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估摸着床底下的夏雪鸢快熬不住了,这才吼了一声,“行了,这里面应该没事,出去守着,记住,只要有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是。”
一行人走了出去,门扇发出砰地的一声,关上了。
夏雪鸢整个人都瘫倒在床底下,贴身的衣衫都变得潮乎乎的。
这会儿她是又怕又饿,想跑但又不敢跑,只能祈祷着齐宣赶紧上楼来。
可是就听得楼底下,齐宣和自己爹聊得越发开心,从古玩字画,到民间传说,再到吃喝玩乐,简直是无所不包。
怎么听,也听不出要结束的意思。
元瑾汐这边看到严陵走了下来,给她比划了个一切搞定的手势后,捂嘴偷笑。
随后让人在那烤好的羊腿上片下些肉来,又油纸包了,又拿瓦罐盛了一大碗羊汤,加了足足的葱花和胡椒粉,这才拎了,直奔车队的家丁而去。
这次跟齐宣出来的管家并不是齐福,而是齐福收的干儿子,叫四海。今年三十多岁,为人稳重,被委派了临时的车队负责人,也算是半个管家。
“四海大哥,”元瑾汐的嘴很甜,在府里不论叫谁,都是哥啊叔啊伯的,再加上她受齐宣的宠,是以所有人听了都非常受用,对她态度很好。
“是瑾汐姑娘啊,有事?”
“听说咱们府里有个新来的屠户,是江州来的。你也知道我是江州人,这离家乡越近,就愈发想家,想找那个江州来的老乡聊聊,听听乡音,以解乡愁。”
“啊,你说的是老金叔吧,我把他叫过来?”
“不用麻烦了,四海大哥指个路,我自去找他就行。”
“那行,我带你过去,就在那边呢,不远。”
在一处空地上,元晋安正坐在那里,手上拿着枯树枝,周围围了一圈家丁模样的人。
元瑾汐走近,发现父亲正在教一些家丁写自己的名字,这是他在怀安时养成的习惯,只要能教人识字,就绝不放过机会。
这些家丁虽然对于读书识字没什么兴趣,但事关自己的名字,还是挺有精神头的。
“老金叔。”
听到有人喊他,元晋安回过头,看到女儿跟在后面,心里一喜,但面上装得没事人一样,“四海兄弟,有事?”
“这位姑娘和你一样,江州人,想和你聊聊天,说会儿家乡话。反正晚上也没事,你就陪她聊聊吧。”
“好好。”元晋安点头答应一声,然后用怀安的土话跟元瑾汐说话,元瑾汐也用同样的方言回应。
怀安的土话和官话有很大不同,众人听不懂,但也信了元瑾汐的理由。同时还有点羡慕老金头,那元瑾汐手里可是拿着油纸包、拎着鲜羊汤呢,味儿都散开了。
元晋安也咽了口口水,这烤羊肉实在是香,老早他们就闻到味儿了。“走,去厨房。”他现在的身份是庄子里新来的屠户,没有单人间,要想吃东西,就只能用厨房。
厨房里还有备着的碳火,坐着很暖和。元瑾汐给一边看着她爹吃,一边捡着最近有趣的事讲,讲到一半,元晋安忽然说道:“上元灯节是怎么回事?”
“爹,你就别问了,我不是好好地么,没事。”元瑾汐用左手摆了摆手。
“屁的没事,你这右胳膊上有伤吧,拎东西时我就看出来了,明明你右手更灵活,但你东西却都拎在左手上,拆油纸包时,也是左手为主,右手为辅。就连刚刚摆手,你都抬的是左手。”
“要光是手指上有伤,胳膊最起码会动,你这分明就是胳膊上有伤,还很重,抬不起来。”
元瑾汐抬起左手,用没受伤的小拇指摸了下鼻子,悻悻地道:“从小到大就骗不了你,怎么现在还是骗不了。”
她本不想告诉元晋安上元灯节发生了什么,就怕他担心,不过眼下最大的伤都被指了出来,她也就说了个干脆。
最后道:“关于绑匪的事,我和王爷,一开始怀疑的都是夏雪鸢,以及她背后的夏兴昌。”
“可是,冷静下来,我越琢磨,越觉得不像。”
元晋安往嘴里塞了一片肉,又喝了一口汤,“嗯,接着说。”
“关键就是那句要把我带到泗水河溺死。这件事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我如果真被他们带到到泗水河,且不说死不死,王爷想必一定会追查而来。”
“既然要追查,必要指挥当地的官府、衙役等等。”
江州可是夏兴昌的地盘,他应该不想任何人染指才会,这样费尽心思地把颖王引来,又有什么用呢?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元晋安点点头,“有理。”随后又沉吟一会儿,“此举倒像是就想把颖王引到江州一样,而且地点还很明确,就是泗水河。”
“这河……你可曾听颖王提过?”
“不曾。”元瑾汐摇摇头,这也是她一直纳闷的地方,泗水河虽是江州境内,但并未听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就是算是江州一条主要河流,水运、捕鱼都仰赖这条河。
“这就奇了……莫非这里有什么人设好了陷阱等着他?”
