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走到哪里,哪怕遥隔千里万里,也抹不去那人在她生命里的痕迹。
年年岁岁,朝朝暮暮的,永不淡去。
“是,二十年。”叶知秋掷地有声道:“不止是我,还有整个大晏,万千臣民都在等小主上的出现。”
“叶大当家请起。”温酒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搜肠刮肚的想,终于在前世的记忆深处寻到关于姓叶之人,那是谢珩手下四名将之一,只是名字似乎不太一样。
那人好像叫……叶无痕?
双十年华一杆银枪名动列国,皮肤略黑,俊美之余还带三分狂傲。
而且,叶无痕是个人尽皆知的断袖,成了名将,一身匪气也改不掉,后来因为调戏谢玹,还被贬到北漠吃了好几年的沙子。
是个奇人。
温酒不由得多打量了叶知秋两眼,这好好的名将,怎么就变成了姑娘?
叶知秋起身,一脸正色的问道:“小主上此次前来云州,可是要办什么要事?”
这脸上就写着“终于有我的用武之地了”“看我不帮小主上灭了那些杂碎”这几个字,还没见过谢珩,身上狂傲之气,已经得了小阎王三分真传。
温酒特别想问她:是你让人把我弄过来的,你忘了吗?
只是她分不清这个叶知秋同谢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块青玉牌牵扯出许多她前世都不曾得知的秘密,还是少说话为好。
好在叶知秋并不在意,只觉得这个小主上少年稳重,沉得住气。
叶知秋压下满腔沸腾的热血,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忽然木屋里还有一个人,“三弦?”
温酒听到这个名字,眼角微微抽了抽。
屋里的三公子被叶知秋瞧见了,依旧面色淡淡的,不紧不慢朝这边走来。
他也不说话,就一副月朗风清的模样,站在两人面前。
“你怎么在这?”他太安静了,叶知秋之前一直没有发觉还有旁人在。
黑美人语气有些急,毕竟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此刻不由得额头微汗,“你都听见什么了?”
谢玹依旧面无表情,“什么都听见了。”
温酒用眼神询问他:三公子,你这么说话,不怕大当家杀你灭口?
少年一脸“我们不认识”“莫要纠缠”的表情,不带半点惧怕之意。
甚至不太想理会她。
叶知秋神色有些复杂,又问道:“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谢玹看着温酒,眸色如同墨染一般,淡淡道:“来问她,怎么能过成这样?”
温酒心中波澜涌动,强压着汹涌的情绪,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她也曾经以为谢家是可以长久停留的地方,可以为之倾尽全力为那些人遮风挡雨,也能让自己安稳的过一生。
可昔日温暖全成泡影,温酒无法接受用骗局维系的将来,也接受不了表面平静之下,日复一日的消磨那点真心。
温酒上辈子已经妥协的够多了,要她再像前世那样小心翼翼活着,等哪一天梦破了,就连半点希望都不剩,何其可悲。
人就是这样奇怪。
尝过甜的,就吃不了苦。
得到过真心,就没办法让自己假惺惺的继续去过“其实这样也能凑合”的余生。
谢玹一直看着她,墨眸幽深,仿佛看穿她整个人一般。
他出帝京不过两个多月,家里怎么就天翻地覆成了这样?
“没想到……”叶知秋很是感概,伸手拍了拍谢玹的肩膀,“你竟是最在意飞云寨生死存亡的人,是该来问问,怎么过成小主上这样?怎么才能钱生钱,搞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来?”
温酒:“???”
这位大当家的想法为何如此的清奇?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三公子竟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她屋里,这个叶知秋在想什么,完全都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赚银子的事明日再说。”她想着先把这两人打发走,好好想想这块青玉牌要怎么处置。
谢珩如今在沧云州,离此处少说也有千里路,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难道她真要借着“小主上”这名头,才能从这里脱身,回八方城?
“小主上说的是,属下告退。”叶知秋抱拳行礼,拉着谢玹就下了楼,两人逐渐走远。
温酒还能听见叶知秋同少年说着:“你既然是我的人,这些事原本应当早就告知你的,只是之前,我自己也没有等到小主上,不好贸然允诺你什么。”
黑美人停顿了下,语气难掩欣喜和隐隐的不安,“可以后不一样了,我可以离开云州,同小主上一起,去帝京也好,别的地方也罢。三弦,你愿意一直同我在一处吗?”
