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到这儿,便是虎躯一震。
再顺着原主的记忆往下翻,开国太祖朱元璋册立嫡长子朱标为皇太子,后皇太子英年病逝,遂改立其子朱允炆为皇太孙,再之后靖难之役,judy……朱棣登基称帝,再之后朱高炽、朱瞻基,现下正好传到朱瞻基之子朱祁镇手里。
朱元璋看到朱祁镇这个名字,眼底霎时间凶光闪烁,手掌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哆嗦。
他老人家死后到了地下,满心以为大明千秋万代无忧,哪知道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全都是王八蛋子孙!
起初是朱允炆要削藩——这不是扯淡吗,藩王们都是你亲叔叔,又没有过错,你听信儒生之言,上来就喊打喊杀,人家本来老老实实的,也得被逼的造反,学术上管这叫作死!
后来朱允炆经过一番骚操作,硬生生把自己搞的众叛亲离,这时候他可想起皇爷爷来了,三天两头烧纸写祭文给皇爷爷哭诉叔叔们欺负侄子,尤其是燕王,这家伙做的最过火。
朱元璋在地底下怒发冲冠,脱了鞋对着门前那棵大槐树猛抽,假想这是那个王八蛋孙子的狗头。
再之后就是老四,虽说靖难之役叫老爷子很生气,但不得不说老四的确比他侄子更适合坐江山,在位的时候五征蒙古,干得不错!
之后大胖孙子朱高炽只当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下来了,嗯,乖孩子,他之后朱瞻基也不长命,三十八岁就没了,他的长子朱祁镇当了皇帝,这年才九岁,好在太皇太后张氏贤德,弹压奸宦,任用名臣,大明发展的还不错。
儿子辞世之后,太皇太后张氏坚持了七年,终于驾鹤西去,这一年朱祁镇十六岁,能跑能跳还倍儿能作妖,压在自己头顶的那座大山没了,亲娘耳根子又软,他也跟撒了欢的野狗似的,转着圈儿的跳高。
在京城作妖作够了,朱祁镇又想学成祖皇帝和父亲朱瞻基御驾亲征,带了一干众臣和二十多万人马亲征瓦剌,结果就是大明战神朱祁镇力压大宋高粱河车神,成就土木堡之变这一惊世伟业,几乎将大明基业断送,二十万精锐全军覆没,皇帝被俘,永乐年间起积蓄起来的武将勋贵集团几乎被一网打尽,大明一度中衰,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作战自此由攻势转变为防守。
值得表扬的是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巨大劫难之中,大明战神朱祁镇始终保持着平稳而镇定的心态,不急不慌,不骄不躁,通过帮瓦剌催促大明军队打开城门、向大明索取财物等方式,迅速同瓦剌方面建立起亲切而友好的关系,直到后来返回大明,瓦剌方面送行人员泪湿衣襟,分外不舍。
上一次出现这等人物还是宋朝的钦徽二帝,这么优秀的大明皇帝,可不得供起来吗!
朱元璋收到讲述土木堡之变的祭文后,几乎当场吐血,天可怜见,早先他还背着手笑话宋朝钦徽二帝窝囊,转头自家就出了这等不孝儿孙!
朱祁镇还没死,打不到他,父债子偿,朱元璋就迁怒到朱瞻基头上了,先把朱瞻基吊起来打了一宿,又挽起袖子到后院去磨刀。
朱棣听说自家出了这等不肖子孙,也是目眦尽裂,气势汹汹上门问罪孙儿朱瞻基,刚一进门就见人被吊在树上,鼻青脸肿,满脸生无可恋。
他心下大惊,狗狗祟祟的往后院一张望,就见老爷子一边磨刀一边骂朱祁镇,骂一声吐一口唾沫,满口牙磨在一起,都要冒火星子了,当下满头冷汗,二话不说就溜了。
土木堡之变生生将朱元璋的肺气炸了一半,好在总算也不是全无半分好消息。
朱祁镇被抓走之后,于谦等大臣上疏皇太后孙氏,国不可一日无君,遂立郕王朱祁钰为皇帝,遥尊身在瓦剌的朱祁镇为太上皇,又组织了北京保卫战,先后打退瓦剌太师也先的进攻,时间久了,瓦剌见朱祁镇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就把人给放回来了。
于谦忠直清廉,两袖清风,完美契合朱扒皮的要求,朱祁钰也不坏,跟于谦君臣相得,有朱祁镇这个哥哥在前边对比着,简直就是神仙儿孙。
朱元璋一个劲儿的点头:“这才是好大臣,好皇帝!”
