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秋有些意外,脸上带了些喜色,“小王爷竟然还记得奴婢。王爷说得没错,奴婢入府前曾经跟徐郎中学过一些妇科方面的皮毛,因此府里的婢子们有些许不适时,就会来找奴婢。”
齐宣有些意外,他本想是找一个懂得医理的人,让她去带元瑾汐找个妇科圣手,却没曾想还有这样的渊源,“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正好,从今天起,你来照顾瑾汐,她的手总是很凉,调理许久都不见好。”
“是,奴婢遵命。”韵秋福身行礼,然后走到元瑾汐身后站定。
元瑾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明所以地看着齐宣,“王爷,这样不太好吧?”
“你安心接受就是,至于缘由,你以后会知道的。”齐宣没办法说太多,便一切推给未来。看她还是不肯坐,又强行按在椅子上。
其实他也知道,眼下这样既不合规矩,也会让她心生不安。
但他现在就想对她好,想跟她坐下来一起吃饭,想让她吃得好穿得暖,想把她之前受的苦,都一一补偿回来。
就算因此,真被人说些什么,他也认了。
“你且宽心,不必想太多。我让韵秋跟着你,也是自有用意。先把伤养好要紧。”
元瑾汐仔细地看了看齐宣,见他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满满地都是认真,心里虽不解,但又觉得或许就像是当时对待夏兴昌一样,需要她配合演戏吧。
反正这一路都演过来了,再多演点也没什么。
而且这戏演的可是舒服得紧,半点没吃亏,净享福了。
想到这儿,她放松肩膀,坦然地笑了下,点点头,“既如此,那就一切都听王爷的。”
“这就对了。”齐宣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只要她接受就好。
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告诉她一切,让她根本不必去想什么规矩不规矩。
另一边,薛长生听完女儿的哭诉后,恨得扬起巴掌,但又没舍得,“我叫你好好表现,你就这么表现?”
“我不过就是让姑姑给那个婢女立下规矩而已,又有什么错。而且他凭什么让我给那个婢女打水?这分明是羞辱我。”
“我们薛家三代都服侍他们,守个空院子守了十年,他哪里又念我们一丝的好?”
薛采春犹自不忿,齐宣未来时,谁见她不得喊一句薛姑娘,向来只有别人给她打水的份。
她本以为,齐宣来了,自己会更上一层楼,甚至能跟他去京城也说不定。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她给一个婢女打水,真是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说:
韵秋原名瑞秋,然后就觉得这名字怎么念起来那么顺口,往后写了好几章,才反应过来【捂脸】
第47章 清算
看到薛采春坐在那里忿忿不平, 薛长生想的事情却是更多。
今天晚上的事,如果说大,并不算太大。无非就是处置了一个婢女而已, 虽然一上来就处置主子带来的婢女,有些下齐宣的面子,但真论起来,薛采春的做法,也不能说错。
就算是齐宣默许元瑾汐如此穿着打扮, 所谓不知者不怪, 也没有必要真与一个小姑娘较真。更何况,她并未真的把人如何, 只是打发去学规矩而已。
论严重,可能还不如她顶嘴这件事, 更让齐宣恼火。
更何况,就像齐宣自己所说, 薛家三代人都在府中, 是最早跟着从京城来到并州的, 有着这份情义在,被一个小姑娘顶了嘴, 就要赶出后院?
他就不怕府里所有人寒心?
当年薛长生也是跟着父亲从京城来到并州的,那时他刚二十出头, 虽没贴身照料过齐宣,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以他对齐宣的了解,今天的事,背后很可能另有缘由。
那么, 他究竟是为什么, 上来就要把人赶走呢。
除非……他发现了什么。
薛长生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说将女儿驱逐出后院,只是一个前奏,一个信号的话,那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儿,薛长生站起身来,“行了,别杵在这儿了,我给你安排个地方,你先去睡觉,明天一早,跟我去给王爷赔罪。”
薛采春虽不乐意,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能点头应下。
打发了女儿之后,薛长生又坐在屋里沉吟半晌,最终还是觉得此事不能掉以轻心,宁可有备无患,不可束手无策。
他唤来了自己的远房侄子薛荣华,把一个匣子交给他,“你带着这个,马上出府,连夜回到临水乡下去。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爹给你托梦,你回去给他烧些纸上柱香,也好安心。”
“城门那边,你只要亮出腰牌,就说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要去奔丧,他们不会拦你。”
薛荣华一脸不情愿,“三叔,你不是说趁着那个颖王爷在,要我好好表现,然后去县衙里给我谋个差事么。如今回了临水,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天的时间,到时万一他离开了怎么办?”
“叫你回就快回,”薛长生疾声厉色,“三叔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和采春,还能害你不成。到了临水,务必把东西藏好,先别急着回来,等我给你消息。”
“那……我要十两银子。临水那边什么都没有,总得让我有钱花才行。”
薛长生恨铁不成钢的去柜子里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塞在他的手里,“记住,一刻不许耽误,现在就走,听到没有?”
