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还没退——”
“那也快了,”她步步逼紧,逼的他心虚后退,“你当年为了与我退婚,不惜接下雪龙鞭三十六式,不是么?”
“有了机会就退亲,还让我不要失落,说什么早晚会摆脱我的是你,不是么?”
“让我不要在棵树上吊死,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的人也是你,不是么?”
李姒初拧紧了衣袖,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死死地望向少年错愕的眼神,逼着他回头。
“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值得做了这么多错事后还能让我念念不忘,此生非你不可。”
霎时间,十七岁的李姒初与十三岁的李姒初在古巷晨风中重合在了起,她抬眸望向他,眼仿佛看过了四年之久。
他有太多话想要说出口,比如他想要告诉她这位七皇子并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又比如她被人盯上了,现在处于危险之中,再比如——
不是她此生非他不可,是他此生非她不可。
然而话出口便转了个弯,变成了熟悉的嘲讽。
“那很好啊。”
他抹了抹唇边的血迹,轻笑出声:
“我求之不得。”
***
锦绣宫的两位小宫女深深最近深深的感受到,她们宫中的两位小主子心情很不好。
位是向不拘言笑为长的六公主殿下,那在宫中可是出了名的端庄优雅,但如今却似乎是完全忘了娘娘昔日的教诲,有好几次都在娘娘面前失了德。被罚了经文也不抄,就坐在窗棂旁整日顾影自怜对月叹息,拿着手中那永远绣不完的鸳鸯红豆慢慢的绣。
位是向以善解人意为长的李家三姑娘,那在宫中可是出了名儿的性子好,和谁说话都是欢喜片,但如今却像是吃了枪药似的,见个怼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变了性子,就是红豆都不敢走近步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二位都十分的,反常。
“唉,红豆姐姐,你常年跟在姑娘身边的,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新来的小宫女绿豆搓了搓说,将布满雀斑的小脸向上抬了抬,“我前几日同姑娘说话都要被吓死了,你是不知道,当时姑娘就在那儿练字,那戳个窟窿的,当真是瞧着怕人。”
“有什么好打听的,你多去做点正事吧,整天说着没用的。”红豆轻哼声昂着脖子向前走去了,全然副我就是知道但是我就是不打算说的架势,那小宫女也急眼了,当即便冲了上去,什么红豆糕绿豆糕都往她怀里塞。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人家好好奇的。”
红豆也不急,只拈过块桂花糕在鼻前嗅了嗅,笑着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好哇,你个坏丫头敢去御膳房偷东西吃了,说说看,这里里头哪位小公公是你的对食相好啊。”
“哎呀姐姐,你就别打趣人家了。”小宫女面色涨红如飞霞,轻轻在她身上锤了下,“你快说说嘛,李娘子到底怎么了,殿下的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毕竟伺候这么久了,但是娘子这回又是什么缘故啊。”
“还不是因为白少爷。”红豆想起少年郎在球场上飞扬跋扈地的模样便觉得有些恼怒,他们家小姐不好么,偏偏这家伙不知爱惜,明明都有小姐这个娇花样的未婚妻还到处沾花惹草的,见了小姐却整日恶语相向,像这样的家伙平日里砍砍也就罢了,若真要过辈子,真是替小姐不值得。
她使劲地揪这面前的花,像是将他当成了白季梓的脑袋样扯啊趁,边扯边骂:“我看他除了脸也就没什么好的了,我们娘子长的好性子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脾气还好,可这位白少爷有什么好的,纨绔个——”
“收声!”
“什?”这大嘴巴的小宫女还在揪手上握着的狗尾巴草,下刻就被朋友这样直直的拽的了过去,回头看这才发现正就站在她身后,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完犊子了,这下尴尬了。
“她平日就是这样同你们说我的?”
被人议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反正他从前在洛阳城也是偷鸡摸狗的纨绔个,街坊邻居们也没少骂他,说说也不奇怪。
但这可是宫中,且还是李姒初的宫女......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猜也是,也只有她会这样说我了。”
此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谁不知道这白小少爷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人今儿个可是三皇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不论是诗书还是骑射都稳居第的“状元郎”,寻常十家世家子去寻欢作乐的地方也从未去过,天脸上虽没个正型,但若是连他都算纨绔的话,那这大毓王朝只怕是再找不到个正经人了。
“我不是纨绔啊。兴许从前是的,但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
“公子,公子饶命,”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拉着姐妹退到旁,不住地磕着头,“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妄议公子,奴婢也不该听了几句胡言乱语就这样编排公子,奴婢知错。”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他漫不经心地饶到他们身侧,抬眸望向天边的日月,若有所思道:“其实你们也没说错啊,我这劣根性也是改不掉的,起来起来,宴席要开始了吧,还不快去。”
两位小宫女如获大赦,急忙磕了几个头便匆匆离去,跑的匆忙,惊扰了藏在花丛中的蛤蟆。
“这个季节还有啊,不错不错。”
天边的烟花徐徐升起绽出个圆,在夜幕中点点闪烁着,天上的清星空层层叠叠的燃气,宫女太监们端着盘又盘的佳肴在人群中穿梭,灯笼悬挂在天际,华贵的马车停放在宣武门入口,切都已经准备好,切都在等待。
有人,等着这场久违的宴席。
有人,在好奇太子之位会名落谁家。
有人,在夜幕中趴在走廊上,看烟花冉冉升起。
少年心狂跳不止,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侧,才想起来腰间上的玉佩已经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爆竹声声燃气,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张纸条上看见的话。
“九月十五日,隐日月。”
——还有人会挑选在今天,谋权篡位。
作者有话要说: 修好了,大家晚安
第68章 、宮宴
“娘子,娘子,你看这身好不好看。”
李姒初被几位小宫女团团围住,她们像花蝴蝶一样在她身边穿梭来穿梭去,将她一点点包装成最好看的模样。头发挽成了一个前所未见过的难度,头上插了无数的珠钗风尾玉流苏,手中银镯轻轻摇晃,走一走,那裙边的铃铛便会叮铃铃的响。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成了个大型芭比娃娃,这些家伙正在拼命打扮她。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这是七皇子的接风宴,我凑什么热闹。”
“什么接风宴,可不止呢,娘子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撇撇嘴,她知道的嘛,就是这个时代的丰收节嘛。
顺便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嗯,不错,经过开脸之后皮肤光滑了许多,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白,从前因为熬夜学习而干枯发黄的头发被打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让她直呼牛逼,面上的妆容虽只是淡妆,都是她没见过的。
李姒初走在镜子前左摇摇又晃晃,只觉得自己仿佛梦回上辈子上网冲浪的时候,怪不得女明星都喜欢发自拍,就是好看!