景泰帝朱祁钰把兄长朱祁镇安置在南宫,待遇都给够,美人也不缺,朱祁镇脸皮之厚堪比钦徽二帝,一气儿生了七八个孩子。
朱元璋一见就觉得要糟:“朱祁钰你个傻蛋,赶紧把他宰了拉倒,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留他干什么?一刀杀了,倒也干净!”
果不其然,没过几年,夺门之变发生了。
朱祁镇在皇太后孙氏以及一干支持者的附庸下发动了夺门之变,再度登基,当日便下令诛杀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文,旋即废朱祁钰为郕王,没过多久,朱祁钰离奇去世,死后谥号为“戾”,而他在位时的骨干朝臣们遭到了惨烈清洗,奸臣宦党再度得到重用。
消息传到地府,朱元璋暴跳如雷,抄起棍子就去打朱瞻基——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哪知道朱瞻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早早就藏起来了,朱元璋没找到重孙,倒见到了同样满脸愠色找过去的朱棣,抄起棍子把老四打了一顿,打的累了,爷俩坐在院子里,背靠背商量等朱祁镇下来之后怎么收拾他才行。
等朱祁镇到了底下之后,马上就被磨刀霍霍的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一起绑走,扔进油锅里炸了个外酥里嫩,等灵魂状态恢复过来,又抓紧小黑屋去扒皮揎草——这是太祖爷最喜欢的刑罚。
但无论扒朱祁镇多少次皮,大明朝失去的那些东西都无法挽回了。
朱元璋每每想起这个不肖子孙,都懊恼的捶胸顿足,后来李世民到了大宋世界时,他对钦徽二帝的无耻行径痛恨尤甚,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个混蛋着实该死,另一方面也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家的不孝儿孙。
此时到了这方世界,陡然发现当今天子便是大明战神朱祁镇,朱元璋怎能不变色?
但是再仔细从原主的记忆里一琢磨,又发觉细微之处好像不太一样。
朱元璋自己亲手创建的大明朝廷里,朱祁镇被抓走之后,于谦上疏皇太后孙氏,请求再立皇帝以安天下,立的是朱瞻基的次子朱祁钰,但这方世界里朱瞻基就朱祁镇一个儿子,这时候朱祁镇被抓了……
朱元璋豁然开朗:“这个世界叫《外室成凰》,那陶氏既跟了原身,可见原身后来是要当皇帝的,不用问,指定是土木堡之变后原身被迎进京城做皇帝了。”
再一数原身的辈分,可不是吗。
原身姓朱,名祁光,父亲是太皇太后张氏的次子,朱祁镇父亲朱瞻基的同胞弟弟,也是朱祁镇的堂弟。
朱祁镇在土木堡之变中被擒,皇太子朱见深才两岁,压根不堪大用,宗室之中论及血缘关系,就数原主最为正统了。
七年前太皇太后张氏辞世,因为朝廷对于宗室管束严苛,饶是其父是太皇太后亲生子、先帝的同胞弟弟,也不得入京吊唁,只得在封地之中哀悼凭吊。
朱祁光的父亲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听闻母亲离世之后卧病数月,人也跟着去了,朱祁光作为璐王的嫡长子,顺理成章的承继了父亲的亲王之位,成了下一任的璐王。
先璐王是太皇太后的幼子,很得父亲和哥哥疼爱,封于河南府洛阳,富庶膏粱之地,肥的流油,再加上接连三代皇帝赏赐,璐王的家底算是诸亲王之中最丰厚的了。
正值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发生的那一年。
原主的记忆显示,半个月前京城传来消息,说皇帝御驾亲征去了,连带着对于藩王的监控都加强了。
按照这时候的消息传递速度推算,土木堡之变大概已经发生了。
朱元璋眼皮子当即就是一跳,心绪仿佛是一锅烧开了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略一思忖,旋即冷笑。
朱祁镇你个王八羔子,且在瓦剌那儿等着,看你祖宗手把手教你做人!
