到半分好处,如今,却要因着大太太办事不利,被外头的人指指点点,面儿上怎能不难堪。
二姑娘顾锦茹,三姑娘顾锦彤是晚辈,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敢随意开口。
可顾锦宁却没有那样的好涵养,见两位婶婶,大嫂还有两个妹妹都不表态,她气呼呼便道:“祖母,小姑姑今日定是故意落您的脸面,您一定得重重的罚她……”
顾锦宁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宁国公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冷冷道:“你这眼皮子浅的东西,那丫头私库里的东西,谁让你拿的。这拿了也就是了,竟然还众目睽睽之下当礼物送出来,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脑子。”
提及这老国公爷给顾珞留的私产,宁国公老夫人心中如何能不恨。
所以,这些年,她虽知道大孙女眼馋那丫头私库里的东西,也没少拿了去,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蠢到这个地步,把偷拿的东西摆到台面儿上,这真是让她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
依着她的心思,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定要好好责罚那孽种的,可这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这个时候确实不易再生事了。
却在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小姑奶奶过来了。”
说话间顾珞缓步走了进来。
见到顾珞,顾锦宁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可有老夫人在,她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放肆。
瞧着屋里静寂的气氛,顾珞缓缓跪在地上,请罪道:“老夫人,珞儿病了些日子,竟是糊涂了,不经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老夫人责罚。”
这是在解释今日这场风波了,可不知为何,眼前的顾珞虽眼中含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如往日一样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可落在众人眼中,却总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见老夫人不说话,顾珞又哽咽道:“老夫人,珞儿深知今日犯了大错,所以想着往静华寺吃斋念佛些日子,还请老夫人成全。”
听她要往静华寺去,众人方才那抹疑惑瞬间便消散了许多,老夫人审视的目光更是看了她许久,才道:“你既有这样的心思,那便等娴妃娘娘生辰宴之前再回来吧。”
娴妃娘娘出自永国公府,而永国公府又是宁国公老夫人的娘家,所以娴妃的生辰宴,宁国公府的女眷们都会往宫里去。
至于顾珞,虽不得老夫人喜欢,可毕竟她那姨娘当年救过淳王世子,娴妃娘娘为了讨太后娘娘欢心,也乐得给顾珞体面让她也往宫里去。
所以今年,也不会有例外的。
一旁的顾锦宁听着祖母这话,差点儿没有搅碎手中的帕子。
每年娴妃娘娘生辰,顾珞都有往太后娘娘跟前请安的体面,而她,和二房的顾锦茹,三房的顾锦彤,却成了顾珞的背景板。
也因着这样的嫉妒,顾锦宁暗中欺负顾珞越发厉害。
所以,这次顾珞被自己推下水病了那么些日子,她只当老天爷这次会如自己所愿。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命竟然这么硬,还闹出这样的风波。
更可恨的是祖母非但没有重重罚了顾珞,反倒依旧允她往娴妃娘娘生辰宴去。
顾锦宁越想越气,等到众人从老夫人院里离开,顾锦宁气呼呼便拦了顾珞,阴阳怪气道:“小姑姑,你也别得意太早了。你可知今日承恩侯府的人往府上来,大家都在议论什么?”
这话里浓浓的奚落,顾珞重生一世,又岂会听不出来。
可让顾锦宁郁闷的是,顾珞却浅笑着道:“是在说承恩侯府有意拖延婚事,亦或是承恩侯世子其实早就有退婚的心思吗?”
顾锦宁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她原本是想让顾珞难堪的,没想到,顾珞竟然浑然不受影响,反倒是像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可怎么会呢?
