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仔细看,隐隐还有四个指印。
这显然是被重重地打了一耳光。
齐宣立刻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挨打了?”
一道酥麻混杂着火辣辣的痛感,以极快的速度从脸颊处传到四肢百骸,刺激得元瑾汐全身都颤抖了一下。
“没事,奴婢没吃亏。她打了我一耳光,我踢了她一脚,扯平了。”元瑾汐不敢再拍马屁,借着躲疼的机会,退后了一步,态度上也端正了许多。
齐宣却像是没看出来,“跟我回屋,我给你上药。”
“王爷,”玲珑膝行两步,扑了上来,不顾疼痛高喊道:“元瑾汐来历不明,奴婢今天早上将她请来,也是为了吓唬她一下,探探虚实,还请王爷恕罪,奴婢这都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
这话说的,元瑾汐都想为她鼓掌了。多么忠心护主、不顾自身安危的形象啊。
只可惜,她要戳破了。
“姐姐曾说,这人在水里死去,脸是冲下的,莫非姐姐见过?”元瑾汐的声音轻轻飘过。
一个后宅女子,能说出这个特征,又有备好的毒药,很难不去想她是不是干过类似的事情。
齐宣声音忽地一冷,“音九,交给暗一好好审审。”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声是,听得元瑾汐脚步一顿。
这种连发现都发现不了的人,才是最让人害怕的。能杀人于无形。
“不用担心,他们是保护我的,也会保护你。”齐宣柔声安慰。
元瑾汐僵硬地点点头,“只要王爷不疑心于我,奴婢就是安全的。”
主屋的八仙桌边,元瑾汐被按在凳子上,她对面的齐宣,手里拿着一小盒打开的药膏,正用尾指挑了一点出来。
药膏带着花香,还带着一点点药香,抹上去清清凉凉的。
眼看着齐宣的手指又伸向了自己的脸,元瑾汐又想起柴房里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赶忙拒绝,“王爷不必如此,小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今年19岁,第一次有那样的感觉,虽未经历过,但大抵明白,很可能是因为齐宣的缘故。
而且,她以前不理解动情二字,现在却有那么一丝丝明白了。
她不想这样。
一个高贵为王爷,一个低贱为婢女,摆在她面前的结局,是那样清晰明了。
“别动。”齐宣放下药膏,一手抬起元瑾汐的下巴,不让她躲开,一手将尾指挑出的药膏轻轻地涂在她的脸上,然后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推开。
这一下,元瑾汐甚至能感到齐宣拇指的触感,随后整张脸,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院子里,所有的婢女都被聚集在了院子里。这当中,少了玲珑,以及以莺儿为道的三个赐过来的婢女。
看着站在主屋门前一脸寒霜的齐福,和被绑在长凳上的两名婢女,众人似明白,似又不明白。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
“掌事玲珑谋害人命,已经就地正法。这两人为虎作伥,杖责二十,行刑。”
府里专门有掌刑的,立时举起杀威棒,紧接着就是板子打在肉上的沉闷之声,以及阵阵哀嚎。
这几年,因为齐宣心念小镇纸,因此不常在府中待着,平时对婢女们也算宽厚,齐福年龄大了,心软了许多,平时即便有人犯错,也是以训斥或是罚钱罚工为主,许久就没有动过大刑。
这一打,院子里的人个个面如土色,低头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不多会儿,二十板子打完,长凳上的人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人拖了下去。
“腊梅,从今天开始,由你担任掌事。所有婢女统一管理,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再这么乌烟瘴气,别怪我不念情分。”
被叫做腊梅的那个婢女身子一抖,颤声道:“是,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腊梅其实是个有能力的,但之前一直是被玲珑压着,院子里的事说不上话,只能默默看着。
如今得了齐福的命令,很快就整饬出了新的条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正式把皇帝、太后派来的绿珠等人,全都做为婢女造了册,不但换上了统一的婢女服饰,发髻也一律改为了双平髻。
至于首饰、钗环更是有严格的限制。
如果没有莺儿的失踪,也没有刚刚那二十大板,绿珠等人还会闹上一闹。但很明白,那三个人犯了事,齐宣连带着她们也厌恶上了。
至于是什么事,不少人已经猜到了。
总之,等到中午元瑾汐伺候齐宣用午膳时,整个院子已经为之一清。
到了晚上,齐宣又给她上了一次药,随后命人端来一碗燕窝,“到明天应该看不出来了,准备选衣服吧,吉祥街上的人,已经等了一天了。”
元瑾汐手一抖,不是吧,真来?
作者有话说:
元瑾汐:谁有过在府里见一整条街绣娘的经历,告诉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众贵女:我怀疑她这是凡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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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晚上六点,还有一章。
第17章 闹事
其实早在前一天,整条吉祥街就轰动了。因为颖王府的下人持着令牌,给整条吉祥街上的绸缎庄、成衣铺的绣娘,都发了邀请。
一共十二家,不管大小,只要在吉祥街上的,家家不落。
拿着令牌的下人们说了,“我们王爷说是一条街,当然就是一条街。”
至于请去的目的,说是给一位姓元的姑娘做衣服。
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都是同一个——这元姑娘,是谁?
接下来的疑问就是,怎么是元姑娘,不应该是程姑娘么?
