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拿过衣裳,摸了摸领口歪扭的针线。她的视线久久地落在上面,好一会儿才问:“做的不好怎么不扔了?还留着做什么。”
卫昭端正地坐着,余光瞥向清辞的腰肢,耳根瞬间涨红,他移开目光,欲盖弥彰地也拿了件衣裳放在腿上:“我白天要忙着军营的事,晚上才能有一点时间来做。从前我也只会缝补,可要真做一件完整的衣裳还是很难的,我的指头上都是针眼,阿姐不心疼我,反倒叫我扔了......”
他有些气闷地坐着。垂着头,眼皮也垂着,挡住那双向来熠熠的眼眸。没了那双叫她心慌的视线,她反倒自在很多,心里想,果然是这样。
这些衣裳的针线粗糙到不用细翻都能看出,他肯定是故意想要自己知道这是他日夜缝出来的,不仅如此,还缝坏了好几件。
......怎么这么可爱呢?
清辞心底微微震颤,她的动作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了,掌心放到了他的头顶,轻轻摸了几下,笑道:“你要扔我还不让呢。”
清辞忽然靠近。
她身上仍旧穿着浅色长裙,腰肢纤细。腰带上绣着盛放的莲花,素淡的颜色和花,卫昭一直觉得是不配阿姐的。可现在也不知怎么的,他因为她的靠近呼吸变得浅浅的,渐渐地只进气不会出气了。
视线久久落在她的腰上,心里告诫自己快点移开,可不听使唤。他蹙起眉,有些难耐地抬头:“阿姐,你不许再摸我的头。”
清辞不解,掌心僵硬在他头顶,几息后才拿下:“......不摸就不摸。”
头顶突然轻快了。卫昭心底这才舒适,从前是小孩,摸就摸,他现在都多大了,还摸?就不会换个动作吗,像那天晚上似的来牵他的手多好......或者......
清辞见卫昭有些发呆,就不再管他。将散在塌上的裙子一件件叠起,想着这是卫昭做的,心底就没由来一股暖流流过,她弯唇,露了个笑。伸手将卫昭腿上的裙子扯过来。
“捏那么紧做什么,小心扯破了......”她说着话,往他腿上瞥去,目光突然愣住。脸颊渐渐染上一层羞恼的红,她气极了,见卫昭还一脸无所觉,掏出帕子盖在他的脸上。
她道:“出去!”
卫昭面色怔怔,显然不明白阿姐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他一动,帕子从他脸上滑落。他伸手去接,这个动作使他从塌上站起来,刚要往前走,忽然僵在原地。
他回府就换了身衣裳,除去里衣,罩在外的衣裳是夏季偏薄的料子,在家中日常穿着,凉快。但就因为凉快,布料薄薄的,根本挡不住东西。
他愣住,又去看阿姐羞红的脸。胸中忽然有东西炸开,他明明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可心底却有头猛兽叫嚣着,想要挣脱出。
......羞什么?你喜欢她不是吗?这都是正常的反应,你喜欢她才这样的......
卫昭又重新坐下,不顾清辞瞪圆的眼睛,高声道:“阿姐,我们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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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魏雄在府中设宴。
也不怪他如此开心,他人如今已快到六十,却无半个孙子。魏原成亲五载,一直没有消息。魏超如今也有十八,先前曾娶过一位,但很快就去世,就一直没再娶。
还剩些都是小孩,更不可能了。如今陶氏有喜,怎能不叫他开心?
清辞坐在车厢内,车帘忽然掀开,卫昭露了张脸在外面,低声叫她:“阿姐,别生我气了。你不想就不想,我绝不逼你,只是,我连说说都不行吗?”
清辞将头偏开不看他。就听外面马蹄哒哒,卫昭又来了这一侧,同样将车帘掀开,露了张越发委屈的脸:“阿姐,好阿姐......”
清辞这才道:“我没生气。只是你、你突然那样,你、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她垂下头,只露了半张羞红的脸给他瞧,卫昭吞咽了口,无奈又可怜道:“我若能控制,岂会在阿姐面前出丑?偏我控制不住,叫阿姐看到了,得了理由疏远我......”