顾珞肯定是强装镇定吧。
毕竟,若她被退婚,那这整个京城谁还敢娶她,许下半辈子就在庵堂过了。
这么想着,顾锦宁复又充满了斗志,看着顾珞道:“小姑姑,今个儿承恩侯府的人来了府上,唯不见承恩侯世子,小姑姑也该发觉了吧。承恩侯夫人说是承恩侯世子近来在密云卫练兵,所以才没能来赴宴。可我也不防告诉小姑姑,昨个儿我和茹姐儿,彤姐儿往珍宝阁去玩,可是见到承恩侯世子回来了。”
顾锦宁这个时候说这些,无非便是想刺顾珞的心窝子,毕竟这事儿换做任何一个姑娘,怕都面上难堪,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的。
可让顾锦宁出乎意料的是,顾珞只是轻笑一声,反倒是转开话题,看着顾锦宁道:“大姑娘有这闲情关心我,想来是还不知道娴妃娘娘早就属意镇国公府的姑娘给二殿下当皇妃吧。”
这些年,这京城无人不知,顾锦宁倾慕二皇子。
又因着宁国公府和永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所以,顾锦宁和二皇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所以,顾锦宁一直都想着能嫁给二皇子。
大太太平日里疼她,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
可上一世,二皇子娶的却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邵虞。
娴妃娘娘潜邸时就生了二皇子,这些年做事无一不替二殿下考量。所以,又怎么可能选中顾锦宁做二皇子妃呢?
顾锦宁不是不好,而是宁国公府和永国公府本就已经牢牢绑在一起,又何须再多一桩婚事,这不是浪费吗?
可这些,顾锦宁和大太太不懂,只一厢情愿的觉得平日里娴妃娘娘总夸顾锦宁蕙质兰心,便误会了娘娘的心思。
顾锦宁听着这话,果然脸色都变白了。
贵妃娘娘竟然还有别的盘算?顾锦宁如何能相信。
她自幼就觉得自己会嫁给二皇子,甚至这些年,外头人也都这样以为的。毕竟,娴妃娘娘从未表露过不满。
可同样的,娴妃娘娘也未真的说出将来会让她做儿媳的话来。两家其实就这样心照不宣。
所以,听着顾珞的话,她虽说心惊不已,可还是等着顾珞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娴妃娘娘若真有别的心思,祖母和母亲怎么可能未闻得一点风声。”
顾珞冷笑,也难怪顾锦宁不相信,毕竟上一世,事情发生时,整个顾家都懵了。觉得娘娘是摆了他们一道。
至于顾珞为什么要和顾锦宁说这些,无非就是知道顾锦宁任性骄纵的性子。
只要她生了疑心,她必不会甘心二皇子被别人抢走的。更会视邵家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候发生点儿什么,可就有的好戏看了。
第4章 刁奴 如今,她便是瞧着顾家那小姑奶奶……
“姑娘,您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往日里大姑娘找您麻烦,您能避则避的,怎的今日竟这般……”
见大姑娘气呼呼的离开,拙心终于没忍住,诧异的开口道。
她侍奉姑娘身边,最是知道姑娘性子稳妥。可今日发生这么多事情,她都有些不认识姑娘的。这不管是方才宴席上弄出那样的乱子,还是刚刚在老夫人院里,她吓都要吓死了。
在她看来,姑娘竟和变了个人一般。
顾珞看着拙心满目的疑惑,自不可能告诉她自己重生的事情,所以只能似真似假道:“其实这一病我想了许多,我这么些年小心翼翼安分守己,却被人欺负的连命都差点儿丢了,想想,倒不如换个活法。”
顾珞的话听的拙心一阵心惊,可她也没劝自家姑娘,反倒是看着顾珞,道:“姑娘能这样想,奴婢也不知当劝不当劝。可奴婢却知道,姑娘在哪,姑娘就跟到哪,奴婢会一辈子陪伴姑娘左右的。”
这话一出,顾珞不由想到上一世拙心跟自己吃的那些苦,顿时心里百感交集。
以往她不争不抢,没有丝毫的心机,似乎命运给她什么,她便接受什么。
可这一世,她不要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就如今个儿发生的事情,上一世的自己哪里敢想,自己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可实际上,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大太太,不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吗?
