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说了,真是羞死了。”
素来大方的她,竟以手捂着脸,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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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含凉殿内笙歌热舞,南齐女帝特设下美酒佳肴,予以招待远道而来的柔然使臣!
来访者除了对方的重臣,还有郁久闾漠也就是淳离最小的妹妹,郁久湘湘,汉名叫湘湘,人称湘湘公主。
十五六岁模样,天生一副笑脸,能歌善舞,席间主动献舞,那似天仙下凡的曼妙身姿,不知勾去了多少王孙贵族的魂。
连萧静好都忍不住称赞,有意无意去瞄默不作声的国师,特别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今日的湛寂一身素衣,不染纤尘地坐在人群中央,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亦能凭借其超凡的气场鹤立鸡群。
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大清他此时的表情,颇觉得有些无味。
正出神,底下响起湘湘甜美的话语,她将右手放在胸前,礼貌道:“皇帝陛下,湘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允许。”
萧静好蹙眉,回道:“哦?何事?湘湘公主不妨直说。”
那公主笑起来时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简直跟淳离一模一样,她说:“皇兄回国后,一直夸赞贵国的湛寂国师,说他乃当世难能可贵的佛子,听皇兄终日念叨,某深受影响,也十分仰慕湛寂圣僧。
陛下能否允许湘湘住在国师府,好方便向国师多学习学习。”
湛寂直到听到这话,才抬眸看了眼那公主,又转头去看高堂上的皇帝,两人通过长长的游廊静默无声地相视。
只有懂的人才知道此时的气氛到底有多尴尬,萧静好依然保持着她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微笑,她一边提醒自己,你是皇帝,你不仅要彰显大国风范,还要体现出超凡的气魄
一边又在骂淳离:故意派个妖媚的妹妹来,居心叵测!
“不知陛下能否答应?”湘湘见她良久不语,再次询问道。
萧静好收回看湛寂的目光,衣服都被自己揉成团,明明很生气,却还面带微笑道:“公主如此热爱佛法,朕又岂有不应之理?今夜你便可直接入住国师府。”
郁久湘湘高兴得蹦了起来!
静帝继续强颜欢笑,又看向湛寂,意味深长说道:“国师,使节远道而来,你切莫怠慢了人家,可有听见?”
湛寂眼皮从下往上抬了起来,抛了抹意义不明的眼神过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没驳她面子,回道:“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五千字!
第72章 、醋香
重阳节一过, 天就变了,早霜袭来,显得格外清冷。皇城的金砖玉瓦旁打红的柿子挂满枝头, 丰硕的果实压弯了树枝,忽有几只白鹤飞过, 惊掉了几个摇摇欲坠的柿子。
萧静好着一身红色裹边凤袍路过, 弯腰拾了个还没红透的果子,思绪飘去了远方。
过不多时, 自门外飘进来抹粉色身影, 贴身侍女蓉蓉行过礼后,东看看西看看, 眼瞧着周边无旁人才贼眉鼠眼说了句:“皇上,奴婢刚从国师府回来。”
这厢眉眼有过一闪而过的变化,但很快又被她隐了回去, 文不对题道:“你小道消息最灵,听闻今日路琼之上满府提亲, 可成了?”
还以为陛下会追问那异国公主在国师府的动向,谁曾想却顾左右而言他。
蓉蓉愣了愣, 回道:“陆大人走正门没成, 便打起了迂回战术, 私下设酒局, 把满大人约去了云上楼。”
“哦?”她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这个路琼之, 不愧是称霸健康的花花公子, 鬼心思层出不穷,去瞧瞧。”
“皇上,”侍女急道, “那奴婢让上官大人多安排些侍卫跟着。”
“上官芮自有章程,她办事,朕放心。”说罢她回屋换了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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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楼,路府的便衣侍卫见皇上亲临,个个大气不敢喘。
她一身水墨色广袖群摆,发髻高梳,目色闪烁,短短一年的时间,帝王像霸气十足,叫人不敢直视。
几人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纷纷跪地,一声“皇上”尚且卡在喉咙里,被萧静好一个眼神吓得当即闭上嘴!
“无需汇报,我随意看看。”
“是!”
她云淡风轻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他们惊出一身的冷汗。
待人上了阁楼,几人才敢起身,一人小说道:“皇上今日似乎戾气很重,你们感受到了吗?”
“好像是的,我听宫里小太监说,自那日异国公主进了国师府后,皇上就成这样了,明明一副笑脸,却总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
“竟还有这事,这是为何?”有人借着熊胆问道。
“还能为何,”先前那个颤声道,“这次柔然史臣出使的目的,是向国师府请教佛法,还想多带些经书回国,我猜,皇上是舍不得那些经书,毕竟圣上也曾师从佛门。”
剩下几人面面相窥,纷纷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原来如此!了解,了解。”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至三楼,听得蓉蓉满腔怒火,她低声道:“什么侍卫,竟敢妄议皇上!陛下示意,如何处置?”
