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某此番回京,乃皇上召见,张岳泽听从废皇子之命阻拦谢某回京面圣目的何在,尔等不妨动脑子想一想。”谢珩执手负手,扫了众人一眼,眸色微沉,“拥护废皇子发动政变,尔等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老皇帝下十二道金令召谢珩回京,都是秘密发出的,未曾经过朝中大臣商议,知道这事的也没几个人。
那些金令全部都被谢珩收拢在一块,随手扔在帐篷里,最后那个来传旨的内侍还被他杀了,谁也不知道老皇帝原本的意思,是让他卸甲回京,不得持剑,不许带一兵一卒。
这时候,所有张家军听到这句“拥护废皇子发动政变,尔等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哪有心思去想谢珩受召回京这话的真假。
众人连连磕头,“我等都是奉命行事!都是听张将军……不,张岳泽的吩咐,才再此伏击的,我等也是没有办法啊!”
屋檐上的弓箭手和待的远些的士兵们见状,心里越发的没有底气,纷纷弃了手中的弓箭和兵刃,跪在一地暮色里,纷纷道:“将军救救我们吧!”
随后打马而来的张副将和一众轻骑们见状,顿时:“……”
张副将凑到谢珩身边,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的手指,低声道:“属下佩服!”
谢珩见此,面不改色,朝一众张家军道:“既然尔等是受人蒙骗,且有悔过之心,当下也不是没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离谢珩最近的那个士兵连忙道:“我等愿随将军回帝京清奸佞,初小人,将功折罪!”
他身边那人见状,连忙接了一句,“请将军吩咐,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成千上万的张家军齐齐保证,声浪阵阵回旋在半空之中,久久不散。
谢珩收剑回鞘,扬眸道:“我大晏边关战事正急,北漠大军虎视眈眈,屡次来犯,你等既有将功折罪之心,便去边关多杀几个北漠!”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
连张副将也忍不住低声道:“这长平城离帝京只有一百里,带着这些人回帝京,先把少夫人救出来,再让他们去边关多好?”
这些个张家军虽然用处不大,但是胜在人多,带着这么些人往帝京城一去,光是兵临城下,就能把赵帆吓掉半条命。
“好什么?”谢珩瞥了他一眼,“带这么多人回去,造反吗?”
张副将顿了顿,忍不住道:“你带五千轻骑回去,赵帆会想法设法的把造反的脏水往你身上泼,你多带三万人回去,他也还是那几句话,最多在人数上变一变,这有什么不一样?”
他还压了一半的话没说。
按照老皇帝的脾气,就算是被儿子窜了位,也好过看过谢珩这样的异性臣子带兵造反。
到时候,真到了帝京,老皇帝只怕还会和赵帆一起先解决了他们这些外人,扣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压得你永世不得超生。
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注定不能善了,还不如做得彻底些,永绝后患。
谢珩侧目看向老张,这些话不必说出口,他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张副将在担忧什么。
谢珩微微皱眉道:“他们脚程太慢。”
张副将愣了许久,才认命般的点头道:“是是是,将军说的是。”
按照谢小阎王的行事作风,带着五千轻骑去了帝京,定然就没有后边这些什么事,既然带了也是白带,还不如派去边关。
反正就是他说什么都有理。
算了算了。
谢珩把虎符收回袖中,抬手拍了拍张副将的肩膀,“你带这些人去边关,等我搞定了帝京城的事,回来请你吃肉。”
张副将眉头挑了挑,“将军,我……”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待会儿在这善后,去看看长平城原本的太守去了哪里,安抚安抚受惊的百姓。。”谢珩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吹了个口哨,把马儿召了过来,随即翻身上马,朗声道:“开道,回帝京!”
一场厮杀起的突然,结束也十分迅速。
四下逃窜的百姓偷偷露出一个头来,看着这一幕。
青衣卫和墨羽军纷纷收了架势,骑马而行,一众张家军们列队归整,纷纷往两旁退开,给谢小阎王等人让出道来。
谢珩扬鞭,马蹄飞踏过青石板,一众墨云军紧跟其后,瞬间绝尘而去。
暮色沉沉,张岳泽的头颅就在地上摆着,还没有合上的双眼,满是难以瞑目的愤怒。
张副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认命般的吩咐人收拾这烂摊子,听张家军说之前的刘太守是被张岳泽给绑了,又连忙让人去把太守给救出来。
地上的血色干了,士兵们把残刀乱箭尸体都一一清去。
夜幕悄然,明月出西山,长平城的一切又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归人,踏归程。
第514章 居心
帝京城,皇宫。
夜色深深,月寒孤高,寒风在门窗外呼啸而过,把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脚步声也吹乱了许多。
温酒倚在窗边,心里算着谢东风回来的日子,袖下的手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瓶。
赵帆这两日骂人骂的贼凶,想来是诸事不顺,也拦不住一心要回京的谢珩。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找她的麻烦。
温酒正这样想着,忽听得一阵嘈杂之声从老皇帝寝殿的那个方向传来,夜风里掺杂着赵帆的咆哮:“三万大军拦不住谢珩五千轻骑?张岳泽人呢!他带的人都死绝了吗!!!”