刘彻“啧啧”几声,交头接耳道:“老朱怒了,等着吧,朱祁镇的扒皮套餐预定上了!”
嬴政、李世民、高祖不约而同道:“我看也是!”
朱元璋却在这时候瞥了陶初晴一眼,盘算着京城那边自己暂时使不上力,便先将这小娘皮的事情处置清楚。
陶初晴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心中又惧又怕,涕泪连连,宛若一朵风雨中摇曳的脆弱芙蓉:“你,你究竟意欲如何?!”
朱元璋:“硬了。”
陶初晴先是一怔,旋即面笼红霞,羞怒道:“你不要脸,无耻之徒!”
朱元璋:“拳头硬了!”
陶初晴:“……”
下一瞬朱元璋伸手过去,猛地掐住了她脖颈:“你爹身为皇商,办事不利,延误了贡品上交时辰,辗转不及破产,欠了老子一笔巨款!”
陶初晴在家时是千金小姐,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纤细脖颈被他掐住,喘不得气,只学着先前那次经验一般,一个劲儿的拍打他手背,艰难道:“放,咳咳,放开我……”
朱元璋手指微松,陶初晴得了一丝喘气时机,却听他和蔼道:“本王既不是什么魔鬼,也非斤斤计较的小气之人——”
陶初晴心头微松,旋即便见他变了神色,手掌猛地收紧发力,上下剧烈摇晃,面目狰狞:“但是你爹欠我的那六十二万三千七百五十三两七分六厘三毫,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不然九族扒皮处置!统统扒皮,听见了没有?!!!”
第152章 朱元璋重返大明后2
陶初晴本就是个水铸的娇人儿,哪里经受得住这般粗鲁,脖颈被人扼住喘息不得,一张芙蓉面涨得通红,眼见着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朱元璋只是要钱,不是要命,见状冷哼一声,猛地将她推开。
陶初晴的父亲本是洛阳皇商,奉命为内宫提供绸缎绫罗和金器,原定六月时将东西送至京城,却没预料到五月下旬之时要上供的贡缎和金器被人动了手脚,全都废了。
东西废了,可买卖不能废,身为皇商,做的是皇家买卖,哪个敢胆敢延期?
陶父深恐到时候难以交差,害了全家性命,就将主意打到了璐王府上此前定下的那批绸缎和金器上边。
毕竟一个是王府,一个是皇宫,饶是细微之处有些不同,但只要别碰上皇帝、太后用的犯禁东西,别的规制上都差不太多,稍加改动之后也能糊弄过去。
璐王府订下的东西被送去京城交货,算是躲过了一劫,陶父心里边那口气却不敢松,又使人在扬州、杭州等地奔走,尽快凑齐璐王被送去京城顶替的那批货品。
皇家不好惹,难道璐王便好惹了吗?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急,一急就会出错,陶家长子到了杭州之后绸缎和金器没筹措到,反倒被人骗了,钱没了,货也没拿到。
消息传回洛阳,陶父又气又急,却也无计可施,好在王府负责采办的管事跟陶家沾亲,娶得就是陶父的妹妹,见爱妻苦苦哀求,舅兄夫妻更是跪地不起,妹婿也是于心不忍,一咬牙,暂时将这事按了下去,又督促着陶家赶紧把东西准备出来。
璐王还没有娶妻,后院无人,那些个绸缎本也是要发到王府名下铺面里边在洛阳销售,暂时按下去倒也不怕王爷知道,至于府中金器,损耗度本就不高,库里边也有存余,暂时顶上一阵,总能糊弄过去。
陶家跟那管事主意想的倒好,却没成想璐王心血来潮开始查账,那管事只是负责采买,又非只手遮天,此事很快便暴露出来。
璐王是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你陶家办事不利在先,被人坑骗在后,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叫璐王府帮你收拾烂摊子?
