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会请一个平头百姓帮忙审案?
如果没有见到元晋安,沈怀瑜是不信的,但见过之后,他却觉得这很正常。元晋安就是有那种处变不惊,又让人信服的本事。
而且就说眼下,对未来的预判也是极为清楚。
元瑾汐此时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小盒药膏,让沈怀瑜把裤子挽起来,果然上面已经有了青瘀,“早知道你要跪这么久,我就赶副护膝给你好了。”
“竟说孩子话,我这是过堂受审,你当成什么了?”沈怀瑜想要接过药膏,却被躲开,好在跟着元瑾汐的姑姑将药膏接过,帮他揉了起来。他也便安心吃饭。
只是,又看了一眼坐在稻草上,满是好奇的元瑾汐,他实在是忍不住要唠叨几句,“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竟然扮了男装上公堂,还有这天牢是什么地方,你竟然也要跑来。”
“还不是我爹不放心你,说怕你在牢里受狱卒的虐待,特意让我送银子来的。”
沈怀瑜也知道她是好意,可是天牢这种地方,他下意识地就想让她离远些,“那也不该你自己来,打发个人来也好。”
“你当我是你呐,沈三公子,我不过是个小小婢女,能使唤得动谁。还有我爹,咳,”她压低声音,“他还是逃役的身份呢,万一被人认出来,是要抓回去的。”
为了寻找元晋安,夏兴昌早早地就发了通辑令,说是有一个被判终身劳役的犯人逃了。他们还未进并州时,公文就已经到了。
“所以,就只能我来了。”
沈怀瑜一脸无奈,看着跪坐在那里给他揉腿的姑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婢女都用上了,还说她支使不动人?
“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你嘴巴厉害,当时还以为是对付外人厉害,没想到对付自己人,也一样厉害。”
沈怀瑜语气里满是无奈。他之前还想着,等日后案子了了,给她赎身,好好地接回来养两年,再找个合适的嫁出去,也就算尽了对母亲的心意。
但这一番接触下来,他已经有些想放弃这个想法。就他这个妹子,主意可能比他还要正一些。
一口气三个馒头下肚,就算沈怀瑜之前已经饿得咕咕叫,最后一个馒头也实在是吃不下了。
这个时候,狱卒虽然得了知府徐匀的招呼,但也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就前来催促。
元瑾汐连声称是,待狱卒走开后,用身体挡住外面人的目光,将馒头掰开把剩下的肉都夹了进去,然后掏出自己的帕子包好,塞在沈怀瑜的怀里。
一同塞过去的,还有一把不大的匕首。
随后她压低声音,“我爹说了,大牢里阳奉阴违的事可不少,还有同狱的犯人会抢东西。你别以为有王爷的庇护,就能在这里高枕无忧,万事小心。”
“哦对了,我爹还说……”
沈怀瑜噗嗤一笑,随后就被狠瞪一眼,立刻不笑了,“元先生说什么了?”
“我爹说,谨防对面下黑手,这里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说罢,她看了一眼摆在栅栏前的饭菜,有心想上去一脚踢翻,但她毕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最终还是忍住。
“他还说,你就是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
听到这句,沈怀瑜终于收敛起玩笑的神情,用了极低的声音,“代我多谢元先生,也请他放心。我筹谋了这么久,也不是全无防备。”
有了这个保证,元瑾汐心里大定,露出笑容,“那兄长多保重。”
沈怀瑜目送她离开,又捏了捏怀里的馒头,心情好得不行,甚至觉得眼前的牢房都不那么讨厌了。
他的斜对面,沈怀理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三弟倒是好手段,竟然认了颖王的婢女做义妹,就是这高枝攀的,不嫌丢人么?”
“大哥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不是我认颖王的婢女做义妹,而是我的义妹恰好是颖王的婢女。再者说,这事情到底是如何,大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胡乱攀扯颖王又有什么意义?”
“哼。”沈怀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此时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要想——也不知道晏娥逃走了没有。
当时在堂上,沈怀瑜刚一说出秀水胡同几个字,他就向围观的人群做了手势,虽然他不知道沈怀瑜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但只要她能逃走,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就算明天验出水莲是被人杀的,那又如何,只要他咬死不认,就没人能证明是他杀了水莲。
实在不行,推个替死鬼出来,再送点银子,也就能结案了。
只要晏娥能够逃走,江州那边,一定会有人出面保他。
到时,还不知道是谁笑得更久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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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戒备
元瑾汐走后, 探监的时间也就过去,牢里开始放饭。
只见两个狱卒各自推了个大桶,走了进来, 每到一间,就各自舀上一勺。
桶里面虽然不是馊汤剩饭,但看模样,确实不怎么样。而且清汤寡水的,看着就没食欲。
沈怀瑜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当然他也能理解, 天牢又不是客栈, 肯定不会给好吃的,而且也不会让人吃饱, 饿不死就行了。
万一吃饱了有人闹事怎么办。
狱卒大概也没指望沈怀瑜会吃,而是盯着金氏给他的饭看, 不过因为上面关照过,他也不好明抢, 只是问道:“沈三公子, 这饭……”
沈怀瑜犹豫了一下, 想想沈怀理应该不会至这么丧心病狂地在饭里下毒,不然一旦出事, 想抵赖都没得抵,便道:“我今天不饿, 还望这位军爷帮忙拿走。”
狱卒连连点头,“那感情好。”说完就一一端起来,但也没全拿走,而是把其中的两样, 混到另一个菜桶里去, 尤其那碗红烧肉, 一放进去,牢里的犯人都激动起来。
“这也算沈三公子请你们吃菜了,今天晚上都给我老实点儿,别闹事,听到没有?”