“好。知道了。”薛荣华掂了掂银子,满口答应,开心地走了出去。有了这十两,醉心楼里的小桃红,又能陪他一晚上了。
那身段,那腰肢……薛荣华越想越觉得按耐不住,想着今天一走,可能最少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还不如先去快活一下,然后第二天一早出城。
不然现在出去,还要用个为娘奔丧的借口,他娘现在可是活得好好的,还想看他娶媳妇呢。
想到这儿,他心里像是长了草一般,脚上也有劲儿了,飞快地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了几件衣服,把薛长生交给他的匣子包了起来,放在包袱最里面,就摸黑去往府里的偏门处。
那里有一块不用的假山石,踩着正好能翻出去。
结果,人刚翻出墙去,就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薛小哥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还未必回头,一个黑布口袋就罩了下来。
却说薛长生这边,在打发走了侄子后,终于觉得放心了一些。不论齐宣有没有发现什么,这么安排,都是有备无患。
第二天一早,薛长生早早地把女儿叫起来,准备去后院给齐宣赔罪。
薛采春这一觉睡得极为不舒服,床没有她平时睡的大,铺的盖的也没有平时的软和舒服,被子里还有一股霉味儿。
因此,她此时心里的不满更甚至,听到父亲叫,心里更烦。
可是她扭不过自己的父亲,加上还想回后院,因此只能是憋着气、摔摔打打的收拾。
等到她好不容易可以出门时,却听得门外有人喊:“薛管家在么,王爷有令,让熙和园里所有人都到正厅集合。”
薛长生眉头一皱,昨天夜里的预感又上来了,但想到此时他已经让人把证据都带走了,心里就又踏实下来。
只要没有证据,他又能奈自己何?
哪怕挨些训斥,但只要熬过这段日子,等到齐宣离开,这熙和园不还是他说的算。他齐宣又能回来几次。
拉扯着女儿一路来到正厅,未等进门,就看到正厅门口,站了一众的人。
仔细一看,府里不论是花匠还是厨娘,又或是婢女小厮,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一个一个地上前报自己的名字、在府里做的事情、月例等等,然后由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一一记下。
旁边是这次随齐宣而来的临时管家四海,正一脸严肃地扫视着众人。
看到薛长生父女走近,四海走上前来,“薛管家,这府里众人的身契,还有库房钥匙,请一并交出来。”
薛长生看了四海一眼,没有言语,而是理了理衣着,迈步进了正厅。
主位上,齐宣正在喝茶,他的旁边单放了一把椅子,坐的竟然是昨天齐宣带回来那个婢女。而那婢女的身后,则站着韵秋。
薛长生暗暗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婢女对于齐宣来说,并不只是婢女。
不过,他心里也是隐隐有些不屑,就算这婢女被齐宣收了房,但顶天也就是个妾,在这种场合,哪里有她坐下的份。
看来,采春要给齐宣立规矩,也确实怪不得她。如此置礼法于不顾,这齐宣真是愧为一朝王爷。
想归想,薛长生还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老奴见过王爷。昨天晚上小女冒犯了王爷,老奴已经严加管教,还望王爷恕罪。”
说罢一躬到地,看到女儿没动,还使个眼色。薛采春这才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福身礼。
元瑾汐坐在主位之下,看到这父女二人的作派,心里嘲讽一笑。
薛长生的话虽然听着没毛病,可是话里话外,却似乎在说,我已经管教了女儿,王爷该恕罪了。
别说他身为下人,就是平辈之间,这也不是道歉的语气。
看来齐宣说的没错,这熙和园里的管家早已不把自己当下人,而当起了真正的主子。
齐宣没理薛长生的话,也没叫他免礼,而是看向跟进来的四海,“怎么,东西没要来?”
四海脸上一红,立刻上前一步,站在薛长生面前,“薛管家,身契、库房钥匙何在?”
薛长生脸上也浮起一丝怒色,自齐宣走后,他已经当了七年的管家,这七年间就没有人敢与他这么说话。
但齐宣还坐在上位,他也不好发作,只是自己直起身子,看向上面,“王爷这是何意,就算想查账,是不是应该先知会老奴一声,也好让老奴有些准备。”
齐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现在就算知会你了。”
薛长生知道已经拖不下去,也知道了齐宣的态度,只能是将随身携带的钥匙交了出来,同时心里庆幸,幸好他昨天夜里就安排侄子连府出城,此时人应该已经在几十里之外了。
四海拿了钥匙,立刻走了出去,招呼人跟他去库房。
厅里只剩下薛长生和齐宣等人。
薛长生此时开始打量起元瑾汐来。
只见她一身上好的苏白杭绸做成的衣裙,头上戴着一对品相上好的流苏碧玉簪,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一副柔弱的样子。
想到昨天她几乎没反抗,就被女儿关进柴房里,应该是个好欺负的。
这时元晋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无视女儿坐在那里,对着齐宣抱拳,“王爷,府里下人已经统计完毕。”
元晋安可以无视,元瑾汐却是不能坐着,正好此时小七过来给齐宣添茶,她便站起来,接过小七手里的茶壶,“王爷请喝茶。”
小七罕见地没跟元瑾汐对着干,乖乖地递了壶,就走了出去。
不由让元瑾汐松了一口气。倒完茶后,也没有再回坐位,而是借着机会,站到了齐宣的身后。
齐宣知道她的意思,反正椅子在那里,就已经表明了地位,后面没必要强求于她。
“元先生请讲。”
“回禀王爷,府里仆役婢女加起来共有五十七人,十年前留下来的有二十人,十年间出生的家生子五人,其余三十二人皆为最近五年内新近买来。其中婢女十人,小厮十人,杂役、老妈子共十二人。”
这数字,就连元瑾汐听了,都不由皱眉。
这府里没有真正的主子,但是下人却多了一倍不止,这就有意思了。
“你们都站过来。”随着元晋安的一声招呼,这三十二人都到门口处,挨挨抗挤地站在那里,向齐宣行礼。
“这些人,基本承担了府中的大部分活计,月钱从每月500钱到一千钱不等。”元晋安摆了摆手,那些人便散开,他又指着另一边的人道:“至于原来府里留下的人,大部分月钱在三到五两不等,少数几个,可以达到十两。”
齐宣看向外面,“叫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