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来后,陈柳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跪,毕竟他虽然无评级,可是好歹也是一方参将,按理说仅次于李总兵与副总兵之下,俸禄按照三品分发,所以严格来说,他并不比陆绎评级低,甚至隐约还要高上一筹。
可拱兔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他本来就是女真族的贰臣,他要是不跪陆绎,被后者找了这个理由给一刀剁了,他都没地方去哭去。
陆绎将二人的心思尽收眼底,他掠过拱兔,朝着陈柳说道:“陈参将,本官不仅是锦衣卫陆同知,征南军署都指挥使,也是大明的一品忠诚伯,你见本官不跪吗?”
“扑通。”
一听陆绎这话,陈柳顿时没有了那点小心思,直接跪倒在地,“陆大人……哦不,伯爷恕罪。”
“本官领兵前来宽甸六堡,还未做出剿灭王杲的决定,就见识了两场好戏,一场宽甸六堡军卫内部闹出不合,让本官暂时不敢进入宽甸六堡,第二则是你们眼睁睁的看着阿剌山千户所被女真野人袭击,怎么?你们二人是想谋逆,准备造反不成!”陆绎一脸冷漠的说道。
谋逆?造反?
特么任何一个罪名都不是他陈柳能够承受的住的。
陈柳当即蒙冤大喊:“陆大人,卑职冤枉啊!”
见陈柳这个汉人比自己这个女真人还要不堪,拱兔心中的屈辱稍稍平息了几分,也学着陈柳伏首大喊:“陆大人,下官也是冤枉的,下官绝对不敢有反心!”
跪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大地上,陈柳和拱兔觉得自己的双腿很快就不属于自己了……
陆绎冷冷的看向他们,沉默了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是真是假,还需要调查一番,你们先起来吧!”
监军马博站在身后,忍不住在心中嘟囔了一番,刚才作势着阿剌山千户所驻地被女真野人进攻,这是同为友军的宽甸六堡军卫能够赶出来的人事?
满达也是一脸火意的站在陆绎身后不远处,杀气腾腾。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上去一刀一个,干掉陈柳与拱兔。
待二人灰溜溜的走后,陆绎转身看向监军马博,沉声道:“监军,派你的人和礼部右侍郎赵秉忠联络,告诉他,如果朝鲜国仍旧不退还侵吞我大明在奴儿干都司的领土,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也!”
马博点点头,旋即下去吩咐去了。
在水师带着他们抵达山海关外海时,就分出了两艘较小福船,载着礼部右侍郎赵秉忠前往了朝鲜国现在的都城汉阳……
赵秉忠是嘉靖三十八年的状元,由他出使朝鲜,不得不说算是给足了朝鲜国的面子。
“赵大人,朝鲜国国王已经答应您的觐见了。”
赵秉忠端坐在汉城最好的使驿之中,在他身旁则同样坐着随行护卫的锦衣卫百户李康,于是在听见外面有人传话之后,便缓缓起身,朝着自己的仆从吩咐道:“本官要沐浴更衣,你们准备一下。”
倒不是对朝鲜国国王的尊重,赵秉忠只是纯粹的不想让别人轻视大明罢了。
此时的大明虽然隐约有走向衰弱,不复永年年间,万国来朝的景象盛世,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朝鲜国能够轻视的。
如果不是祖制难违,赵秉忠有理由相信,成祖时期,朝鲜就有灭国的趋势。
所谓的朝鲜国王宫,在赵秉忠的眼里,还不如一个藩王府要显得庄重。
哦不,或许高估了他们,可能连任何一个国公府、侯府都比不上。
在这个所谓的王宫正殿中,赵秉忠终于见到了现任朝鲜国国王李昖。
李昖本为河城君,因为上一任朝鲜国国王的嫡子顺怀世子李暊早死,因此他才能在隆庆元年继承王位。
他的模样虽然年轻,可经历却一点不年轻,甚至以赵秉忠来看,对方和一个人很像。
那就是嘉靖皇帝。
看来这位朝鲜国国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赵秉忠面色从容的行礼道:“臣大明礼部右侍郎,拜见朝鲜王殿下。”
“混账!你觐见我王,为何不跪?”
李昖还未说什么,一旁早就按耐不住的勋戚尹任就站出来呵斥道。
面对尹任的呵斥,赵秉忠从容不迫,而是慢悠悠的直视李昖,说道:“我奉我大明皇帝之命而来,就当是天官,是我大明皇帝出使他国的天使,按礼制,无需跪拜他国王君。”
“而且真要较真的话,应当是朝鲜王殿下叩见我才是。”
“竖子狂妄!”
赵秉忠此言一出,整个殿内瞬间沸腾了。
这特么是什么歪门邪说?偏偏他们这些朝鲜国的文武大臣还不好反驳。
倒是李昖笑吟吟的摆了摆手,颇有气度的说道:“赵侍郎无需多礼,别听这些上了年纪的文官们较真。”
赵秉忠眼角闪过一丝诧异,自己这般羞辱对方,对方居然毫不在意?甚至这般轻描淡写的就揭了过去?
这还是一个十五岁继位,年仅二十二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吗?
他在看看左右的朝鲜国文武大臣,他们在李昖这个朝鲜王发话之后,竟然出奇的沉默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不存在。
这让赵秉忠深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幕,他真真实意的在嘉靖皇帝上面见过。
这就是帝王之术,口含天宪的帝王啊。
想到这,赵秉忠收起了轻视之心,直言不讳的高声道:“我大明皇帝陛下命臣出使朝鲜国,只想向朝鲜王殿下问一句,朝鲜国忍不足心吗?”
李昖面色一紧,他整理了一下王冠常服,恭敬的站起身来作揖道:“回大明皇帝陛下的话,王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为何自成祖永年年间,屡次侵占我大明奴儿干都司的领土?”赵秉忠乘胜追击道。
“回天使,女真野人多次侵入我朝鲜烧杀抢掠,孤心忧我朝鲜百姓,这才想要将战线推到奴儿干都司境内,好让那些女真野人知难而退,可惜,这些野人没有智商,完全没有被我们打疼,还接二连三的不服气继续进攻我朝鲜,孤无奈之下,只能命令军队接连反击。”
赵秉忠闻言,双眼微眯,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才好,这让他在心里不得不感叹,此子不愧是十五岁继位,稳坐了七年王位的李昖,心思当真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