却说顾锦宁怒气冲冲的回了正院,按说顾珞方才那番话,本不该扰乱她的心绪的。可也不知为何,顾锦宁总是下意识的去想这个可能性。
她性子本就骄纵,这些年里,怏然早把自己当做了二皇子妃。可这事儿若最终便宜了别人,她一想便忍不住指尖一阵颤抖。
大太太见女儿神色凝重,还发着呆,不由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没谱的事情顾锦宁也不好和母亲说,何况,顾珞不过随口一句话,定是故意玩弄自己的,她怎能愚钝到真的中了她的圈套,惹母亲担心。
所以,她只轻轻摇了摇头,偎依在母亲怀里,撒娇道:“没什么,许是有些累了吧。”
说完,她犹豫了下,似是无意又道:“母亲,您说娴妃娘娘会不会趁着生辰宴让皇上给二殿下赐婚呢?”
听着闺女这话,大太太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女儿道:“我还当你有什么心事呢,原来是因着二殿下。”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又道:“其实这事儿你不说,母亲心里也有数的。娴妃娘娘若趁着生辰宴撮合你和二殿下最好,若没有,母亲便让你祖母探探娴妃娘娘的口风。
听母亲这般说,顾锦宁方才心头的慌乱消减不少,脸颊也不由热热的,有了小姑娘家的娇羞。
顾珞回了自己院里,便见往日里根本没拿她当主子的兰清,玉箬,如画三人,远远看着她,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顾珞面无表情的从她们身边走过,一旁,拙心忙去拿了椅子,让自家姑娘坐下。
方才宴席闹闹腾出的事情,兰清,玉箬,如画这会儿也都闻着消息了。
要知道,自家姑娘性子懦弱,也因此,她们才敢私自拿了私库里的东西去讨好大姑娘,当然,这里面也有暗中卖到外头去的,这就另说了。
可姑娘却一次都没有因此训斥过她们,一直以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的胆子自然越来越大,如今私库中,竟然只剩不到四分之一的财产。
可这才一夜功夫,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知道她身边藏了贼不说,还拿了东西去孝敬大姑娘,她们如何能不胆战心惊。
顾珞懒懒的坐在贵妃椅上,见三人脸色苍白,突的就笑了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却是因着顾珞这突然的笑声,不由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而顾珞接下来的话,却是更让三人差点没有晕过去。
“你们跟在我身边,该也有些年头了吧。所以冲着这些年的主仆情谊,我也不重罚你们。你们只需把私库的东西,原模原样一件不少的给我还回来,这事儿也就罢了。”
这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且不说卖到外头的,如今都不知还在不在铺子里了,就说大姑娘那里的,她们是不要命了才敢去和大姑娘讨了东西回来。
何况,今日宴席上,大姑娘身边的丫鬟机灵,费尽心机的大姑娘给撇了出去,她们若这样上门去讨,大姑娘又岂会认。指不定发多大的火,重重责罚她们呢。
想到这些,兰清,玉箬,猛地磕头求饶,如画原先则是老夫人院里当过差的,所以胆子大些,便狡辩起来:“姑娘,奴婢们确实是猪油蒙了心,可奴婢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这临枫院是什么地方,府中上上下下的奴才,哪个想往您身边当差。您今个儿若是罚了奴婢们,岂不更惹人寒心。”
这倒是个伶牙俐齿的,顾珞几乎都被气笑了。
可今日,她却不会再一退再退了,左右今日闹腾那么一出,她便是打罚身边的丫鬟,也只是惩治刁奴,谁又敢拦着。
这么想着,她冷了脸吩咐拙心道:“去请了家法来,我就不信了,你们嘴能硬到什么程度,这会儿了还敢这样颠倒黑白。”
很快,临枫院的动静就惊动了各房。
大太太闻着消息,脸色苍白的险些晕过去。
顾锦宁也没想到,顾珞真的准备抓着这事儿不放。
可眼下这情形,这几个贱婢畏惧长房的威严,不敢攀咬她,可若是几十板子打下去,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