“娘子真好看。”翠柳啧啧了几声,又替她勾了勾眉心的花心,让它显得更富贵一些,“说起来红豆去哪里了,平日里她不是在娘子身边伺候的最积极么,如今怎的见不着踪影。”
“莫不是别的宫苑人手不足,将她捉了去罢。”一旁的小宫女将喷香的胭脂盒收起,啧啧几声,“浮华宫那边可不就是吗,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竟敢同我们姑娘叫板,呵,也不瞧瞧我们娘子是哪位,就在那大呼小叫的。”
“唉若不是娘子定了亲事,要是入了宫啊,只怕是要气死那位呢。”
“唉唉唉,你又胡说,这话你在我身边说说就好了,你在娘子面前说什么。”翠柳赶紧冲上去捂住了小宫女的嘴,一边捂一边对李姒初认错道,“娘子恕罪,雁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娘子莫要见怪。”
“没事啊,我又不当一回事。”
说说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也就是这些古代人想法多这也怕那也怕的,这样的闲言碎语她上辈子在孤儿院的时候听的那可太多了。
少女垂下眼眸,打量着手中细长的银镯子。
想起从前的事也不是一件好事,虽说能想起剧情对自己有利,但也想起了上辈子的诸多不快,上辈子的事情太过闹心,忘了也好。
“娘子,娘子!”小宫女急急的呼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她顺着她的视线向窗外看去,只见那窗外的烟花冉冉升起,五彩缤纷在天际绽出千万朵色彩。
宴席,开始了。
***
“小初,小初,坐到这儿来。”
梳着堕马髻的小公主拖着长长的孔雀鱼尾端坐在案几前,见李姒初来了便往旁边挪了个位置,示意侍女们招呼李三观娘坐下。
不愧是大毓的公主,原文的女主,这周身的气质都不是她这个土狗能比的。
李姒初如土包子进城一般打量着这宫宴景致,一边盘算着银子开销,又一边偷偷地瞥那倚靠在皇上身边故作贤淑样的阿姊。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李淑华微微举起杯子向下轻轻对她笑了一下,再次依偎到那瘦的皮包骨当今圣上身上。
宴席之上似乎是载歌载舞其乐融融,但其中的暗潮涌动与杀气,明眼人都能看清楚。
李姒初一边小口小口嚼着根本就吃不饱的青菜,一边左右环视,一回头便撞上了龚羽墨笑眯眯的视线,
“小初,你在找什么啊。”
“没,没什么。”
她轻轻笑了笑,端起酒杯在少女轻轻碰了碰,珉了一口又放下。
.....他没有来。
不知为何,她今晚总是有些说不出的心律不齐,就好像是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要发生,但又总觉得捉摸不透一样。
不应该的,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梦境中的进行了,如果不是她刻意去歪曲剧情,那么在大范围的地方,起码都不会出错。
比如今夜的——
“好,真不错,赏。”枯瘦如柴的老皇帝笑着勉强撑起了身子,随意对地下跪着的歌姬举起了酒杯,“诸位爱卿应当都知道,朕,这几日,是一日不同一日了,朕的这个身子骨啊,估摸着也撑不了多久了。”
此言一出座下的臣子们皆齐刷刷跪了下来,包括还愣在当场的李姒初也被龚羽墨抓着跪在了地上,头使劲儿撞上金玉为转的地板,敲的她的脑瓜子生生的疼。
“皇上乃天子,定当万寿无疆,怎会去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
“皇上——”
臣子们悲切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李姒初不知道该说啥,于是也假模假样地学着他们哀嚎了起来,乍一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李姒初随意喊了几声又底下了头,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将嘴里的酥肉咽下去。
这些个皇子们一个喊的比一个大声,其实心里头装的是啥玩意别人还不知道?
皇上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太子之位一天不定下诸臣也一日不得安心,瞧来瞧去的,这二皇子德行有损,不可。四皇子好赌成性,亦不可,八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不可,七皇子远在漠北,亦不可。
想来想去,还是在三皇子与五皇子这这两位中二选一比较实在。于是乎这朝中权臣们便自发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半支持三皇子,一半支持六皇子。
怎料七皇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争来争去的,若是当年太子殿下没那被害死的话也没那么多屁事了。
“众爱卿平身,平身。”老皇上打了个哈哈,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今儿个朕有两件事要说,一来,是朕的小七这一场杖打的属实不错啊,七百头牛羊,银子三万两,不错,当真不错。”
龚凌上前一步跪下,欢喜道:“谢父皇!都是父皇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