许是清辞红透的脸显出些从前没有过的温顺,叫卫昭心底瞬间有了底气:“你只是年纪比我大一点,可是做事未必有我想得周全,我既然喜欢你,你也答应了我。理应成亲的,不然成什么了,那我不成流|氓了......”
清辞将车帘从他手里扯过。遮住他的视线,重重喘口气,道:“好好看路,不许再说话。”
外面,那人低低叹口气:“阿姐就欺负我吧。”
清辞气闷,瞪圆了眼睛,胸脯起伏片刻,嘴角却渐渐露出笑意。脑海里浮现卫昭可怜又委屈的面容,他低低地说“阿姐你就欺负我吧”,叫她想起就觉得心底暖暖的。
过了会儿,她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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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到了魏府。
卫昭将清辞叫起来,说:“到了里面,不用理别人,被欺负就还回去。”
清辞无奈笑了一声,道:“谁那么坏,怎么成天想着欺负人。”话落,就走了。去了陶氏房中。
陶氏的房内并没有太多的人,魏原得魏雄看重,今日也有不少来巴结讨好的人。但因为陶氏怀着身子,女眷只得在外面坐着,内屋里只进了一二位与陶氏素来交好的妇人。
清辞也去了内屋,一眼就瞧见穿着素色衣裳歪靠在塌上的妇人。
她近前,唤道:“夫人。”
陶氏早在清辞进门就注意到她,如今她来了面前,陶氏的后背渐渐挺直,微微仰着下巴,目光偷偷打量她一眼。又装作毫不在意地移开:“孟姑娘。”
陶氏吩咐孙嬷嬷给清辞搬凳子来。凳子上垫着软软的坐垫,放在她面前。
清辞坐下。规矩地垂下眼,并不乱看。
屋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清辞听卫昭说起过陶氏。
陶氏的父亲原是魏雄手下的将领,跟随魏雄一路走来,很得魏雄看重。
后来陶老将军年迈,家中只有独女陶舒玉。魏雄便将陶舒玉指给了长子,既宽慰了老将的心,又促成了一桩儿女亲家。
陶舒玉因为是独女,陶老将军又忙于战事。她从小是跟在魏原身后的。自小便称呼魏原哥哥。
本是青梅竹马,两人婚后理应琴瑟和鸣的。
外间却传言,陶氏心有所属,魏原也只将她当成妹子,从未动过男女之情。
这样一说,二人成亲五载未得一儿半女,就显得合情合理。
“阿姐不用理她,等我得空就来找你,才不在这劳什子的宴席上浪费时间。”
卫昭说话做事从来都随心所欲,偏也没人敢拿他的不是。将他越发弄成了个霸王的性子。
他与魏原是亲兄弟这一事,除了清辞三人知晓,再无第四人。卫昭只当父亲死了,魏原也没提过。
清辞也只将这些事咽在心底。她一直坐在凳上,是不太舒服的,屋里的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有她和陶氏以及陶氏的老嬷嬷在屋内。
清辞总感觉有两双视线落在身上,叫她浑身都不太舒服。她稍稍动了动身子,抬眼,就跟陶氏的目光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70章 、第 70 章
陶氏打量着清辞。
那天在“蒹葭”门口看得并不清楚, 现在她人就在眼前,倒叫她心里闷闷得不通气。
长得可真好看啊......
陶氏心里不太舒服。昨日魏原来找她了,她心里欢喜, 可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她看顾着卫昭的姐姐。
她伸手, 将掌心放在肚子上, 这才有了点底气:“听说你开了间首饰铺子?”
清辞回:“不是我一人开的, 主要负责的是旁人。我只负责提供资金。”
陶氏点点头,许久无话。
想起魏原如今与卫昭走得近, 虽然心里嫉妒她, 可也不能破坏了魏原与卫昭的交情。毕竟卫昭手里拥着重兵,是个得力助手。
“孙嬷嬷, 你将我妆奁里那支芙蓉花簪拿出来, ”陶氏让清辞收下,道:“我夫君知道我喜欢芙蓉花, 特意让人打了这支, 可我如今怀着身子, 也没处打扮, 就给你戴着吧。”
陶氏说完,攥紧了手中帕子, 仔细盯着清辞的反应。她已经挑明了这是魏原赠的, 若是清辞收下, 那就证明她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否则......否则魏原怎么去将军府那么勤?明明之前跟卫昭还是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清辞自然是不要的:“既然是魏大人送给夫人的, 怎么好再转送给旁人。”
陶氏道:“不妨事。”
清辞看得清楚,陶氏嘴上说着不妨事, 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支芙蓉簪,显然并不想给。这一番也只是试探她而已,至于试探什么, 总不会试探她与魏原吧?
