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蓁之突然抓住了什么,身形一顿,一个诡异的念头在脑中浮现上来。
“但是什么?”
凤老太太目中幽暗,追问对方下文。
“霍少帅最近,收了一个五叔捧起来的戏子,就是那天五叔带来宅子里的那位,叫沈云悠。”
“去查查那个沈云悠。”
凤老太太朝青姨点了点头,对方就起身朝外走去。
“赵克明这边...”
找到了一个可能人物,凤夫人担忧起了另一头。
“随他去吧,左右不过多一张吃饭的嘴,你这个做母亲的若是不点头,又能在凤家翻出什么浪花来?”
凤老太太拿起自己的佛珠,指间攒动,转起佛珠来。
“倒也可惜了...”
听出凤老太太话中隐隐的指责,凤夫人眉眼的戾色顿起。
“我也不想啊,这小贱人的下贱娘把人都卖到那种地方去了,我就是接回来又有什么用?凤家那时候的情况,已经万不能再多个把柄了,更何况那时候赵克明...”
想到赵克明当时的所作所为,凤夫人整个人都透出阴厉的神色,手掐进手心,接着眼珠子一转,一巴掌朝半跪在地的凤蓁之扇了过去。
这一下透着十成的愤恨,将凤蓁之整个人都打翻在地上,嘴角渗出些血迹。
“都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货!”
说着眉间的戾气更重,又扑了上去,捶打起凤蓁之来。
“骚货,连养父都敢勾引,要不是我打牌回来得早,你怕是都要得手了罢!”
凤蓁之捂着自己的脸,眼中压不住恨意朝对方直直看过去,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若不是那时候凤夫人对她日渐疏离冷淡,让她在凤家难过起来,她又怎么会听那女人的话,一时走岔了路?!
第106章 、五爷15
“行了!”
凤老太太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青姨立刻会了意,上前将凤夫人拉了起来。
“既然赵二已经知道了,那就让他去把你那可怜女儿接回来, 不指望能有什么作用, 接回来给口饭就是了。”
凤夫人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妆发,听了这话, 眼中半点对亲生女儿的愧疚都没有,除了对丈夫郁恨的戾气, 就只有眼前的荣华富贵。
脸上通红一片的凤蓁之目中却因为这话一瞬间有些惶恐, 旋即就陷入沉暗。
即便做母亲的似乎对女儿并未有多少在意,但一个替代品, 最怕的仍旧是真货。
夜长, 就会梦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梦境不复存在。
望着凤蓁之不哭不闹,平静离去的身影, 凤老太太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脸,这丫头是个天生的毒蛊,放在凤五爷的身边, 真是再好不过了。
…
出了凤家, 凤蓁之却没有立刻让凤玉衡送她回凤五身边, 而是让人将车停在一个茶楼前,进去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这一晚,一梦没有回陈家。
陈月娥并不在意一梦是否已经归家,只要对方奉上挣来的钱,在哪儿做什么她都不关心, 昨晚更是魔怔了一般还敢问自己是不是她的亲妈。
是不是亲妈又有什么干系?自己给了她一口饭吃,拿她的钱就是天经地义,难道她以为,她的亲妈就能让她快活?
让她更加不安的,是一封信。
这是一封每月固定会送来的信,以往时候,信里都装着钱行的证票,只要拿着去钱行,就能换出来不少银元。
今天的这封信里,却没有证票,只有一行字,那是一个地址。
陈月娥翻来覆去,直觉这封信和一梦昨晚的质问有些联系,直到天开了大亮,她也没能睡着。
一梦的房间还是空着的,陈月娥只当对方在馆子里一夜没回,心中盘算着回来如何要对方好看,连早饭也没吃,就带着那封信急匆匆出去了。
信上的地址是个茶楼,进了包间,陈月娥就看见,那一身小洋裙,脚上蹬着时髦小皮靴,手腕上一串和田玉珠串的凤蓁之。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陈月娥堆出一个欢喜又有些谄媚的笑脸,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可见早就知道来人是谁,且两人已经十分熟稔了。
凤蓁之皱着眉头,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你不是说一梦都被你处理妥当了,怎么会被我养父碰上的?”
话音沉沉,带着不加遮掩的不悦。
“什么?你说那小贱人让凤家的老爷碰上了?可出啥事儿没有?我就知道那是个不安分的,肯定偷藏了不少钱!我倒是拘着,她年纪大了,再过两年就要从馆子里出来了,怕是到处找去处呐!”
陈月娥竹筒倒豆子一般半骂半诉苦,一双眼睛却细细打量着对方,从乌黑发亮的发丝到不见一点线头的洋裙上,心中盘算着,目中又夹杂上了丝丝得意。
“我养父认出了凤姝玉!”