温酒靠在门上,忍不住笑,忽然看见三公子停步,在苍茫夜色里,回头看来。
温酒朝他笑了笑,隐约看见谢玹黑着一张俊脸,寒气逼人。
她闭上眼,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手里摩挲着青玉牌,指尖却是一片冰凉。
温酒从来都知道,向来天意弄人。
可哪有将阳光道独木桥都架到了一处的道理?
最想遥隔山海不相见的人,下一刻,便遇峰回路转,处处皆可再相逢。
第234章 来寻您的
这一夜,温酒辗转无眠。
自从离开谢家之后,她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在八方城的时候,好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忙。
来了这飞云寨,莫名其妙的遇上这些事,再加上一个总是闷声搞事的三公子。
说实话。
她有些不安。
大约是因为重活一世,十分的惜命,又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她就躺不住了。
温酒起身摸到桌边,点亮了那盏小油灯,
木屋里空荡荡的,窗外夜风呼啸,吹落枝头黄叶,漫天飞扬着,皎皎月华洒落窗前。
七月流火至,秋意渐浓。
她望着远处发了会儿呆,忽然看见山腰林间有火光浮动,转眼就没了。
温酒以为是自己眼花,盯着那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脚步声直奔对面的那幢木屋。
不过片刻。
周围木屋的灯火全都点亮了。
“这些狗东西越来越不讲江湖规矩了,大半夜的跑来找死!”
“大当家,咱们索性把他们砍了,把那些地盘都抢过来吧。”
“早不来晚不来,偏挑在咱们把温财神请来的时候来,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一众山匪门骂骂咧咧的抄家伙往外走,温酒走到门外,刚好看见叶知秋带着好几十号人经过她楼下。
火把上烈焰熊熊,把黑美人一脸的不耐烦照的格外清晰。
“别在这里嚎,留着点力气去对付别人。”叶知秋压低了嗓门说:“别把小、温姑娘吵醒了。”
说话声音还没落下呢。
走在叶知秋身边叶桑开口提醒道:“吵不醒,她好像还没睡呢。”
叶知秋停下脚步,抬手看了过来。
温酒一手搭在栏杆上,朝她笑了笑,“这么晚了,大当家做什么去?”
“有人来闹事。”叶知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同“今晚月色不错”差不多,她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甚至还问了温酒一句,“教训这些找打的还挺有趣的,温姑娘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一众山匪:大当家,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每次都嫌弃对手没本事,在她手底下接不过三招,废物的很。
今天居然主动邀人去看她揍人,跟个在长辈面前耍宝似的小孩。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成啊。”温酒想着反正也睡不着。
便同叶知秋等人一块去了,刚到了聚贤堂门口,报信的飞奔而来,“大当家,今晚来的至少有五百余人,再有七八里路就杀上来了!”
“千余人?”众人闻言,神色都有些凝重。
整个飞云寨不过五百余人,还得把老弱妇孺减去,壮丁不过三百人。
这人数相差着实太大。
叶知秋面色还算镇定,问道:“是谁带头?”
“不是道上的。”报信那人道:“看他们训练有序,像是、像是……”
“官家的人?”叶知秋打断他,面色已经冷了下去,“让各处暗哨警惕,信号一响,马上动手,不管是他们是道上的,还是官家的,无故闯我飞云寨,就得把命留下。”
飞云寨占着石宁山那么多年,也不见官家的人过问一声,今日温酒一来,这些人就杀过来了。
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不论是他们是冲着“温财神”还是她的主上,都不是什么好事。
一众山匪齐齐抱拳应下,白日里看着像一盘散沙,临危之际,谁也不含糊。
“小主上。”叶知秋走到温酒身边,放轻了声音道:“今晚这场怕是不适合让你瞧热闹,这样,您现在聚贤堂坐一会儿,我让人找几个活泼水灵的小姑娘……”
“大当家。”叶桑忍不住打断她,“我们寨子里没有水灵的姑娘。”
“那就少年!我们寨子里没姑娘,少年还不多得是吗?”叶知秋有些生气,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让小主上忘记自己是被掳来的,这丫头还这么不懂事,非要往刀口上撞。
叶桑满脸的难以理解:“大当家……你是被她下降头了吗?”
莫名其妙又多了一项“下降头”神技的温酒心情有些复杂,“大当家不必为我费心,我随便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