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慢过去,武举的事情渐渐走上了正路,这一日陆绎正在书房小读,听见房门外陆安南问道:“老爷,英国公在大堂等您。”
“将国公爷请进来吧。”
陆绎没有起身,而是直接说道。
不用猜也知道,张溶定然是为了武举之事而来。
果不其然,两人一见面,张溶就笑呵呵的像一个弥勒佛,说道:“平湖侯啊平湖侯,任你道高一尺,却没想到旁人魔高一丈,你原以为只有那些文臣在出面干涉,却没想到安远候柳懋勋在背后摆了你一道吧?”
“哈,我原以为他会很聪明,却没想到他确实很聪明,以退为进这一手确实高明。”陆绎坦然的承认了,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本来这事他和安远候柳懋勋就没有约定成俗,对方事后来一招釜底抽薪让自己被迫出去,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对他没坏处,何乐而不为?
张溶却不怎么想,他悠悠道:“平湖侯,别以为这事你从中摘出去就行了,人家同为侯爵,而且其祖上就曾是永乐爷的心腹,执掌过神机营,门生故吏众多,现在要是让他在武举之中扎根,成为了成例,那他的后代将会亦如祖上柳升一样,受用无穷。”
对此,陆绎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左都督、右都督等一系列武勋们经过了长达一个月的争吵,终于完美的瓜分了这一块蛋糕,除却几名没有实权的伯爵有些闷闷不热之外,大多都表现的十分满意。
而作为切分了最大利益的始作俑者,安远候柳懋勋得意洋洋的看向阳武候薛翰一样,淡然道:“既然已经定好,那你们闲来无事就回去吧,记住,别喝多了马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将这件事传了出去!”
“我可告诉你们,平湖侯陆绎说不定牢记在心,就等着报复我等呢!”
对于安远候柳懋勋的叮嘱,他们大多都拍着胸脯保证了一番,这才满载而归,直至他们走后,安远候柳懋勋的一名心腹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这次没有去给几位国公爷一点好处,他们会不会事后恨上我们?”
“恨我们?要恨就恨吧,不过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举措就是了。”安远候柳懋勋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这种事情是在有违他的本心,可他不想做,会有人逼着他做的,屁股决定位置,既然他继承了安远候的爵位,他就必须去做。
“英国公、成国公还有定国公他们都拒绝参与进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的位置太高,如果还要插手此事,陛下会坐立不安的,而平湖侯陆绎也正是有这种考量,毕竟论功绩,他也足够封公了,只可惜永乐之后再无活着的封公之人,他倒是看得颇开,知进退。”
安远候柳懋勋像是憋了蛮久,一不小心就说了一大堆。
他看向院内堆起的雪堆,长叹道:“难啊,要是不随他们的心愿,恐怕他们都会怨恨上本候。”
“若是不能在武学动工前把名额定下,各方势力都会借机安插人手,谁敢拒绝那么多人?谁敢得罪那么多人?难啊!”
安远候柳懋勋唏嘘了一阵,随后决定去找凌云翼与方逢时商讨最后一步,敲定武举的地点。
可刚到兵部衙门外,就被告知凌云翼与方逢时去往了工部与兵部共同下属的兵仗局。
安远候柳懋勋心想自己反正没有了事情,散散步也好,于是一路走去,刚好来到响午。
此时,兵仗局外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有兵部与工部的官员,更多的居然是商贾。
安远候柳懋勋眉头一皱,觉得事有蹊跷,便领人开道,自己走了过去。
围绕的商贾们看见了有位侯爷过来,连忙吓得分开了一条道,露出了正中心围绕一圈,由成人大腿粗的枕木和黑铁组成,类似于驰道,却有不同与驰道的轨道。
而这座轨道之上,正有两辆马匹拖着马车,在轨道上来回奔波。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安远候柳懋勋心中一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利用这个轨道运输战时的补给,可很快他就有些恍惚。
这要是建立一条贯通南北的轨道,得需要多少木材和黑铁?多少人力物力啊?这东西的用途肯定没这么简单。
凌云翼正眼神灼灼的看着,余光看见安远候柳懋勋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走来,不免轻笑道:“安远候这是怎么了?筹备武举一事有这么劳人心智吗?”
安远候柳懋勋知道对方是在暗讽自己将利益瓜分给其余武勋,同时他也看到兵部与工部的不少官员齐齐向自己这边望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昨夜没休息好而已,多谢凌侍郎的关心了。”
“哦?老夫看你一直在盯着轨道,可是对这玩意有兴趣?”凌云翼见对方一笔揭过,他也不在意,而是轻抚长须说道:“忘了告诉你了,这可是平湖侯手下幕僚设计出来的。”
“那个改良了火炮与火统的赵士祯?”安远候柳懋勋一惊,先祖曾经一手建立过神机营,所以他对于火器方面还是多多少少了解许多的,正是因为了解,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这也是他比较欣赏赵士祯的原因之一。
“并不是他一个,好像还有他的朋友,一个名叫徐光启的小子。”凌云翼并不意外安远候柳懋勋认识赵士祯,他只是觉得安远候柳懋勋神色有些不对劲。
安远候柳懋勋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离去了。
这个轨道如果成本能够降低,将会颠覆某些方面的格局。
安远候柳懋勋第一时间想到了漕运。
“一旦这东西铺设开了,取代了漕运,那会有多少武勋损失金饭碗?”
安远候柳懋勋打了个激灵,心想陆绎该不会是冲他来的吧?就是因为自己将他提出武举之事?
这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那些武勋要是损失了几百万两漕运的不当得利,事后甚至知道了事情是始末乃是由自己掀起,他们还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
这一刻,安远候柳懋勋遍体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