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形提步走入凉阁,手中握着一卷字画,步伐轻缓。
谢明鄞停在敞开的扇门前,静静地看着满地的笔墨宣纸,其中沐锦书正躺在地垫上。
正这时,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清风拂动沐锦书耳侧的发缕,还有裙边半掩着玉洁的腿侧。
谢明鄞收敛心绪,停顿片刻,还是选择行入房中,她将字画在桌案上,脱下玄金的外袍盖住她衣着单薄的身子。
天气转凉,雨水声沙沙地浇湿庭院中的草木,明明是吵闹的,却给人一种安宁感。
谢明鄞在沐锦书身旁的矮案前席地坐下,将被她废掉的墨画拾起来,细细看着。
沐锦书睡得安稳,似乎是有人挡住了入门来的风,便下意识的往他的方向挪近。
谢明鄞瞥见此,眉稍淡淡一挑,欲伸手蹭她的面颊,微作思忖后,还是收回手指。
已经许久没像这般一样陪她午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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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午休
屋檐潮湿,雨水滴答。
沐锦书睫毛轻颤了颤,微微睁眼,从谢明鄞身旁撑起身子,望了一眼淅淅沥沥的雨水,喃喃呓语,“下雨了。”
似有片刻停顿,传来清沉的嗓音回应,“嗯。”
沐锦书有些惺忪,似乎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继续枕回暖垫上,合起眼眸。
却在这时意识到不妥,连忙抬首望去,只见矮案旁坐姿端正的那个人,英眉深眸,清正淡漠。
沐锦书愕然出口,“二哥!?”
谢明鄞正看着宣纸上的画,不紧不慢地转眸,与她对视,气定神闲的模样。
沐锦书仅存的懒散一下子消散,忽觉她身上盖的是他的衣袍,带着幽香的干净味道,是她曾经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在这里。”
屋外小雨淅沥,已不见方才的暑热,天色转凉,庭中草木还在被水冲刷着。
谢明鄞将宣纸放下,淡然处之,“来时你正小憩,便没扰醒你。”
沐锦书哽了哽喉,拢着衣袍坐起身来,张望了眼房间,确认这儿的确是她的凉阁。
低首意识到自己单薄的衣裳,她蹭地一下红了面颊,连忙掩住胸前。
谢明鄞见此,不禁开口安抚,“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
沐锦书心里紧张,瞥着他的神色,羞恼道:“你怎么随随便便来琼思斋,登徒子!”
谢明鄞微微歪首,见她红着面颊,捏着衣领遮掩身子,只好收回目光。
他只是想像从前一样,她在一旁午睡着,而他在一旁陪着,想要亲近些。
“我们以前不常这样吗。”
在北疆时艰苦,时常惦念她,而今回来,他还未好好看过她。
沐锦书轻掩着泛红的脸,羞赧之下,只好道:“如今怎能和以前相比,楚王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谢明鄞面色微顿,也是,当初是单纯的,而如今多了一层顾及,不比从前。
他只能将泛起的心绪收敛,并没看向她,解释道:“我来寻你还有别的事。”
沐锦书打量他的神色,抿了抿唇,心中羞怯渐淡,他的从容倒使得她大惊小怪了。
谢明鄞把放在案上的那卷字画拿过来,神色如常道:“父皇有一幅山川湖海图,左下角几笔损坏,便拿来让你试试如何修改。”
沐锦书瞧着他的动作,才意识到檀桌上多了一卷画,收敛自己动乱的心。
谢明鄞将山川图展开时,她不禁探首观望,纤手攥着衣袍。
只见画纸中的水墨丹青酣畅淋漓,颇有清灵之气,左下角有几笔错乱,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谢明鄞淡淡道:“不是什么名贵的画,你尽管试试,只是父皇提起可惜,我便想起了你,就当研习了。”
沐锦书打量着画卷,看不出来上头的笔墨是哪位字画大家的手笔,但技艺醇厚,让她来操笔,是否高估了她。
沐锦书的顾虑,谢明鄞也想过,于是慢条斯理地宽慰道:“若难以修复也没关系,本就是张废了画,就先放在你这儿了,待修整好,我再来取。”
听他还要来,沐锦书有些心悸,并不是讨厌二哥,只是她怕自己不争气。
她回道:“若能修好山川图,昭宁命人给楚王府送去便可,何必劳烦你再来。”
谢明鄞道:“我来看看你也无妨。”
话语刚落,沐锦书随之接上,“不用。”
谢明鄞拈着画卷的手指一顿,侧首看她。
沐锦书眉目轻凝,二人相视一眼,她便匆匆躲开,缓缓道:“楚王殿下已在宫外立府,宫规严明,外人不可随意走动后宫,传出去也不好听。”
谢明鄞缓缓放下画卷,这一声楚王殿下实在是疏离,说道:“你若是有顾忌,我去要个通行牌,同义妹叙旧,外人有什么好说的。”
沐锦书抿着唇看谢明鄞,从宜寿园回来之后,她便心意繁乱,难以梳清。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总之见到他会乱,更是不安当初发生过的事被发现。
每每想起浑身火热的二哥,她就会感到羞耻,素来安分守己,所以不想承认不安分的自己。
她怕他知道自己的荒唐,又怕兄长看待她过分异样,那些苟且的事......