“是,是,都听军爷的。”
沈怀瑜看了狱卒一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但他总觉得,一个狱卒,有红烧肉不吃,扔到大桶里让犯人吃,实在是有些反常。这又不是在军队里,长官为了表示同甘苦共患难,和大家伙吃一样的。
他一个狱卒,有必要讨好犯人?
看来元先生说的对,在这里面,就是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
众人吃过饭之后,狱卒端着另外两样菜,回到门口的守位上去,很快就传来了隐隐地喝酒划拳的声音。
他们一走,牢里就陷入漆黑,只对面牢房的通风口处,能传进来淡淡的月光。
借着夜色,沈怀瑜把元瑾汐塞给他的小匕首刀尖向上,握在手边。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只要抬手一挥,就能御敌。
准备好后,他找了个墙角,和衣躺下。按他的估计,就算是有人要想要干点什么,也得后半夜夜深人静时,眼下刚过宵禁,应该不会贸然出来。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比他早睡的人更多,没等他睡着,牢里就传来众多鼾声。
这些鼾声此起彼伏,扰得他心烦意乱。
正欲翻身再睡时,忽然间猛地一惊,不对,就算是这些人想早睡,怎么同一时间睡着了这么多人?
而且鼾声如此之大之多,就算有什么脚步声也会被掩盖。
联想到那碗反常的红烧肉,沈怀瑜冷笑一声,心道好手段。
饭菜里虽然没毒,但有蒙汗药,这些人吃完睡着之后,夜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知道,第二天众人一醒,就算心有疑惑又能如何?
该发生的事,早就发生了。
到时把装了饭菜的桶一刷,谁能证明他们被下了蒙汗药?
想到这些,沈怀瑜不敢再睡,翻身坐起,在远离牢门的的角落倚着,匕首也被他抽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不管怎样,先把今夜捱过去再说。
过了一会儿,他凝神听了听,想知道沈怀理这会儿是睡着还是醒着。
但声音太杂,让他没办法分辨来源。而且他们虽是亲兄弟,但跟仇人也没什么两样,平时听说话声倒还能认出谁是方便,但想要分辨鼾声,却是不能。
算了,知道醒着还是睡着又有什么用,就算他醒着,明天早上自己死了,他也只会说自己睡着了吧。
过了不久,他又听到一组新的鼾声加进来,听方向,应该是狱卒那边。
沈怀瑜无声地冷笑一下,更加戒备,心想他今天还就要看看,沈怀理到底要出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
虽说如此,他心里还是微微有些紧张。他虽然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说到底还是读书人,要是对方派的真是什么亡命的杀手,他就算有警觉,也一样会交待在这里。
只希望颖王能兑现承诺,好好看守着这个天牢。
此时的天牢之外,虽然表面上依旧如常,守卫们该打瞌睡还是打瞌睡。但暗地里,严陵、刘胜以及卫一手下几个得力的暗卫,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牢的出入口。
好在天牢向来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四周墙壁很厚,打洞挖地道都没有可能,想要进天牢只有正门口一个办法。
因此只要盯死了这里,天牢里的人就都是安全的。
就这样,里外两方人,就这么认真的坚守了一夜,结果竟然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看到通风口传进来的天光时,沈怀瑜满心疑问,就这样过去了?
那背后之人把这牢里的人都放翻了,为的又是什么?
还是说,是想挑人意志最松懈的时候下手?
沈怀瑜掐了自己一把,强打起精神,觉得脚有些麻,就站起来走动。
走到临着沈怀理那边时,透过栅栏,他隐约地能看到沈怀理背对着牢门,躺在那里。
还挺能睡。这是觉得万无一失,所以都不关心了?或许是假戏真唱吧,省得出事后有人问起,不如就此装做一问三不知。
再看向其他几个牢房,也是各种各样睡姿都有,不过鼾声却是少了一些,想必是有些人药劲过来了,睡得也不那么沉了所致。
但直到两个狱卒打着哈欠来送早饭,仍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莫非,人在天牢外就被拦住了?
总之,不论如何,眼下这一夜的危机算是解除,沈怀瑜将匕首塞在稻草下面,这东西他不能放在身上,不然万一在堂上被搜出来,可是大麻烦。
狱卒正在叫人发饭,牢里的早饭,是一小碗清透得可以照人的菜粥,不过即使这样,也是没有沈怀瑜的份。
“沈公子别误会,这是牢里的规定。您若是喝了,到了上堂时想方便,可就麻烦了不是?”
沈怀瑜点点头,心里对元晋安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之所说没他份,应该就是料到这一点了吧。
不过么,他捏了捏了怀里的馒头,清粥什么的他没兴趣,这才是好东西。
狱卒走过,他把馒头掏出来,就着里面夹的肉,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昨天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夜,这会儿还真的是饿了。
刚吃完不久,衙役就拎着锁链就来提人。