很快,前一天彩月阁里发生的事,就被传了出来。当人们知道这元姑娘是一位婢女时,就更不能理解了。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这元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时,颖王府里又传来了一个消息,元姑娘身体不适,王爷发话:改日。
好家伙,这谱够大,这颖王爷,也是真够宠。
就这样,众人多等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传得全盛京城都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当吉祥街上的绣娘们终于听到王府传话,可以去了的时候,所有人都立刻拿上准备好的布样、成衣,用最麻利的速度进了颖王府。
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婢女,能得到盛京城第一的颖王爷如此宠爱。
“诶诶,你们怎么回事啊,我要最好的绣娘,你们竟然拿个学徒打发我。我告诉你,我爹可是江州知府,而我是要嫁给颖王殿下的,你们竟然敢怠慢我?”
吉祥街上的一家成衣铺里,夏雪鸢气得快冒烟了。
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偶然得知,就在她刚刚到达济慈观的当日,齐宣竟然也在,但却错过了,悔得她是捶胸顿足。
因此,一大清早,就催促王氏赶紧进京。
进了京城,还没到别院,夏雪鸢就让车夫带她来了吉祥街。这会儿她憋着一口气,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然后主动去颖王府登门拜访。
她就不信,她堂堂知府小姐,还比不过元瑾汐一个婢女。
而且她爹要拿她联姻,笼络京中要员,据说对方的正妻死了,此时缺个填房。
这种事她可不干,要说权势大,谁能比得过齐宣?只要把名头叫出去了,没人敢娶她,她爹也就只能把她嫁给齐宣。
到时,她就是颖王妃,连她爹见她,都得行礼。哼!
可没曾想,一连进了几家店,都没有绣娘,到了这一家,夏雪鸢终于忍不住,撒起泼来。
店老板闻声走了出来,挥手叫接待的小丫头退下,满脸堆笑地给夏雪鸢赔不是,“姑娘暂且息怒。并非小店怠慢,而是今儿颖王府要给一位姓元的姑娘做衣裳,特意将小店的绣娘叫了去。”
“而且不只我家没绣娘,这一条街上的绣娘就没一个在的,全都被叫进颖王府了。”
夏雪鸢心里正跟元瑾汐较劲呢,一听到元姑娘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元瑾汐算什么东西,一个婢女而已,前几天还在我面前跟条狗似的,今天就敢和我争东西了?我告诉你,赶紧让你家的绣娘回来,本小姐我今天非要做衣服不可。”
店老板慌忙摆手,“这位姑娘可不敢乱说。元姑娘是不是婢女咱不知道,但这次叫绣娘入府,那是颖王殿下的命令,小的可不敢违背。”
“我不管,你不把人叫回来,我就砸了你家破店。连个绣娘都没有,还开什么门,做什么生意。我堂堂江州知府的女儿,要嫁给颖王的人,竟然连件衣服都买不到,你们全家都罪该万死。”
店老板就算再好脾气,此时也有点恼怒。一大清早,本来挺高兴的,结果竟然来了这么个混不吝的玩意儿。
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嫁给颖王?你这样的,连普通老百姓都不想娶好么?
“姑娘既是要嫁给颖王殿下的人,那又何必动怒,不如直接去颖王府,反正绣娘都在那里,也正好和那位元姑娘一起做衣服。”
“等衣服做好了,互相还能比比,谁穿着更好看,更合适。”
店老板说完,还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夏雪鸢堪称壮硕的身材。
夏雪鸢平时最恨的,就是有人说她胖,她之所以总是看元瑾汐不顺眼,也和她比她更瘦有关。
店老板的话一出口,几乎是让她吃到冒烟。
“你敢说我胖,还让我和那个贱婢一起试衣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给我砸,不,给我烧,我要一把火废了这个铺子。”
店老板瞬间沉下脸色,“这位姑娘,此处可是天子脚下,有王法的地方。”
“哼,王法,我就是王法。你们俩个上去,把东西都给我砸了。”夏雪鸢一边说,一边推搡着身边的春花和秋月。
可不论夏雪鸢怎么推,这两人都不动。夏雪鸢傻,她俩可不傻。这又不是江州,哪里是她们撒泼的地方。
春花赶紧劝道:“小姐,我们回吧。这家店看着就不好,配不上您。等改天,让大人把整个盛京城的绣娘,都叫过去,让小姐挑个够。”
“对对,一条街算什么,盛京城里肯定有比这更大更好的铺子。”秋月也随声附和。
“不行,我今天非得要烧了这个烂铺子不可。”
眼看着夏雪鸢是油盐不尽,店老板冷笑一声,向身边伙计使了个眼色。
小伙计立刻一溜烟地跑进后堂。
不多时,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传来,“哪里来的泼妇要放火,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明明已经是冬天,普通人身上都是棉袍、毛皮,他却像是在夏天一样,只穿了一件无袖的褂子,还半敞着,露出一身油亮的腱子肉。
此人走到夏雪鸢面前,足足高出她两个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又掰了掰手指,发生咔咔地响声,“就是你要放火?”
夏雪鸢的嚣张气焰,立刻就灭了一个一干二净。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头、这体型,她在江州就没见过。还有他说话时,喷出一嘴的羊肉膻气,熏得她直犯恶心。
之前在江州,因为是夏兴昌的地盘,哪怕夏雪鸢叫得再狠、跳得再高,甚至真就把铺子点了,店里的人,除了讨饶,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