后边人的回话声温酒听不真切。
只听得几句张岳泽已经命丧谢珩剑下,那五千轻骑已经过了长平城直逼帝京而来。
有人高声劝道:“殿下息怒!当务之急是阻止谢珩带兵进城,若是他直逼皇宫而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殿下!还请殿下快快禀明皇上!”
众人惶惶不安,七嘴八舌的向赵帆谏言,要求面见老皇帝。
这四皇子代管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搞出这样天大的麻烦来,莫说老皇帝现在只是昏迷不醒,即便是棺材板盖上了,都能气的从坟里蹦出来。
众人吵吵囔囔的闹了好一阵子。
赵帆忽然沉声道:“吵什么吵?平日里参谢珩最多的难道不是你们?人还么到,你们就怕成这样!”
众人纷纷没了动静。
赵帆又道:“去把温酒带出来。”
声落后,一队侍卫便朝偏殿快步行来。
温酒早就知道赵帆有此一举,意料之中也就没什么可慌张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瓶,低声道:“你也该派上用场了。”
下一刻,她把白玉瓶别入腰间,同时,门被侍卫推开。
一众人冲进来,把温酒押了出去,直接拖到了寝殿门外,赵帆和几个大臣的面前。
王首辅和几个尚书都在,一众大臣加起来竟有几十人之多,难怪方才那般吵吵囔囔的。
众人一见温酒,眼里便满是了然之色。
三万张家军拦不住一个谢小阎王。
可只要用温酒在前面挡着,谢珩的剑又如何砍得下来?
这世上的人和事,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遇上这辈子的劫数,只能认输。
温酒在众人面前站定,一把甩开了侍卫强行禁锢着她的手,指尖不着痕迹的擦过腰间的白玉瓶。
她琢磨着什么时候用这个了解了赵帆的性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弧,“四皇子殿下趁着皇上昏迷不醒搅动朝局,导致天下大乱,诸位身为人臣,食君之禄,却不分君忧,难不成还想着跟着一个丧尽人伦,不顾百姓的废皇子成为千秋笑柄吗?”
一众大臣们闻言,纷纷脸色大变。
偏偏她说的又是实话,众人无可辩驳,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两句:
“无知夫人休得胡言乱语!”
“这里哪有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闭嘴!”
“谢珩带兵造反,你乃罪臣家眷,殿下怎么处置你都是应该的!”
一句句,一声声重叠在一起,开口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众大臣面上的羞愧之色也渐渐散了。
更有数人异口同声道:“谢珩对此女颇为上心,还请殿下速速派人用她令谢珩束手就擒!”
声落间。
夜色悄然,寒风潜入骨。
温酒只是笑了笑。
她前世因失了清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十几年,原以为早就见过人心至毒,却不曾有一天,还会尝到谢珩受过的苦,被人在背后扎过的刀。
这就是他在边关浴血奋战护住的同僚。
这就是他不顾生死也要保住的大晏朝堂。
凶名恶名都是刮骨之刀,哪怕谢珩从来都没表现出半点在意之色,可再豁达的人,也做不到半点不伤。
明枪暗箭背后刀,招招诛心,催着她那样“醉倚红楼,笑揽春风”的少年成了手狠手辣的谢小阎王。
可这些罪魁祸首却还有脸指责他,弹劾他。
温酒心寒,更心疼。
赵帆看着她的眸色变化,面色越发的复杂,一直没说话。
赵帆身侧的钱公公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连忙开口提醒道:“殿下!殿下?”
赵帆回过神来,忽然话锋一转道:“区区一个温酒只怕拦不住谢珩。”
众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纷纷转头看向王首辅。
王首辅皱了皱眉,开口道:“依老臣所见,谢珩此次只带了五千轻骑回京,应当是为了温酒而来……”
若真是要造反,五千轻骑怎么都不够,帝京城的守卫和皇羽卫加起来也还有三五万,谢珩对大晏兵力部署十分的清楚,定然不会这样的蠢事。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赵帆针对谢家,还把人家少夫人给扣押在了宫里,若非如此,谢珩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赶回来!
可这话王首辅压根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就被赵帆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