萧静好挑了个好地,不急不慢在路琼之的包间对面坐下,双眼不自觉瞥向小山上的国师府。这风水宝地还是她回京那年发现的,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大院一览无余。
此时院里僧徒云集,清一色的僧袍里,有小搓乱入的黑色服饰,正是的柔然史臣,而那撮黑色服侍里又乱入了抹红色衣袍,赫然是异国的湘湘公主!
还有那位正襟危坐在众人前面的湛寂国师,好像很认真,不知在传颂什么内容,由于距离太远,再怎么凝神静气,她也只看了个大概。
“陛下?”
蓉蓉见她发愣,怯声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去国师府?”
萧静好回神,先回了方才那句:“他们又没说错,作何要惩罚?”
“……”婢女眼力见儿十足,“对对对,说太好了,该赏!陛下生气,皆因心系国家。”
“……”
她竟无言以对,只得补充道:“我每日要忙的事可多了,为何要去?才不去。”
丫头眼角一抽,看破不说破,不漏痕迹地微笑,识相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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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对面,透过两边微微张开的门缝,只见路琼之一味给准丈人灌酒,大方又豪迈。
什么九酝春酒,鹤年贡酒,枣集美酒,酃酒,羊羔酒,杏花村汾酒,五加皮酒通通摆在满卿面前。
满卿开先还立场坚定,表示喝酒可以,但绝不会答应这庄婚事,路琼之也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谈婚事,只喝酒,只喝酒如何?”
谁都知道,满琦的父亲是个爱酒如狂的人,根本抵不住美酒的诱惑,只要三杯黄酒一下肚,天下谁都是他兄弟。果然,两人不多时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路琼之见时机差不多,画风一转,正色道:“侄儿真心诚意要娶令爱,还望伯父成全。”
“你小子,”满卿人虽醉了,说话却很清楚,“以为我醉了是吧?想得美。”
“那再喝”那厢说罢,继续给他满上。
如此又过了半刻钟,两人勾肩搭背,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路琼之嘴里还碎碎念着方才的话,只差没哭出来。
萧静好被这一幕逗笑,同时也替满琦感到高兴,心说她要是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是什么感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唠叨了半天,满卿忽然老泪纵横起来,哽咽道:“你小子,以后若敢欺负我女儿,老夫就是躺在坟里也要跳起来打死你,听见没?”
这话充满了真情实意,并不像酒话。
路琼之猛然抬头,东倒西歪跪去地上,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始终不忘必行的目的,拍着胸脯道:“我路琼之不会许不切实际的承诺,但敢肯定的是,呵护令爱一生一世,不让会她受半点委屈,想娶她为妻,是我的肺腑之言!”
他声音极具穿透力,听得人为之一振!
忽然,门缝里闪过一抹倩影,只见满琦缓缓进门,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红着眼道:“看看你们喝成什么样,回家了。”
路琼之抬头,顺势拦腰搂着眼前女人,嘻嘻傻笑,乐得眼泪狂飙,“你爹答应我们成亲了,听见没,他答应了!以后你可就是我路琼之的娘子了,娘子在上,请受为夫一拜!”
“哎哎哎,先别摆,留着成亲再拜,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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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好轻轻把门带上,亦是满脸的笑意。
“两位大人真不容易,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终于修成正果了。”
连蓉蓉也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静帝嘟嘴趴在木窗上望着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有些触景生情,谁说不是呢,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可算在一起了,缘分这东西,可真是奇妙。
“你去国师府,听到了些什么?”
隔了半天,她才问出那句她早就想问的话。
蓉蓉体贴地给皇上倒了杯热水,回道:“今早柔然使节与国师论法,异国公主说,她跟国师有缘,国师问她何为缘分,她答曰……”
“世间一切皆因缘而生。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此时某站在这里,佛子坐在这里,这便是缘。”
不待人把话说完,她直接接话说道。
蓉蓉深感错愕,“陛下真是料事如神,一字不差,一字不少,那公主就是这么说的,您怎么知道的?”
萧静好不答,思绪飞穿越时空,去到了那年的古松下,此生第一次与褚凌寒见面,他们论的便是“缘”。这话是当时她自己回湛寂的原话,一度在清音寺广为传播,她怎么可能忘记,只怕这公主也是从淳离那里得知的。
“后来呢?后来如何。”她问罢,喝了口水润嗓子。
“后来那公主说想吃糖,让国师带她去买。”
“噗……”她一口水完完全全喷了出来,“买糖?他给她买糖?”
“不是,皇上,您理解错了,他没给她买,是她要让他陪她去买。”
“有区别吗?”
萧静好紧紧捏着杯子,心里揣着一堆火,正生气,便见国师府院子里,那抹红影竟跑到了湛寂的位子上,反正从她这个视觉看去,挨得很近!
“她做什么?朕要将她遣送回国!”
她陡然起身,勾头欲看个明白,哪知那窗户烂了个洞,正好有她头那么大,因为太过急迫,咔一下,活生生卡了进去!
“皇上!”蓉蓉瞳孔一震,惊道:“您怎么了?”
“别动,卡住了。”
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姿势很是怪异。
“我我我,我去喊人,陛下忍一下。”丫头话落转身要走。
“等等,”萧静好的姿势相当刁钻,动也动不了,只得斜着眼道,“去街上找上官芮,她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