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曲蓉没什么诚意地应着,想着待会主动和阿云联系一下。不过要拿捏好尺度,以免阿云中途生了依赖,要溜回家就不好了。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门外的管家赵钦叫道。
曲蓉刚吃了一口面,听了这话差点连汤带面一起喷出去,她还没联系呢,这就回来了?!
宋一帆和曲蓉连忙擦嘴走了出去,等到了正厅,就见宋娴笑吟吟地站在里边,身后还站着两名男子。
宋一帆和曲蓉先是被那三人的混合美色撞了一下眼,心中不由感慨,如今这修真界的男修,不生得芝兰玉树似的是不是就不好出门了。
曲蓉哼了一声,抬手招宋娴过来,语气故意沉了沉。
“你不是在游历么?怎的突然归家?”
“正是游历经过此处,我又不是大禹,没忙得要三过家门不入。”宋娴抱着曲蓉的手嘿嘿笑起来,主要是防止突然挨抽。
宋一帆则打量着宋娴身后那两人,叹了口气。
“怜生是琥珀光的弟子,怎么与阿云一同来了?”
“恰好路上遇到,便想来拜会伯父伯母。”沈千澜拱手行礼。
宋一帆的视线落在谢夷身上。
“那这位是?”
大多数人只要见到谢夷,只要不是眼盲,都会忍不住看他。
毕竟少有人能生得如此模样,生得如此模样还有这样绝世的风姿,真不知……阿云从哪拐回来的。
“我是谢夷,落花云台弟子。”谢夷也朝宋一帆微微拱手,腕上佛珠随之响动。
“哎呀呀,原是阿云同门,真是一表人才,好俊俏的人物。”宋一帆笑弯了眼,真心实意地吹起谢夷的品貌来。
怕不是候补女婿吧?宋一帆对着宋娴挤眉弄眼。
宋娴当然知道她爹在想什么,立时摇了摇头。
不是,不可能,爹别乱想。
曲蓉听了“谢夷”这名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宋娴已直接问道。
“爹娘,你们近来可好?”
“没什么不好的呀,就那样嘛。每日种种花草,和你爹外边去转一圈,一天就过了嘛。”
曲蓉摸摸宋娴的头,抬起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沈千澜。
“你既经过此处,又带着你的同门……和怜生,今夜便在此住一晚吧。”
宋娴点点头,那是自然,她转头对沈千澜和谢夷道。
“怜生还住原来那屋,仙……谢夷跟我来吧。”
宋娴带着谢夷出了正厅,沈千澜却还没走。
宋一帆和曲蓉也不知要和这从小看到大,最后却与宋娴解了婚约的孩子说些什么。
“伯父伯母,”沈千澜却撩起衣摆重重跪到青石砖上,“是我毁诺,不求二位原谅,要打要骂,该我受的,我都受下。”
“你如今说这些做什么?装可怜么?”曲蓉没好气地侧过身,不愿受这礼,“虽是路上巧遇,但你……你是有婚约的,男儿家家不好再与别的女子来往,好不检点。”
曲蓉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见着沈千澜,之前宋娴被退亲的耻辱,又迅速蔓上心头。
这天底下还从未有女子被男子退亲一说!
偏偏她家如花似玉,孝顺又贴心,除了不太上进,其他样样都好的宋娴被退亲了!
若是在什么大城里出了这种事,别人指不定以为宋娴品性有多糟糕呢!
这事反过来还差不多!
“你父亲自退亲之后也未曾与我家传讯了,你以后也不必再来。别人家的孩子我们不好管教,但你也要知道进退才好。”宋一帆还顾念着与沈怀思的师兄弟情谊,没有直接出口让沈千澜滚,对于这件事虽不像曲蓉外放,但也一直记在心头。
毕竟他们从不想让宋娴受半点委屈。
“是,怜生都知道。”
沈千澜跪在地上,板板正正,听得这样的话眉头也不皱一下。
“伯父伯母说得极是,但错已铸成,我还是想再试一试。”
曲蓉眉头一皱,差点就要大骂沈千澜“你试个屁”,却听沈千澜道。
“我要退出琥珀光。”
“是我早前犹豫害怕,屈服于宗门,未能坚守本心。”
“又自以为是,总以为阿云会等我,但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沈千澜垂眸,纤长的羽睫掩去眸中的一丝水光。
“除了阿云,我不曾喜欢过别的女子,我心中……只有阿云。”
沈千澜的话到最后几近耳语,像是连这表白的话说出口,都像迂辱了宋娴般难以启齿。
“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宋一帆一拍桌案,觉得沈千澜疯了,“你退出宗门,你可知要受何等重罚!琥珀光岂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之处!不要命了吧!”