凤蓁之脸色露出嫌恶,话语间更加阴沉。
陈月娥的话猛地止在了喉间,目中的欢喜和得意劲儿迅速褪去,露出一个见鬼般的惊惧表情来。
“你......”
“你到底是怎么处理她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寻个机会把人处理了,以绝后患,你为什么非要把她留在家里?”
陈月娥被这声声质问卡住了脖子,心中的不安像是突然被扎破的水球,这一破,黑水就淌满了心间。
“我......”
“别你啊我的,这么多年的钱你也拿了,都够你们白吃一辈子了吧,拿了我的钱,你总该帮我办点儿成功的事儿了,要是办不成,你信不信我让你把钱都吐出来?!”
百合般的温静脸面卸下,露出来的,是一个已经在水中泡得烂黑的芯子。凤蓁之脸上已经带了一点狰狞的意味。
一听要她把钱吐出来,陈月娥立刻就不干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是我亲生的女儿!要不是我,你怎会有机会去那么好的人家享福?”
“享福?!”
凤蓁之的音调突然拔高,反射性地,极其尖锐地,反问了这两个字。
陈月娥吓了一跳,刚想抱怨女儿吓唬什么人,却见凤蓁之眼中通红一片,带着刻骨的恨毒,脸色狰狞无比。
自己在凤家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是怎样的提心吊胆,是怎样的委曲求全,是怎样的折辱,这个女人浑然不知,只知道每个月拿着钱,过着潇洒日子!
凤蓁之几步上前,猛地推了一把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以为我在享福?”
陈月娥也恼了,跳起来指着凤蓁之就开骂。
“我说错了?你看看你,绫罗绸缎,你那手上的宝贝,就是摘下来一颗珠子,也够我们开销一个月了吧?你不是享福,难不成是我这样每天住在胡同里,嚼着粗面馒头的叫享福?”
她费尽心机把女儿送进富贵人家,不拿钱那都是作践了自己的心血,如今对方却还嗷嗷喝喝地抱怨。
这还有天理了?
“少跟我废话!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但是凤姝玉绝对不能回凤家,你要是这次还处理不好,我俩迟早都要完蛋,到时候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凤蓁之一巴掌挥开对方的手,阴恻恻地低声警告道。
对方的话她半点不为所动,陈月娥到底是为了女儿好还是为了自己的贪婪,如今已经说不清了,一个母亲,又如何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离开了,又怎会腆着脸来找人要钱?
上次她让陈月娥毁了沈云悠,对方没办成,这次,无依无靠的凤姝玉要是还是办不成,她这个贪婪又愚蠢的妈,大约也可以不用来往了。
总归,她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凤五爷。
...
“今晚把人接来。”
阳光透过梨花木的窗台落进来,照在男子的侧脸上,眼睫在眼窝处落下一道阴影,阴影下的瞳孔,被照得带出一丝暖褐,唯余中心一点漆黑。
凤玉衡抿了抿嘴,不知当不当开口,他自然知道眼前看账本的男子口中的‘人’是哪位。
“怎么?”
凤五爷抬了头,探究地看向凤玉衡。
“五爷...”
凤玉衡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凤家的异动,且不说赵二爷如何大张旗鼓地找起了一个姑娘,他总觉得,连凤蓁之也显得心事重重,偶尔还会露出一个堪称阴毒的神色,像是有什么魍魉魅行之事,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如云小姐怕是不会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上首啪——地一声。
男子将账本往桌上一掷,眸子离开了光处,阴影一瞬间占据了整个瞳孔。
“说说。”
“霍少帅已经把人安置了。”
这话令凤五爷的双眸微缩,一股凌厉的不虞瞬间释放出来。
“我什么时候允许她跟了别人?”
凤玉衡心中有些哑然,这话一说出口,相当于已经正式承认了那女学生是自己的人了。
“去给我找,有必要,用些非常手段,让霍琛过来一趟!”
手上的扳指在梨花木的桌子上磕出一道清脆的动静,彼时,他仍旧认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学生,不过是他的掌上玩物,只要他需要,对方就应该随时过来伺候。
他也不会亏待对方,钱也好,珠宝华服也好,他也有的是。
然而,直到三天后,人们才意识到,沈家和一梦,突然消失了。
陈月娥和女儿极其不愉快的会面后,她一回到家就去敲对面沈家的门,之前一梦不回家,多半就是歇在了对门的沈家。
然而门敲了半晌,手心都发麻了,门内依然没有人应声。
意识到什么的陈月娥一个慌神,使劲力气一脚踢开了沈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