元瑾汐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得赶紧提醒王爷。”说着话,人已经站了起来。
“坐下,慌什么。”元晋安按住女儿,“此处离泗水河还远得很,有的是时间告诉他。”
随后,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神色,左右打量了女儿半天,才道:“你该不会……”
“没有,绝对没有。”元瑾汐只觉得脸上发烧,赶紧否认,“他是王爷,我是婢女,女儿哪里敢做非分之想。”
更何况,还有一个相像的程雪瑶在道观里。
元晋安一脸促狭的笑意,指了指空了的油纸包,“我只是问你该不会只带了这么点肉就来了吧,你想哪儿去了?”
元瑾汐大窘,气得站起身,“你笑话我,我不理你了,哼。下次也别想再让我给你带吃的。”
“好好好,不笑不笑。我闺女大了,有喜欢的人也正常。其实在爹的心里,我女儿谁都配得上,当个王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爹爹就会说笑。”
父女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已晚,元瑾汐担心齐宣会找自己,就拎了瓦罐离了家丁们的住处,往客栈的院子里走去。
这边齐宣和夏兴昌也算聊得尽兴。
夏兴昌眼下虽然是在江州一手遮天,但当初也是两榜的进士,有真才实学的,不然也做不到一州的知府。
齐宣虽然从小在并州长大,远离皇宫,但齐晖身为长兄,对他的功课也从未放松。
因此两人天南海北,不论说什么,都能找到些共同话题。
当然,齐宣很小心地只聊吃喝玩乐、古玩字画等,对于军政大事,一概不发表意见。哪怕夏兴昌问,他也是含糊而过,或是故意说些没什么深度的见解。
总之,继续维持着庸王的人设。
元瑾汐回来之后,看到东西吃的都差不多了,时间也过去了很久。按她的估计,夏雪鸢这会儿就算不饿得前胸贴肚皮,也差不太多。
不过,这么久了,应该早就挺不住下楼了才对,怎么还没动静?
“严统领,上面……”
严陵一脸无奈,“睡着了……”
“嗯?”元瑾汐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严陵,“睡……着了?不是要你吓唬吓唬她么?”
“吓了,也吓够呛,但这会儿睡着了。”严陵目光瞟向别处,能把人吓到睡着了,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脸红。
元瑾汐目光复杂地看向二楼,这人……没救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能睡着。
忽然之间,二楼忽然响起一声尖叫,“妈呀,救命啊,老鼠啊。”
元瑾汐和严陵同时一捂脸,不知道是该为夏雪鸢感到丢脸,还是为自己汗颜。
两人布置这么多,结果还不如一只老鼠?
这一声喊自然是心动了在院子里喝酒吃肉的齐宣与夏兴昌。
齐宣率先发问,“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夏大人家的二小姐?”
夏兴昌的老脸瞬间就红了,但还是强行挽尊道:“应该不是,小女此时应该正在客栈之中,楼上乃是王爷的地盘,该不会是瑾汐姑娘?”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咚咚咚地声音,一个人头发散乱,衣衫满是灰尘地跑下来,“救命啊,老鼠啊。”
看到夏兴昌之后,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爹啊,救我,老鼠,老鼠啊。”
咚地一下,夏雪鸢直扑过来,瞬间就把清瘦的夏兴昌撞了个人仰马翻。
所有人全都移开目光,就夏雪鸢那身板,飞奔起来直接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就算是正当壮年的军士,也得胸口一闷,一口气喘不上来。
更何况地夏兴昌一个老头子?
夏雪鸢呼嚎了半天,却发现不对,“爹,你怎么不动弹啊。”
齐宣一看,大叫一声,“快,夏大人闭过气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夏兴昌卒,全剧终……是不可能的。嘿嘿。
第42章 黑然堂
“快, 夏大人闭过气去了。”
听到这一声喊,夏家的下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按人中的,抚胸口的,拍后背的,甚至还有人倒了一碗酒,捏开嘴巴灌了进去。
“咳, 咳, 咳……”夏兴昌猛地咳嗽起来,然后就像是把肺都要倒出来一样, 猛咳。
没办法,被酒呛到了, 而且那么大一碗全灌进去,夏兴昌就算是不呛, 也好受不了。
“爹, 你没事吧?赶紧叫人, 帮我打老鼠。”
夏兴昌气得啊,一耳光呼了过去, 手指颤抖了半天,才骂出一句, “给老子闭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众人赶紧又拦、又劝、又接着顺气儿,折腾了好一会儿,夏兴昌才把理智找了回来。
此时再看夏雪鸢,就发现不对了, “你这一身灰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从颖王爷的楼上下来?”
夏雪鸢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嘛, 就躲到了他的床底下,谁知道这破客栈,床底下全是灰不说,居然有老鼠。”
夏兴昌又是晃了三晃,勉强扶住下人才站稳,“王氏呢,去把大夫人给我找来,看看她教的好女儿。”
齐宣突然开口,“天色已经不早,今天本王与夏大人聊得十分尽兴,不如就带令千金回去,咱们改日再叙。”
“好好,让殿下看笑话了,改日再叙。”夏兴昌捏了捏眉心,他刚刚真是气糊涂了。
此时不把夏雪鸢带走,还叫王氏来,难道要给人家演戏么?
一场闹剧收尾,元瑾汐笑着迎了上来,“王爷今天真是辛苦了。”
上了楼去,天字二号房前,两个兵丁还尽职地站在那里没有撤,但也是一脸好笑。
元瑾汐这才看向小七,“你先进屋去看看,别王爷屋里也有老鼠,这客栈看得挺干净气派的,没想到居然会有老鼠。”
“怎么,老鼠不是你放的?”齐宣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