“我都知晓,”沈千澜淡淡回道,“但我若仍留在琥珀光,掌门尊者仍可以势压我,若我不从,父亲,二位,若是为此事抗争,都会出事。”
沈千澜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与曲蓉和宋一帆对视。
“可若要我这样便忘了阿云,我做不到!我恋慕阿云十三年,如何能一时半刻就忘了?我不是那等宽容大度的男子,亦无阿云幸福便是我之幸福的雅量。”
“我不是好人,也无好男子的风度,但我愿为阿云变成她期望的人。”
“还请伯父伯母,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千澜重重磕到地上,未听到宋一帆和曲蓉发话时,便动也不动。
修真界的男子大多讲究雅致,温文,行止有度,进可杀敌,退可为娘子画眉,男子最重要的是风度。
如今沈千澜这般可说是风度全无,所有姿态都舍弃了。
曲蓉看了沈千澜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阿云对你……不似你对她。”
“若阿云不愿,你待如何?”
沈千澜放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但最后仍是松开了。
“我便远远望着她,”沈千澜缓缓重复,喉头像是噎着道,“……望着她。”
窗外山雀啾啾喳喳地叫着,欢快得不知人间疾苦。它们大多只能活五六年,出生不久便寻了伴,双双筑巢。在这压缩的时光里从青壮到死亡,若有一日失了伴,再难熬也眨眼便过。
可若是修士,寿数悠长,若失了伴,此后白昼化为永夜,如同目盲心死,又如何渡过呢?
一束光自门外渐渐移到门内,照在沈千澜散乱的长发上。
宋一帆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叫管家赵钦上茶。
“起来,说说吧,你退亲的前因后果,都细细说来。”
-
谢夷正在庭院中看花。
宋家似乎喜欢白玉兰,这庭院之中满是盛放的白玉兰与淡色的芍药。
宋娴与谢夷已将宋家走了一遍,并未发现重花派来看着宋家的人。
“说不定不是人也不一定,”谢夷慢悠悠道,伸指在柔滑的花瓣上一扫而过,“若是傀儡,某种法器,那便没有灵力,一如平常器物一般不会引人注意。甚至远在县城之外,也不一定。”
宋娴想了想,便道:“我回房中多剪些小纸人出来,让它们去寻一寻。”
宋娴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她又想起,把谢夷独自丢在这似乎不大好。
谢夷和容江涵容师兄不同,不是知道自己住哪,就会乖乖回去坐着的人。
放谢夷在这,总觉得他会欺负人呢。
“仙君可要到我院中饮茶?”宋娴邀约。
“不了,”谢夷竟拒绝,他笑吟吟道,“我闻闻花香便回去了。是了,这里的花可能采一些回去?我想制一些香。”
“仙君好生风雅。不过娘种的不行,我手下的小纸人种的可以,就在这边的。”
宋娴浅浅一礼,发现劝不动,便立刻不劝第二次,自己溜达着回去。
“是了,那位公子还留在你爹娘那。”谢夷说了一句,便见宋娴的脚步一停。
“想来是在为之前退亲之事谢罪吧,怜生十分守礼。”宋娴说道。
“我想起你之前说的未婚夫,你说他是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故而退了婚约。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你可要与他复了婚约。”
宋娴侧头看了谢夷一眼,像是十分不解为什么谢夷对这个感兴趣。
“大约不会吧。”
宋娴说完,这次是真的走了,还很快,生怕谢夷又问些让她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来。
待宋娴走远,谢夷抬手摘了一朵花型漂亮丰厚的芍药,又捻了一点薄荷,嘴角绽着一朵笑花,喟叹道。
“从古至今,痴情男子最怕遇到神女无心。”
“可若真恋上了神女,当也知道,神女……就是无心的。”
谢夷微微侧头,便见前方有人分花拂柳,抬起一丛茂盛的绿枝,走了出来。
正是沈千澜。
“仙君是在告诫我吗?”沈千澜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在宋一帆和曲蓉面前的窘态。
谢夷上下打量着沈千澜,像是从那人身上轻松的神态上发觉了什么。
“哦,你果然去谢罪,并获得了一些谅解吗?”
谢夷揉着手中的花,将那重重叠叠的花瓣自花上揉下,落到手中的玉瓶之中,慢条斯理地说。
“我想,阿云的爹娘一开始一定十分生气,毕竟你做出了那等不能令人轻易谅解之事,说了一些难听话。但你全都受下,姿态摆得很低。”
“随后你隐约透露一些苦衷,并立下重誓或是说出让阿云爹娘也不得不震惊的话来,获得一丝缓冲的余地。”
“随后,你便要直言自己的目的,做出一番深情的姿态……不,这应也不必做出,毕竟那些话算是你发自肺腑之言,更是动人。待这些都做完之后,再冷硬的人,也会深思一番。何况那两位看着你长大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