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氏老祖母并未与马贤细说,只是说了一句吃亏是福。
她随后把管家叫过来,让他差家中族人拆了三垛粮仓,搬运到城外的码头上去。
话交代了,事让他们去做。
原因无需告诉他们,免得节外生枝,更不想被有心人拿来做谣言。
马贤猜测一向精明的老祖母遇上了子嗣全都被抓的情况,虽然面上带着笑意,可心里也着急了。
否则也不会按照关平的要求,除了准备粮食之外,并不做其余应对手段。
马贤见老祖母心意已决,也不会在劝,实在是蒯家子嗣的性命全都攥在关平手里。
虽然有刘皇叔与其父的名声为其背身,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他不会杀人灭口。
但万一呢?
谁都不敢保证,刀把子可是握在他的手里。
而且此子颇为狡诈,心思深沉。
是能从曹丞相手里骗来二十二万支箭的人。
那他骗了我马贤,实属正常操作,亏得自己先前还以为他真的是来结亲的呢?
谁能料想关平他竟然会做出如此之事!
不过马贤摇了摇头,若不是自己也有所求,焉能被他给牵着鼻子走!
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关平行事乖张,绝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此事需要写信告知季常。
尤其是老祖母都已经定下了基调,马贤也不在劝谏。
待到先把人给赎回来之后,以后再做打算。
蒯氏老祖母觉得家族风头太盛,正好可以借此事压一压,让族人收敛一些,免得惹下祸及家族的大祸。
如今正值乱世,世家的名头并不如盛世一般好用,大家只认刀兵,难免惹人不快。
尤其是孙儿经常去女闾,多危险啊,还容易被人针对,此等德行被传颂开来,将来如何能位居高位。
如今被人给抓了,倒是好事,正好借用外力收收他的心。
儿子说了,荆州必定会被三家所瓜分。
如今蒯家成为荆州头等世家,需要事事小心,免得被人拉出去逼迫站队。
既然蒯家子嗣被人给劫了,那顺便为儿子证明他是真心投靠曹丞相的,简在人心,才是最好的啊。
蒯家并没有站在其余势力,脚踏几只船,虽然多方下注在世家大族是正常操作。
但奈何蒯家嫡子一脉,子嗣不兴啊!
就算是想要运用此法,也并无太多机会。
尤其刘皇叔他一心为民,根本就不多要。
要来的粮草都是给流民所用,如此有理有据,自然是极好的,对于刘皇叔的人品,她是相信的。
再加之又是一个老妇人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全,用粮食赎回他们,儿子在襄阳城,算不到他的头上。
由她出面,与刘皇叔结个善意,自然也是极好的。
同时也是为了隐晦的解开,当初儿子设计差点害死刘皇叔之间的怨结。
当蒯家老祖母瞧见那封信,便会心一笑,觉得此事对蒯家当真不是一件坏事。
而代价,仅仅只用了三垛粮仓。
才九千斛,真算不得什么。
在老一辈人面前,你觉得你赚了,但其实我才是永远不亏的那个。
别看宜城的粮草没有粮食,可他蒯家真不缺粮,囤积的粮草,完全可以绕宜城一圈,还得堆高高。
宜城的百姓瞧见了稀奇的一幕,蒯家在短时间内就召集了车马,开始往上装运粮食,直接排到城外渡口的大船上。
马车上偶有露出的粮食掉在地上,被儿童纷纷捡起来,今日竟然有了意外收获,说不定能让全家多吃三碗饭呢。
有好事者议论纷纷,先前襄阳把县衙内的粮草全都征收走了。
现如今,又把蒯家的粮食,也全都征走了吗?
战船上并无旗号,更有消息灵通的人,小声嘀咕的说不准就是刘皇叔的人,荆城已经被关云长将军攻下。
大军就在二百里开外了,尤其是水路,用不了几个时辰,便能越过鄀县到达宜城。
因为这件事,谣言四起,可是瞧着这船头的走向,并不像是到达上游襄阳的样子。
蒯家难道真的是投降了刘皇叔!
战船之上,关平瞧着这一车车的粮食,被运进船舱内,说实话,还是有些震撼的。
以前只听闻过亩产多少多少的数字,并未真正见识过如此多的粮食摆在眼前。
九千斛,一斛一百二十斤,超过百万斤的粮食了。
关平突然发现自己狮子大开口,增加了危险,实在是他预备的斗舰艨艟,有些不够用。
一艘斗舰大概三百余人,艨艟在百人上。
而楼船才能装三千人以上,只有江东能够造出此等装载如此多人的大船。
按照一人当米两石的换算。一艘斗舰不放人才堪堪装满六百斛。
但桨手以及护卫的士卒定然不能有所或缺。
一艘斗舰,关平在怎么安排也只能放上五百斛,至于艨艟能运载一百二十斛。
他手下仅有一艘斗舰,十艘艨艟,只带了五百人,其余腾出来的皆是为了装粮食。
得来回运输五次,这大大增加了危险性。
“关小将军,你此时的船,怕是不够用啊!”
