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三个上直亲卫集结校场的安远候柳懋勋并不知道,此时的朝堂上对于此事的商讨结果已经虎头蛇尾的结束,现在的他只清楚,他十分的愤怒。
以至于他没有任何收敛,一进来就直言不讳道:
“金吾左卫、府军前卫、御林军卫可以按照报名来进行退出军户、不再入伍,但需要分五年,每年退出的人数都有定额。”
此话一出,下面瞬间就炸开了锅。
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连一天都等不了,现在居然还要等五年?
这五年要是上面的将领歹毒一点,还不得将他们给劳累死?
不行,不行!
“哎哟侯爷啊!下官都只敢说人数,不敢说分五年啊。”
京师之中,上直亲卫要是哗变了,那他们这些指挥佥事以上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金吾左卫的指挥使石珀吓了一个激灵,一边劝慰着安远候柳懋勋,一边令自己的亲兵去保护他。
可安远候柳懋勋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直接喝道:“传令,让虎贲卫的人来。”
石珀一愣,很快安远候柳懋勋的亲卫就已经吹响了哨声,远处四面八方传来了踏步声,那三个上直亲卫还在闹腾的将士们瞬间明白,自己们的闹腾非但没有让将领忌惮,甚至引起了他们的怒火。
这里可是京师,三个上直亲卫就算反叛,也掀不起浪花。
这也是为什么朝堂对于万历小胖子约定四卫试点,却没有拒绝的原因。
前来报名登记自然不会允许他们佩戴甲胄和武器,所以当虎贲左右二卫的将士手持着长刀长枪长矛从四面包裹他们,将他们团缩在校场周围一团后,三个上直亲卫的将士们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闹腾了。
和生命相比,再当几年“奴隶”似乎也并非过不去。
安远候柳懋勋憋着一肚子气,他掷地有声的喝道:“闹啊!本候看谁有本事继续去闹!当今圣上仁慈广布天下,和朝堂诸公商量了几天,这才敲定以你们三卫和征南军一同成为试点的上直亲卫,你们不似恩情,居然还得寸进尺?是想将这份恩情让给其余诸卫?”
“信不信本候这就去求陛下和内阁大学士,让你们继续维持现状!”
这就好比一个成年人拿着棍棒欺负叛逆的少年,告诉他如果不听话就打你,再不听话还要去告诉他父母一样,让对方投鼠忌器,胆战心惊!
石珀嘴角抽抽,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他只是一个指挥使,还是在天子脚下的指挥使,可不能和当朝侯爷相比。
更别说安远候柳懋勋北征时战绩硕硕,乃是挟新威成为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
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见所有将士都沉默了,安远候柳懋勋这才缓缓说道:“原本分五年退出军户、不再入伍的人数乃是每卫一千,现在本候可以保证,事后向陛下与朝堂诸公求情,让他们再增加五百。”
“如果你们仍然不思陛下的恩典,那本候也就无需留情,直接让你们按照军法处置!”
“闹事者杖责五十,亲眷编入教坊司,男子徒刑三千!”
石珀感叹道:“侯爷手段高明,下官敬仰万分。”
安远候柳懋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因为对方的恭维而改变的情绪,他缓缓说道:“你和御林军卫还有府军前卫的指挥佥事以上的将领都马上去向陛下请罪。”
石珀没想到安远候柳懋勋会这样说,吓得一个扑通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饶命,说自己一家老小不容易,还望安远候柳懋勋开恩放过他。
安远候柳懋勋无动于衷,他从校场的高台走下,翻身上马手持缰绳眯眼看向他:“你不容易,本候就容易?”
“陛下交代给本候的事情,本候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就是因为相信你们,可你们用本候的信任做出了什么事情?哗营!差一点就哗营了!如果本候没有布置后手,你觉得今日的事情能够这般解决?”
石珀脸色煞白,因为他摸不清楚对方是在真的怪罪于他,还是想让自己背锅,所以他心一横,居然直接说道:“侯爷,下官愿辞去金吾左卫指挥使一职……”
“请辞?”安远候柳懋勋先是一怔,随后怒极反笑,拿着手中的马鞭狠狠挥出,石珀不敢躲,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好你一个石珀,你这是在给本候上眼药?”
堂堂金吾左卫的指挥使居然也要申请退出军户、不再入伍,这传出去还不让文官那些人笑死他们这群武勋?
三个上直亲卫的事情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毕竟这种事情本就没打算避讳着百姓,因为在朝堂诸公看来,这是善政。
军户退籍之后,肯定是要吸纳新兵的,而新兵从何而来?还不是百姓之中。
可当万历小胖子听说金吾左卫的指挥使石珀居然想亲辞后,直接有史以来第一次发了大脾气,当即下令将三个上直亲军卫指挥佥事以上的将领全数捉拿入狱,甚至有两个千户官也没有逃脱,着令五军都督府和大理寺连夜审讯。
张四维当日的那番话万历小胖子虽然当时没有听懂,可事后他渐渐的琢磨出了一点味道,于是不免先入为主的判定,这三个上直亲军卫的将官们一定对麾下将士不好,甚至将他们看做“奴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虽然万历小胖子还不至于将自己也捉拿下狱,但作为此次试点的负责人,安远候柳懋勋还是第一时间入宫请罪。
因为安远候柳懋勋补救的还算及时,万历小胖子没怎么责怪他,可据说当时李太后也在,一番敲打,当安远候柳懋勋出宫后,整个人都仿佛在池塘里泡过一样,就浑身被汗浸湿。
凌老爷子听见此事后,他放下了兵部的事宜,直接就来到了陆绎府中,打着看望晚辈病情的缘由,语重心长的和陆绎说道:“文渊,我大明立国已经两百余年,翻开史书王朝的心衰交替最多也就三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前几年的大明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