事发之后,那管事马上就被带下去打了五十棍子,眼见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旋即又被扔进了大牢,如无意外,怕就要带着一身蛆虫死在里边。
好歹在王府经营了这些年,管事总也有几个相熟小厮,事发之时就知道不好,一溜烟去给管事之妻陶氏送信,让她能想办法就想办法,要不然不只是她自己男人要死,娘家也肯定得完蛋,王爷发落了管事,难道还饶得了陶家?
陶氏惦念着娘家,也不会舍弃丈夫,自己是个内宅妇人,孩子还没成家,这时候没了男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大难当头,陶氏脑子转的飞快,想起王爷年近弱冠身边却没有妾侍侍奉,自己娘家侄女又是天生娇媚,国色天香,马上就有了主意,坐上马车匆匆赶回娘家,提了个献女的主意过去。
陶夫人当即变色,勃然大怒:“妹妹,你不能为了活命将我女孩儿往火坑里边推啊!一顶小轿把初晴送去璐王府——亏你想得出来,她可是你嫡亲的侄女儿!”
陶氏也是面红耳赤,又气又急:“嫂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为了我一个人的性命?还是你觉得我男人挨了打,下了大狱,这事儿就算是完了,陶家也摘干净了?!当初跪在我面前千求万求的是你和大哥,我是碍不过骨肉情分才求夫君帮忙的,现在他遭了难,你们怎么能不管?我夫君有错,王爷也打了,我们夫妻俩的事儿就算完了,王爷可没说要一并打杀我,我这会儿急匆匆来送信,为的是哪个?”说完,便是哽咽不已。
此事全因陶家而起,妹夫遭难也是因为陶家,这时候妹妹到了跟前,陶父没法子昧着良心不管。
再说,妹妹说的也有道理——妹夫作为管事,瞒骗王爷、知情不报要罚,难道陶家这个罪魁祸首就能逃脱的了干系?
只会更惨。
陶父长叹一声,潸然泪下:“妹妹,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抛弃你和妹夫不管的……”
陶夫人面有恼意:“你!”
陶父迎上她的目光,眼底遍是无奈:“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除了这个天姿国色的女儿,陶家还有什么能被璐王看在眼里?
陶夫人失声痛哭。
陶初晴隔着屏风旁听了全程,心头冰凉,脸色惨白,听着父亲的叹气声和母亲的啼哭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等再度回过神来之后,人已经跪在了父母面前:“爹,娘,女儿愿意,愿意去侍奉璐王……”
短短一句话,被她说的破碎不堪。
恰在这时候,门房满脸慌张的过来,道是璐王府的管事来了,言明璐王令陶父即刻前去回话,不得有误。
前厅里所有人都慌了神色,陶父眼神几变,再看女儿陶初晴时,便想起见到了救命稻草,匆忙示意妻子且帮女儿整理形容,自己则亲自去迎人,谦卑而客气的请来人入内喝茶。
那管事极不耐烦:“王爷还在等着,哪有时间陪你磨牙?这便走了!”
陶父塞了一只金锭过去,好说歹说道:“且略坐片刻,叫小人交待妻女几句。”
那管事见了油水,面色稍霁:“最多半刻钟,可不敢叫王爷久等!”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陶父满口应了,又请他入内喝茶,陶氏亲自端了出来。
她男人本也是府内的采买管事,同来人有些交际,现下见了,难免有些面子情,那管事见了陶氏,面露悯然,稍稍寒暄几句,脸色略好。
陶夫人便在这时候领着女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