早早就被松绑了的蒯海瞧着连绵不绝的车队,笑了笑。
“你们家粮食可真多。”
“九牛一毛罢了。”蒯海毫不在意的道:“若是关小将军以后再有难处,尽管差人上门来说,用此等法子,着实让宾主不尽相宜。”
关平闻言同样望着运输的车队道:“其实我的心里价位也就是三千斛,能解决流民的口粮皆可。
没想到你家老祖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更不讨价还价,直接差人全都给送来了。”
“哎,这说明我们兄弟二人在祖母眼中是值如此多的粮食的。”
蒯海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在得知是关平差人把他给绑了之后,更是毫不在意。
人家名声在那,定是要粮不要命!
尤其是祖母已经把粮食送来了,关平在动手,他的名也就臭了。
“嗯,我喜欢有钞能力的朋友,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亲兄弟了。”
蒯海哈哈大笑,蒯辰则是一脸问号。
关平一时也有些诧异,世家囤积粮草竟然如此丰厚。
百万斤的粮食,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关平总算是相信了李密他开仓放粮,然后多达几十万人的百姓蜂拥而至,前来搬运粮草,河流为之发白。
足以见粮食储存是有多丰厚!
笑完之后,蒯海一时没有听清楚关平钞能力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询问自己要不要船只帮他运输运输啊!
花钱交朋友这种事,他真是很擅长的。
尤其是能花钱能够解决的事情,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今放眼整个宜城,不,整个荆州,还有比他蒯家更有权势与财富的人家吗?
可惜父亲他总是小心翼翼,若是能够像其余家族一样,多方下注,也未尝不可。
只是被父亲拒绝了这件事。
蒯海早就知道马氏兄弟已经分属两家阵营,尤其是马季常,听闻他一去便受到了刘皇叔的重用。
这白眉的名头到真是好使。
可惜他蒯海的眉头不白,但头发却是微微有些少白头,让人总以为他才是大哥,蒯辰是老二。
“关小将军,钞能力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一种你身上的独特能力,只是你身在局中,未曾发现罢了。”
关平并没有解释,只是在想着对策,一来一回的风险太大了。
顶多运输个两三趟,襄阳城便会调兵前来。
难不成我也要整出一出任由百姓来取,既可以降低了风险,还能收获一波人心的操作?
“关小将军,我劝你拿了三千斛便走吧,莫要贪心。”
一直安慰完妻儿的蒯辰则是往前走了几步,充满诚恳的建议道:
“襄樊距离宜城很近,你手下粗粗一看,不足千人,要分出人手运输粮食。
乐进徐晃皆是与汝父不相上下之人,若是他们率军前来,你怕是得不偿失。”
“我没成想你竟然会提醒我?”关平倒是有些诧异蒯辰的这番言论。
“别误会,自然是要为我蒯家挽回些损失。”
“蒯震也,你便没有你弟弟大气以及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但你比你弟弟诚实。
按照如今的形势,你弟弟到可以进入朝廷中枢为官,你呢,在郡县为官方可保一生平安。”
“何出此言?”
蒯辰则是有些不服气,他苦读诗书,竟然说他不及这个天天混女闾的弟弟。
关平倒是也无所谓的道:“读书也好,养名也好,皆是敲门砖,之后的路如何走,还是需要看个人。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算不得什么,我又不是善于相人之士,只是与你们两兄弟接触后的观感罢了。”
“哎,那我便说关小将军此言错了。”
蒯海笑呵呵打着圆场道:“我大哥他的才华虽不及马氏五常,除了他们哥五个,其他人谁敢在我大哥面前称第一!
至于为官之事,对于我等而言还有些远呢,我倒是想要去许都见识一番,可我父亲他不许。”
“兴许此次便成为了你的一个机遇!”关平笑了笑,对于此等事情,曹老板不过问一下。
那他还如何对得起他曾说过我不喜得荆州,而喜得异度啊!
蒯海一阵诧异,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能有此等情况。
蒯辰则是攥着拳头,不在言语,任苦苦读书养名,竟然被评价为不如他天天混女闾的弟弟。
这事谁能忍得了!
可蒯辰他又不敢发作,还得忍。
船队装满之后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一艘艨艟。
“少将军,万一他们夜袭我军?”
邢道荣则是悄悄说了一声,刚抢了如此多的粮食。
仅仅留下了三百余人,看管如此多的粮食,怕会被有心人给抢了。
那不是便宜别人了吗?
“这些都是蒯家的,谁敢抢就是与蒯家作对。”
关平倒是无所谓的道:“万一有人抢就抢了,反正又不是咱们的。”
“都是咱们的啊,少将军!”
“等明日过后,怕不会是咱们的了。”
荆城县衙内,关二爷拿着竹简,端坐在油灯旁,仔细研读春秋。
“报,将军,周鲂带着船队回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
关二爷放下竹简,平儿前往宜城向蒯家敲诈粮草,子鱼他回来了,平儿为何没有回来。
难不成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