她有些怔怔,旋即就觉得好笑。
再三推拒,陶氏这才作罢。正巧此时尤夫人来了,众人起身行礼,尤夫人坐在塌上,叫众人都坐下。
尤夫人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显得尤其老态。
她打扮素雅,脖上挂着一串佛珠,身上也无太多饰品。端庄坐在塌上,垂着眼睛,倒有几分慈眉善目。
她先是问了几句陶氏,接着便看向清辞:“这位就是卫将军的义姐,孟姑娘?”
清辞道是。
尤夫人就笑了:“瞧瞧这眉眼长得,可真标志。卫将军的容貌已经够出色的了,没想到他的义姐也这般天仙似的......”
“夫人谬赞。”
尤夫人笑容和煦:“这孩子,还谦虚了。”
陶氏在一旁笑起来,她的面容徒然鲜活,灵动的杏眼弯起,笑声清脆:“母亲见着好看的姑娘总要夸上几番,当初见了我也不停嘴地夸,如今见着孟姑娘,是打了什么心思?”
尤夫人点点陶氏的脑袋,陶氏从小就在魏府长大,跟大家都是熟悉的。尤夫人道:“就你知道得多。”
陶氏灵活下塌,她如今怀着身子,叫孙嬷嬷好吓。陶氏却不在乎,她亲昵地揽住清辞胳膊:“母亲可别跟我抢,我虽没有兄弟姐妹,可我有好些适龄的表兄弟,个个一表人才,早就想说给孟姑娘,叫她好好选选了。”
尤夫人嘴上笑着:“好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尤夫人让身边的嬷嬷送了碗热汤进来,说是滋养身体的,叫陶氏喝了。
汤里加着的都是大补之物,她看着陶氏喝了几口,就不再多留,转身走了。
尤夫人走后,陶氏就将碗放下。垂下眼,又恢复了刚进屋时那副蔫巴巴的模样。只她的手放在肚上轻轻摸着,上塌也叫孙嬷嬷扶着,没有方才那股莽撞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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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夫人回了房中,脸上的笑容消失。哪里还有方才的慈眉善目,她沉着脸坐在床上,好一会儿,紧紧地攥着手中帕子道:“魏超呢?他整日都在做什么!”
丁嬷嬷道:“夫人别生气,气坏身子。”
尤夫人恨恨道:“青州何时出过大将军?那卫昭一来,州牧就将大将军之位赐给他,他如今句句都是夸赞卫昭,超儿却不知道争取,却被魏原那庶子抢去!”丁嬷嬷沉默片刻,安抚道:“二公子好歹是嫡子,魏原不过是蒋玉兰那小贱人生的,大人如今再看重他,曾经蒋玉兰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说出来不让大人隔应?夫人放宽心。”
尤夫人这才缓口气:“卫昭那位义姐,年龄大些,配超儿勉强了,不过,她背靠将军府......改天找个机会,让超儿去见见她。”
丁嬷嬷道:“可是陶氏方才说,她给孟姑娘......”
尤夫人靠在床上,用指腹按按额头两侧,语气沉沉:“不必管她,她如今也就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这孩子没了,看谁还将她放在眼里。”
尤夫人又不忘嘱咐道:“我听说卫昭极看重他的义姐,你派人好好打听打听,她经常去哪些地方,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到时嫁给了超儿,就不怕卫昭还跟魏原亲近。”
丁嬷嬷应了声,吩咐人去办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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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这边,她缓了缓神,就继续方才的话:“孟姑娘可有钟意的男子?若是没有,我可就要做主了。”
清辞没有立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