沐锦书定下心来,只好道:“昭宁还要嫁人的,还请兄长不要做让昭宁为难的事,女子素来以贞洁为重,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谢明鄞面色微僵,似乎有片刻的深沉后,开口道:“既以贞洁为重,昭宁又怎好嫁给他人,只要你一句同意,我便求父皇下婚书。”
沐锦书一怔,随即别开面容,父皇素来以权益为重,收她为义女已经是破例的恩赐。
沐家不复存在,她也只是个空名,比起同二哥成婚,还不如将她外嫁。
她缓缓说道:“兄长这样的话,着实荒诞。”
谢明鄞并未答腔,沉凝片刻,试问道:“书儿心中可还看重我。”
沐锦书心间微酸,嘴硬道:“不看重。”
谢明鄞眸色深邃,像是看穿了她的嘴硬,试图靠近她,“你在说谎,你根本没法拒绝我,对吗。”
见他将身躯逼近,沐锦书眼中掠过一抹慌乱,又怕他孟浪,于是用纤手按住谢明鄞的肩膀。
她连忙回道:“才没有。”
谢明鄞看着她逐渐泛红的面颊,自他进来,她就脸红两次了。
“那为何脸红。”
沐锦书收回按他肩膀的手,被他揭穿,心中些许的恼羞成怒,“这很正常,要有别的样貌好看的郎君,我也会如此。”
谢明鄞不禁拧紧眉,自己未察觉地沉冷了声线道:“你还要好看的郎君?”
颇为冷然的语调使得沐锦书未怔,哥哥可是在凶她?
她别开面容,不满道:“你不是说要给我找个驸马吗,不是说做兄妹吗......”
谢明鄞眸色更为沉着,却无法反驳。
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因为怕她过于抵触自己,才提他们当初的兄妹情谊。
沐锦书见他越发冷峻,便更为心乱,“你在昭宁心中早就变了,和以前没有半点相似。”
此语落下,谢明鄞身形僵住,目光凝在她面容上,细长的眼眸里掠过黯淡,最终退回原来的位置。
屋檐外的细雨未停,绵绸且平缓,庭院的草木与雨线相融。
谢明鄞低声道:“所以你从来都不希望我从北疆回来。”
沐锦书喉间微哽,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语有些重,对于他的回京,她是胆怯又期待的。
谢明鄞没听她会如何回答,仪态落落地站起身,墨色衣摆拂落,整洁干净。
什么也没有说,气氛变得沉寂,谢明鄞缓缓离开房间,步伐声沉着且凝重。
沐锦书怔在原地,望着谢明鄞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并不好受。
而那幅他带来的画卷静静地放在檀桌上,残留着他动过的痕迹。
****
那天落雨后,天气开始转凉,风吹得格外大,是将要立秋了。
几日来,沐锦书没再见到谢明鄞,他好像也不像前段时间哪样常来宫中探望皇后娘娘。
那幅叫她修饰的画一直没有心思动笔,那天是不是她把话说太重。
二哥当初因她在雪中罚跪,高烧不止,神志恍惚推倒她,才有了那些逾规之事。
如今她说那样的话,可有伤到二哥?
沐锦书心烦意乱,没动笔山川图,思来想去,还是让人去问何时要图。
楚王府回话何时都行,之后她便没再派人去问话,听闻近来京畿防务繁忙,或许也没空理她。
八月入秋,雨水较多,时常地面是潮湿的,需备着伞出行是最麻烦的。
不过待到这段时间秋雨结束,便是京中勋贵秋猎的时候,到时可山野间散散心。
细雨间,轿辇停在凤仪宫前停下,沐锦书撩开帏帘从辇中下来,侍女已撑好油纸伞。
沐锦书例常来给皇宫请安,入门后正好遇见太子妃也在,殿内的气氛并不轻松愉悦,反而阴沉。
反倒是沐锦书上前行礼,皇后见她到来,气氛有所好转,入座后才了解到,后宫的王昭仪昨日诊出身孕,为皇上怀了龙嗣。
而太子妃入东宫两年,肚子至今没有动静,储君不见太孙,后宫又将有新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